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津隨著朱高熾和朱雄英的到來仿佛注入一股強大的活力。
這一次,朱高熾幾乎是將棲霞鎮工業區這段時間以來做賺到的全部銀子都帶了過來,準備將這些銀子全部砸到天津這里。
當然,就算資金不夠的話,身旁還跟著戶部侍郎卓敬,大不了直接伸手向老朱要銀子就是。
“小胖殿下,您準備怎么做?”卓敬滿臉好奇地追問道。
他曾在三年之前被遴選為監察御史,還是老朱陛下親自面試授予官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天子門生”。
不過卓敬智慮深遠,博學多才,對天官、輿地、律歷、兵刑諸家,無不博究,很快在一眾監察御史里面脫穎而出,深受老朱器重寵信,于是又從監察御史轉為戶科給事中。
直到前不久郭桓案爆發,六部全軍覆沒,尚書侍郎全都迎來了一場大清洗。
老朱索性將卓敬提拔為戶部侍郎,此刻在諸司任職的多為進士及太學生,也證明了老朱敢用年輕人的魄力。
面對卓敬的詢問,朱高熾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歷史上這家伙可是被姚廣孝所忌憚,以致于被逆父朱棣砍了腦袋,且被滅三族。
現在卓敬的人生軌跡,早就已經發生了改變,如今更是身居高位,年不過三十多歲。
“簡單啊,咱們開辦產業,那首先第一步是什么?”
卓敬思索片刻之后,眼中陡然間劃過了一道亮光。
“征用田地?”
“直接買!”
朱高熾給出了答案。
征用算怎么回事?
那田地還是朝廷的。
直接買過來歸入自己名下不香嗎?
卓敬攥著賬冊的手微微發抖,這位年輕的戶部侍郎從未見過如此豪奢的陣仗——整整三十輛馬車,載著棲霞鎮工業區數年積攢的全部心血。
“卓侍郎,可準備好了?”朱高熾指尖叩擊案桌,發出清脆聲響,“若銀錢不夠,咱們便修書一封,讓皇爺爺再撥些來。”
話音未落,朱雄英已放聲大笑,“高熾莫要嚇著卓大人,憑你我二人的家底,買下這些田地綽綽有余!”
朱高熾來到天津做的第一件時間就是買地,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看得卓敬等人眼皮子直跳。
“傳令下去,凡海河、渤海沿岸土地,不論優劣,有賣必收!”
毗鄰海河、毗鄰渤海的肥沃土地,不論價格幾何,只要愿意轉讓,朱高熾便立刻派遣手下迅速展開收購行動。
這片濱海的土地大多屬于貧瘠之地,許多地段更是鹽堿遍布,不適合糧食種植,在這個年代不宜耕作的土地自然被視為末流。
聽聞有人正大規模購入沿海地產,一些投機者趁機哄抬價格,瘋狂拋售。面對這種情況,朱高熾概不拒絕,只要有人愿意出售,他便毫不猶豫地買入。
“殿下,這價格已翻了三倍……”卓敬話音未落,便被朱高熾揮手打斷:“莫要猶豫,今日的‘冤枉錢’,他日便是金山銀山!”
對于那些刻意抬高土地價格的行為,朱高熾并未過于關注。
即便價格有所上升,但相較于未來天津各項建設全面鋪開后的地價飆升,此刻購入仍不失為明智之舉。
大筆的銀子如流水般投入,土地價格自然水漲船高,甚至讓原本無意出售地產的人也紛紛加入拋售行列。
消息傳開,天津的士紳地主們紛紛瞪大了眼睛。
往日一兩銀子能換好幾畝的荒地,如今竟能賣到二兩、三兩!
有人嘲諷這是“冤大頭”做派,也有人嗅到商機,爭相拋售手中的劣田。
在利益的驅使下,天津土地交易市場空前火爆,地價一路飆升。
昔日無人問津的鹽堿地,如今竟炒至每畝二兩銀子,質量稍佳者甚至可達三兩。
這片海濱鹽堿地本不適宜種植,壓根就沒有任何用處,以往討價還價,每畝一兩銀子便可成交,有時甚至能以超低價格購得數畝。
朱高熾卻不為所動,他坐鎮此地,親自指揮購地事宜。算盤珠子撥得飛快,地契一摞摞堆成小山。
有了充足的資金支持,朱高熾在極短時間內,幾乎將天津濱海河畔的土地一網打盡,數量之巨,令人瞠目結舌。
短短半月,海河、渤海沿岸的土地,幾乎盡數落入他的囊中。
朱高熾在天津地區大肆收購土地的同時,著手復制棲霞鎮工業區的成功模式。
第一步,先在天津設立工業區,上千名棲霞鎮的工人緊隨其后,迅速展開行動。
“水泥坊要建在海河彎道,琉璃廠靠南防潮,船廠必須緊鄰入海口!”
