翌日中午。
康鐸與常茂這才悠悠醒來。
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撐起身子,滿身酒氣直讓人頭痛欲裂。
二人相視一笑,都覺得好笑。
堂堂兩個大老爺們,竟然被四個小子給灌翻了。
論年齡的話,他們二人比徐增壽與李景隆大了一輪,比朱高熾和朱雄英更是大了一輪多。
哪曾想,以他們二人的酒量,竟然喝不過這四個小子!
“咦,人呢?都哪兒去了?”
常茂環顧四周,卻沒見到眾人的身影,頓時就咧嘴一笑。
“嘖嘖,你就說嘛,老子怎么喝不過他們!”
“你看看,這四個小子肯定被灌翻了,還沒起床呢!”
聽到這話,康鐸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卓敬卻急匆匆地趕了進來。
“你們這兩個該死的蠢貨!”
“就知道拼酒,連皇帝交代你們的任務都忘了嗎?”
此話一出,康鐸與常茂頓時傻眼了,心中生出了強烈的不安。
不會吧不會吧?
那兩個兔崽子不會又……
卓敬取出了朱高熾留下的信箋,直接扔到了兩個漢子面前。
“待諸位酒醒,我等已在遼東,勿念!”
康鐸與常茂腦袋轟然炸響,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天殺的兔崽子,咱又被他給騙了!”康鐸滿心悲憤,氣得咬牙切齒。
常茂同樣臉色大變,幾乎下意識地就反應了過來。
“他們這是要去遼東參戰!”
“來人,立刻準備船只,我們必須馬上追過去!”
談及戰事,常茂智商頓時占領了高地。
卓敬也提醒道:“我已經命人快馬趕回京城報信,但眼下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他們會在什么地方登陸!”
一邊說著,卓敬還取出了堪輿圖。
康鐸與常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放在了遼東之地。
“應該是金州,當年朝廷正式設立定遼都衛指揮使,以馬云、葉旺為指揮使,率明軍從山東登萊兩地渡海而來在遼南金州登陸,正式將軍事力量的觸角伸入遼東大地。”
“這金州衛位于遼東半島南端,瀕臨渤海、黃海,地勢險要,是遼東通往山東半島的海上交通樞紐,也是拱衛幽燕的東北門戶,控守渤海與黃海的交通要沖。”常茂一拳砸在金州衛上。
康鐸也點了點頭,道:“金州衛控制的港口金州灣是連接山東與遼東的重要海運節點,朝廷通過海運輸送糧草、兵員,維持遼東駐軍的補給,這兩個兔崽子肯定是去金州衛!”
然而卓敬卻在一旁皺起了眉頭,提醒道:“小胖殿下智計過人,只怕不會挑挑選這么明顯的目的地,金州衛與附近的復州衛、蓋州衛等構成遼東南部防線,既能防范海上倭寇襲擾,又能牽制北元勢力從遼東半島南下……所以這些地方都有可能!”
聽到這話,康鐸與常茂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咱們先去金州衛,然后一路找過去!”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二人商議之后,立刻帶著羽林衛動身,乘坐戰船緊急出海。
遼東戰場現在都快殺瘋了,渤海灣風急浪高,他們連羽林衛都沒帶……這要是兩小只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二人就算不死也會被皇帝陛下給扒層皮!
卓敬倒是沒有一起前往,畢竟天津正在穩步發展,沒有個主心骨留守怎么能行。
而他送入京城的急報,也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乾清宮內,老朱憤怒地一把掀翻了案桌。
“簡直就是混賬!”
“常茂與康鐸這兩個蠢貨,他們是干什么吃的?”
罵完人后,朱元璋的龍袍下擺掃過滿地狼藉,斑白的胡須因暴怒劇烈顫動:“這兩個孽障!當遼東戰場是兒戲?”
太子標此刻也慌了手腳,背后全是冷汗。
遼東的戰事早已白熱化——傅友德的水師在鴨綠江遭遇火攻,馮勝的前鋒營被引入山谷伏擊,就連高麗援軍都陷入苦戰。
鴨綠江上,傅友德的水師戰船在沖天火海中如困獸般掙扎。北元軍的火船借著風勢撞入陣型,裹著桐油的火箭破空而來,將夜空染成血色。明軍將士的慘叫聲混著戰船爆裂的巨響,滾燙的瀝青順著甲板流淌,將江面漂滿的尸體灼得焦黑。
而在金山衛的山谷間,馮勝的前鋒營正陷入死亡絞殺。馬蹄踏碎凍土的轟鳴與箭矢破空聲交織,北元伏兵從兩側山壁傾瀉而下,彎刀映著月光如死神鐮刀。明軍騎兵剛沖出箭雨,便陷入泥濘陷阱,陷馬坑里插滿削尖的竹樁,血水混著泥漿漫過將士脖頸。斷肢殘臂堆成小山,幸存的士兵揮舞著缺口的長刀,嘶吼著與沖來的北元鐵騎同歸于盡。
高麗援軍的境同樣慘烈,他們被北元的輕騎反復沖擊,長槍方陣被沖得七零八落。朝鮮語的喊殺聲與蒙古語的呼喝聲此起彼伏,箭矢穿透皮甲的悶響中,無數士兵被踩成肉泥。
面對大明全面進攻遼東,納哈出這個北元悍將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戰略眼光與兇殘本性,硬生生地將三路大軍給逼停,雙方也因此陷入了焦灼之中。
更要命的是,納哈出突然改變戰術,三路大軍如同三頭嗜血的惡狼,彼此呼應著撕開明軍防線。
東路軍專攻鴨綠江渡口,中路軍在金山衛設伏,西路軍則直撲遼南腹地。
他們不戀城池,專尋明軍補給線與薄弱營寨,所過之處,糧倉化為灰燼,驛站被夷為平地。遼東大地狼煙四起,從最北端的開原到最南端的金州,烽火臺連成一片猩紅的鎖鏈。
此刻整個遼東都是狼煙四起,明軍與納哈出在遼東腦漿子都快打出來了,而兩小只卻是孤身前往,甚至連羽林衛都沒帶……
“父皇!”太子標聲音發顫,“當務之急,是傳令遼東諸將全力搜尋。”
他抬頭望向墻上的遼東輿圖,目光掃過金州、蓋州、復州三地,“兒臣愿親自率軍北上……”
“你敢!”老朱一腳踢翻塌凳,震得地磚嗡嗡作響,“你若出京,朝局怎么辦?”
太子標聞言欲言又止,他望著老朱來回踱步的身影,喉間像是卡著塊燒紅的炭——想說“兒臣要親自前往”,卻見父親鬢角新添的白發在晨風里顫動,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老朱嘆了口氣,背著手來回踱步。
“傅友德的水師被困鴨綠江,馮勝的騎兵深陷金山……”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鐵銹般的沙啞,“納哈出那老賊把遼東攪成了一鍋滾油!”
“而這四個混帳,竟敢不帶羽林衛就往火海里跳!”
話說到這兒,老朱已經是氣得青筋暴起。
他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聽信小胖墩的讒言,放他們出去!
這兩個天殺得兔崽子,真是膽大包天!
“傳旨!令遼東都司即刻封鎖所有港口,諸將以戰事為主找人為輔,務必找到那四個混帳!”
話說到這兒,老朱蒼老的嗓音里帶著壓抑的顫抖。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