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玄菟,陽光已有幾分灼人的威力,肆無忌憚地潑灑在寬闊的玄水河面上,反射出刺目的粼光。河水奔騰,裹挾著上游融雪的寒意和充沛的力量,嘩啦啦地沖刷著兩岸新加固的堤岸。
河岸旁一大片新開墾的田地上,綠油油的麥苗正貪婪地吮吸著陽光,奮力拔節。然而,靠近河岸稍高一些的坡地,麥苗的長勢明顯蔫了幾分,葉片邊緣甚至開始泛出焦渴的黃色。幾個老農蹲在地頭,粗糙的手指捻著干硬的土塊,愁容滿面地搖頭嘆氣。
“唉,看這天兒,再不下雨,坡上這幾百畝新墾的‘望天田’,怕是都要喂了蟲子……”
“玄水就在眼前,可這水……它上不了坡啊!肩挑手提,杯水車薪,頂個啥用?”
“可惜了周公給的新糧種,長得是真好,就是太吃水……”
沉重的嘆息聲,伴隨著遠處隱隱傳來的、昨夜剿滅山匪后部落勇士們歸營的喧鬧與隱隱的火藥硫磺味,交織成一片焦慮的氛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田間的愁緒。
“周首領來了!周首領帶著人過來了!”一個眼尖的半大小子指著大路興奮地跳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周明一馬當先,依舊是那身便于行動的勁裝,外罩鑲狼毫的皮坎肩,臉上帶著風塵仆仆卻神采奕奕的笑容。他身后跟著十幾名部落里手藝最精湛的木匠、鐵匠,還有幾名親衛,正驅趕著幾輛堆滿了粗壯木材、嶄新鐵件和奇怪工具的牛車,轟隆隆地駛來。張寧也策馬跟在一旁,素凈的布裙沾了些泥點,卻掩不住她眼中的亮光。
“周首領!”“張姑娘!”老農們和附近的部民紛紛圍攏過來,臉上的愁云暫時被期待沖淡。
周明利落地翻身下馬,拍了拍領頭老農馬三爺的肩膀:“三爺,愁啥呢?水的問題,今天咱就給它解決了!”
“解……解決?”馬三爺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看看周明,又看看后面牛車上那些奇形怪狀的木頭鐵件,一臉茫然,“首領,這……這水在河里,地在坡上,除非神仙施法,否則……”
“神仙施法?”周明哈哈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卷畫在粗糙羊皮上的圖紙,手腕一抖將其展開,“看!咱今天就當一回‘河神’!造個‘喝水鐵?!屗找共煌?,把河里的水,乖乖給咱送到坡上去澆地!”
圖紙在眾人面前攤開。上面畫著一個結構復雜而精密的巨大器械:巨大的木輪如同臥倒的車輪,邊緣密密麻麻綁縛著許多方形木斗(刮板),輪軸連接著長長的、一節一節如同脊椎骨般的木質水槽(槽筒),一直延伸到坡地高處。旁邊還有詳細的齒輪、連桿結構圖,標注著尺寸。
“這……這是何物?”馬三爺和幾個老木匠湊近了看,只覺得眼花繚亂,聞所未聞。
“此物名為‘翻車’,也叫‘龍骨水車’!”周明手指點著圖紙,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靠的就是這河水的力量!水流沖擊這個大輪子(水輪),帶動它旋轉,輪子上的木斗(刮板)就能把河水舀起來,順著這條‘龍骨’(槽筒),一節一節地往上送!直到送到咱們的田里!”
【墨子芯片提示(僅在周明視野內浮現)】:
水車(翻車/龍骨水車)技術要點:
核心:水力驅動,能量轉化效率約30-40%(東漢頂尖)。
材料:主結構需硬木(柞木/榆木),關鍵軸承及連桿需鍛鐵加固。
難點:齒輪咬合精度、槽筒密封防漏、水輪入水角度調節。
預期效果:提升灌溉效率20倍以上,覆蓋坡地范圍半徑百丈(約300米)。
積分消耗:已支付30點(包含圖紙及核心工藝指導)。
“神……神器!這定是周公得自墨家先賢的神器圖紙!”一個老木匠激動得胡子都在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年輕時曾聽祖輩說過,墨家機關術有巧奪天工之能,今日竟親眼得見!