首要任務是創建天津水泥作坊,以燒制水泥,這一材料對于建設港口、碼頭、房屋乃至通往京城的道路都是至關重要的。
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水泥,建筑工作將耗時耗力且費用高昂。
盡管朱高熾目前資金充裕,且當時的人力成本較低,但時間緊迫,不容延誤。
繼水泥作坊之后,琉璃廠和雪糖廠這兩座核心工廠也迅速啟動建設。
此外,朱高熾還規劃了天津造船廠,隨著東海貿易的即將展開,航海業的繁榮指日可待,造船廠的建設刻不容緩。
造船技藝講究深厚積累,正如古語所云:“十年陸軍、百年海軍”。
當前正是打下基礎、逐步積累的關鍵時期。
由于完全復制了棲霞鎮工業區的模式,朱高熾自然也需要大規模招募工人,優先考慮流民,為他們提供一條生存之路。
招工的銅鑼聲穿透了天津城的暮色。身著靛藍短打的壯漢們敲著牛皮鼓,在街巷間穿梭吶喊:“工業區管飽三餐!三日有肉!多勞多得!”
這震耳欲聾的承諾,比任何口號都更具感召力。
蓬頭垢面的流民從破廟、橋洞涌出,他們攥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角,眼里閃爍著久違的希望。
“當真管飯?”一個骨瘦如柴的漢子抓住招工者的手腕,喉結劇烈滾動。
“看看這腰牌!”招工者亮出刻著“棲霞工坊”的青銅令牌,“我們在金陵可是有著十萬工人,何時騙過做工的兄弟?”
人群瞬間沸騰,推搡著朝城東的招工處奔去,布鞋踏起的塵土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啜泣與歡呼。
周圍的人一聽,頓時一個個撒開了腳丫子朝著城東這邊拼命的奔跑過去,現在這個時候,只要給口飯吃,能夠活下去,什么都好說。
城西的水泥作坊前,長隊蜿蜒如蛇。
管事者扯開嗓子喊道:“會砌窯的站前排!能扛百斤的往右走!”
臨時搭建的木臺上,賬房先生們揮汗如雨,毛筆在黃麻紙上飛掠,登記著每個工人的姓名、籍貫。
當暮色籠罩天津時,城南造船廠的招工點仍亮著火把,“識字者三兩月銀”的告示下,幾個書生模樣的人正紅著眼眶填寫文書。
城南鼓樓的梆子聲剛落,幾名身著靛藍色工裝的漢子便擂響牛皮鼓,嘶啞的吆喝聲撕破暮色:“天津造船廠招大工啦!管飽飯!頓頓有菜!會使墨斗的匠師每月一兩銀子!”
蜷縮在城隍廟墻角的老木匠陳阿三猛地抬頭,布滿凍瘡的手指死死摳住墻縫。他望著遠處跳動的火把,喉結上下滾動——去年黃河決堤沖垮了他的木工作坊,此刻“會木工者待遇從優”的承諾,恰似臘月里的炭火。
跛著腿的流民張瘸子拽住他的袖口,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老陳,咱去試試?總比餓死強!”
招工告示前早已擠作一團。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踮著腳,奮力舉起缺了口的陶碗:“我識字!我讀過三年私塾!”
人群中爆發出哄笑,卻被管事的一聲怒吼壓下:“會寫字的站左邊!量你個娃娃不敢誆我!”少年的單薄身影在火光中劇烈顫抖,攥緊破碗的手心里滲出鮮血。
城門洞外,寒風卷著細沙拍在流民臉上。但饑民們全然不覺,他們排著蜿蜒如龍的長隊,攥著粗麻布袋包裹的破碗,指甲縫里還嵌著逃荒時的泥土。
當第一個流民領到刻著編號的身份木牌時,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沖著招工處磕頭:“活下來了……老天爺開眼!”
他的哭聲像瘟疫般蔓延,人群中啜泣聲此起彼伏。
隨著銅鑼聲由近及遠,更多衣衫襤褸的身影從各個角落涌出。拄著棗木拐杖的老嫗,背著襁褓的婦人,甚至幾個偷跑出來的小乞丐,都朝著火把的方向狂奔。
城門衛兵握緊了長槍,看著潮水般的流民涌入。
這些平日里見慣生死的漢子,此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隊伍里有人捧著身份牌傻笑,有人將木牌貼在胸口默默流淚,更多人則是狼吞虎咽地啃著招工處發放的粗糧餅,碎屑簌簌落在結滿補丁的衣襟上。
當最后一批流民被編成小隊,由棲霞鎮老工頭們舉著火把引向工地時,天津城的夜空忽然飄起細雪。
雪花落在流民們的肩頭,卻瞬間被滾燙的體溫融化。他們踩著泥濘,聽著老工頭講解“按時上工”、“嚴禁斗毆”的廠規,眼里卻只有遠處亮著燈火的工棚——那里有熱飯,有床鋪,更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