“都起來!神器再好,也得靠咱們自己的手造出來!”周明一把扶起老木匠,目光掃過在場的匠人和青壯,充滿了鼓動的力量,“馬鈞!”他喊出一個名字。
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面容憨厚卻眼神異常專注的木匠應聲而出:“首領!”他是部落里公認手藝最好、心思最巧的木匠頭兒。
“圖紙你看過了,關鍵部位,尤其是齒輪和這‘龍骨’的連接榫卯,還有水輪的葉片角度,你是總負責!需要什么材料、人手,直接找張寧調度!部落倉庫全力供應!”周明將圖紙鄭重地交到馬鈞手中。
“首領放心!馬鈞拼了這條命,也定把這‘喝水鐵?!⑵饋?!”馬鈞雙手接過圖紙,如同捧著圣物,眼神熾熱。
“王鐵頭!”周明又看向一個膀大腰圓、滿臉絡腮胡的鐵匠。
“在!”
“所有需要加固的鐵件,尤其是軸承、連桿、齒輪的咬合部位,交給你!用最好的熟鐵!不怕費工,但必須堅固耐用!”
“包在俺身上!鐵水不夠,俺把自家鍋融了也給您煉出來!”王鐵頭拍著胸膛,聲如洪鐘。
“好!”周明滿意地點頭,最后看向田豫和一群年輕力壯的部民,“田豫!你帶人,負責按照圖紙選址,挖地基,立支架!所有青壯,聽田頭領和馬鈞師傅調遣!咱們要跟老天爺搶水,跟時間賽跑!”
“喏!”眾人轟然應諾,聲音震得河邊的蘆葦都簌簌作響。一股熱火朝天的干勁,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愁云慘霧。
接下來的日子,玄水河畔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粗壯的柞木、榆木被伐倒、剝皮、鋸成規整的方料;熊熊燃燒的鐵匠爐日夜不息,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于耳;深坑被挖開,巨大的木制支架被幾十名壯漢喊著號子,一點點豎立起來;馬鈞帶著幾個心細如發的徒弟,在臨時搭建的工棚里,對照著圖紙,用最精細的刻刀雕琢著復雜的齒輪榫卯,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王鐵頭則赤著上身,揮舞著大錘,反復鍛打著關鍵的軸承部件,火星四濺。
周明幾乎天天泡在工地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首領,而是變成了一個“技術顧問”加“后勤總管”。
“這里!馬鈞,你看這個齒輪的齒距,圖紙上標注的是三分七厘,你這個刻得有點松了!咬合不緊,力量傳遞會損失!”周明指著馬鈞手中一個剛刻好的木齒輪,語氣嚴肅。他手指在虛空中快速點劃,旁人看來有些怪異,只有他知道,那是芯片在同步進行三維建模和受力分析。
馬鈞湊近仔細一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首領慧眼!是小人疏忽了!這就改!”他心中對周明的敬畏更深,首領竟連如此細微的尺寸偏差都能一眼看出?果然深不可測!
“鐵頭!你這塊軸承的鐵料淬火溫度不夠!硬度達不到!必須回爐,重新淬!用我上次給你的那個‘水淬油冷’的法子!”周明拿起一塊剛剛鍛打成型、還帶著余溫的鐵軸承,手指感受了一下溫度,又屈指敲了敲聽音,立刻做出了判斷。
王鐵頭瞪大了牛眼,看著周明如同看著神仙:“首……首領!您連打鐵都懂?那……那‘水淬油冷’的法子,真能成?俺這就去試!”他抓起那塊軸承,風風火火地跑回爐子旁。
張寧則成了最忙碌的后勤保障。她帶著一群婦人,負責所有人的伙食、飲水,調度著源源不斷運來的木料、鐵料、繩索、工具。她心思縝密,賬目清晰,將繁雜的物資調配得井井有條,確保工地運轉一刻不停。她安靜地穿梭在汗流浹背的人群中,遞上清水和擦汗的布巾,那沉靜而堅韌的身影,成了喧囂工地上最令人安心的風景線。
“寧姑娘,丁字營那邊新到的三百流民,青壯已經按您的吩咐,先編入伐木隊了。婦孺老弱安排在臨時窩棚,粥棚也支起來了?!碧镌ツ税押?,向張寧匯報。
“辛苦了田頭領?!睆垖廃c點頭,在一卷竹簡上快速記錄著,“木料消耗比預想快,讓伐木隊再往上游走五里,那邊有幾片成材的柞木林。另外,通知倉庫,再調撥三百斤粟米到粥棚,新來的流民身子都虛,粥要熬稠些?!?/p>
“是!”田豫領命而去,心中暗贊張姑娘處事周全。
時間在汗水與叮當聲中飛速流逝。
七天后。
玄水河畔,一架龐然大物已然矗立!
高達近三丈的巨大水輪,如同巨獸的脊梁,一半沉入湍急的河水中。水輪由堅硬的柞木制成,輪緣上等距鑲嵌著數十個方形的木斗(刮板)。粗壯的主軸連接著岸邊一個同樣巨大的、由復雜齒輪組構成的傳動箱。從傳動箱延伸出去的,是一條長長的、由一節節方形木槽緊密拼接而成的“龍骨”(槽筒),如同巨蟒的脊椎,斜斜向上,一直延伸到坡地高處的分水渠口。
整個結構雖然以木料為主,但關鍵受力部位都用精鍛的鐵件進行了加固,在陽光下閃爍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造型古樸、雄渾,充滿了力量感與一種超越時代的精密機械之美。
河岸上,黑壓壓地擠滿了人。部落的男女老少,新來的流民,甚至一些聞訊趕來的附近小部落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身上,聚焦在那架即將被賦予生命的“喝水鐵牛”上。
周明站在水輪旁,親手檢查了最后一處齒輪咬合。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腳下河水奔涌帶來的震動,猛地一揮手:“開閘!放水!”
“開閘——!放水——!”田豫洪亮的聲音傳遍河岸。
幾名壯漢奮力推動沉重的木制閘門。阻擋在河水與水輪之間的最后一道屏障被移開!
“嘩——?。?!”
積蓄了力量的河水,如同脫韁的野馬,洶涌地沖向水輪的下半部,狠狠撞擊在巨大的輪葉(刮板)上!
“嘎吱……嘎吱吱……”
巨大的水輪先是發出艱澀的**,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喚醒。緊接著,在河水持續不斷的猛烈沖擊下,它開始緩慢地、沉重地轉動起來!
“動了!動了!”人群爆發出第一波激動的呼喊。
水輪的轉動越來越順暢,速度逐漸加快!輪緣上的木斗(刮板)不斷地舀起河水,在輪子轉動到最高點時,將水傾倒進連接著的“龍骨”槽筒入口!
“看!水!水上來啦!”有人指著“龍骨”槽筒尖叫起來。
只見清澈的河水,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托舉著,順著那斜斜向上的長長槽筒,開始一節一節地向上攀升!水流在槽筒內發出嘩啦啦的悅耳聲響,陽光透過水波,在槽筒縫隙間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追隨著那不斷向上蔓延的水線。
十節……二十節……三十節……
水流穩定而持續地向上輸送,毫無阻滯!
終于!
“嘩啦——!”
一道白練般的水流,從坡地最高處那分水渠口噴涌而出!清澈、冰涼、飽含著生命力量的河水,歡快地奔流進干渴已久的坡地引水渠,然后迅速分流,涌入一片片泛著焦渴黃色的麥田!
“成了!成了??!”馬三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粗糙的手顫抖著伸向水渠里奔流的清水,捧起來就往臉上澆,又哭又笑,“水!是水!坡地有水了!莊稼有救了啊!”
“神器!周公的神器顯靈啦!”
“喝水鐵牛!真的是喝水的鐵牛啊!”
“天佑玄菟!天佑周公!”
河岸上瞬間沸騰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直沖云霄!無數人激動地跪倒在地,對著那轟隆運轉的龐然大物,更對著站在水車旁、面帶笑容的周明,納頭便拜!新來的流民們更是泣不成聲,他們背井離鄉,在死亡線上掙扎,終于在這片土地上看到了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希望!
“這……這……”一個須發皆白、衣衫襤褸的老者,在孫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到麥田邊。他看著腳下原本干裂的田壟,正被清涼的渠水迅速滋潤,變得深褐、肥沃。他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那些原本蔫黃的麥苗,仿佛能聽到它們正舒展葉片、歡快吮吸的聲音。老者猛地掙脫孫子的手,撲通一聲跪在泥水里,雙手顫抖地捧起一抔飽含水分的黑土,老淚縱橫,用盡全身力氣嘶喊:
“蒼天有眼啊!讓我老漢臨死前,還能看到這樣的神物!看到這樣的仁政!周公!周公仁政,勝過那腐朽的漢室百倍!千倍!萬倍啊——!”
這嘶啞卻飽含血淚的吶喊,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流民壓抑已久的情緒。
“周公仁政!勝過漢室!”
“愿為周公效死!”
“玄菟部萬歲!周公萬歲!”
震天的呼喊,飽含著最樸素的感激與最堅定的歸附之心,在廣袤的田野上久久回蕩。
張寧站在歡呼的人群邊緣,看著那個被無數人膜拜的年輕身影。他正拍著激動得滿臉通紅的馬鈞和王鐵頭的肩膀,大聲夸贊著,臉上是毫不作偽的喜悅和成就感。陽光灑在他身上,也灑在那些重新煥發生機的麥苗上,一片生機勃勃。張寧的眼眶微微發熱,嘴角的笑意溫柔而堅定。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正在一點點改變這片土地,改變這些人的命運。而她,愿意傾盡全力,站在他身后,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希望。
【墨子芯片提示(僅在周明視野內浮現)】:
任務“農田增產”完成!
成果評定:超額完成!玄菟核心灌溉區農田增產預估達35%,新墾坡地利用率提升100%,有效灌溉面積擴大三倍!
民心凝聚:流民歸附 2000人(超額),玄菟部民歸屬感 20%,生產效率 15%。
獎勵發放:
“水車2.0”圖紙(筒車/高轉筒車):適用于更大落差河流,效率提升50%,材料需求降低20%。
積分 40點(當前積分:90點)。
額外獎勵:“火藥炸彈2.0”配方(觸發式引信,破片殺傷):檢測到宿主已具備初級火藥應用能力,提前解鎖。
周明感受著芯片傳來的信息流,看著眼前歡騰的景象和那架轟鳴運轉、澤被蒼生的水車,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叉腰大笑:“哈哈哈!爽!這才叫種田!基建狂魔的基因,果然刻在骨子里啊!”
然而,就在這片豐收在望、民心沸騰的麥田邊緣。
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著茂密麥稈的掩護,如同田鼠般悄無聲息地潛行。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眼神陰狠如毒蛇。他死死盯著遠處那幾座在陽光下矗立、堆滿了新糧的巨大糧囤,又回頭看了看河邊那架象征著“仁政”與“希望”的龐然水車,嘴角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殘忍笑容。
“呸!周明小兒,得意吧!笑吧!等老子一把火燒光你這金山銀山,看你還拿什么收買人心!”他低聲對身后幾人吩咐,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老三,東西都埋好了?”
“疤哥放心!火油罐子,都埋在糧囤下風口最干燥的草垛里!火星子一點,神仙也救不了!”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諂媚地回應。
“好!等風再大點……等那些泥腿子都睡死了……”刀疤臉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黃天當立!這第一把火,就燒他個通天亮!讓大賢良師看看,咱們遼東兄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