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菟部落的夜,死寂得能擰出水來。白日里水車轉動帶來的喧囂和笑語,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巨大的糧囤在清冷的月華下投下濃重如墨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新麥特有的干燥甜香和泥土的微腥在空氣中浮動,卻壓不住那絲絲縷縷、仿佛從地縫里鉆出的、陰魂不散的火油氣味——那是死亡與陰謀的序曲。
糧囤下風口,一處堆疊得如同小山的干燥麥秸垛深處。陳疤子像一匹伏在腐肉旁的餓狼,整個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面,粗糙如樹皮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那支冰冷的火折子,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幾個黃巾余孽蜷縮在更深的黑暗里,呼吸輕得幾不可聞,獐頭鼠目的臉上,只有眼珠在月光偶爾掃過時,反射出貪婪而兇戾的微光,如同等待分食的鬣狗。
“疤哥,”老三的聲音緊貼著他的耳朵,帶著一種病態的顫抖,如同毒蛇吐信,“風……夠勁了!聽這動靜,能卷上天!”
“嗯。”陳疤子喉結滾動,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沉悶的音節。他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混合著麥稈**氣息和濃烈火油的空氣,仿佛那是能點燃他體內所有暴虐的瓊漿。“周明小兒!”他齒縫里迸出低吼,帶著刻骨的怨毒,“造個破輪子,收買點泥腿子的心,就真當自己是遼東的主子了?做夢!今夜,老子就送你一場紅蓮業火!讓你那狗屁‘仁政’,變成你和你那些賤民的焚尸爐!讓大賢良師在天之靈看看,誰才是這白山黑水間翻云覆雨的蛟龍!”
他眼中兇光暴漲,如同淬毒的匕首。火折子被小心地湊到嘴邊,干裂的嘴唇張開,腮幫高高鼓起,積蓄著足以毀滅一切的狂風——
“咻——!”
一道超越人耳捕捉極限的、尖銳到令人頭皮炸裂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撕碎了這蓄謀已久的死寂!那聲音太快,太厲,仿佛死神的鐮刀驟然劃破夜幕!
“噗嗤!”
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冰冷金屬瞬間撕裂皮肉、洞穿骨骼的悶響!這聲音與陳疤子陡然拔高、凄厲得完全走調的慘嚎同時炸開!
“呃啊——!!我的手!我的手!!”
他那只緊握著火折子的右手手腕,赫然被一支造型奇詭、閃爍著幽冷寒芒的精鋼短弩矢完全貫穿!箭頭帶著淋漓的血肉和碎裂的白色骨渣,從手腕另一側猙獰地透出!劇痛如同山崩海嘯,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的兇悍與狂熱,火折子脫手飛出,啪嗒一聲掉落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掙扎著閃爍了兩下,最終不甘地熄滅,只留下一縷嗆鼻的青煙。
“一個不留!抓活的!”田豫那如同寒鐵交擊的斷喝,如同驚雷在糧囤四周炸響!
剎那間,糧囤周圍原本死寂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十幾道矯健如獵豹的身影帶著凜冽的殺氣猛撲而出!為首者正是田豫,他眼神冰寒刺骨,手中一具造型奇特、泛著冷硬烏光的臂張短弩(周明早期壓箱底的“小玩意”)弩臂上,一縷淡青色的硝煙正裊裊散開——方才那石破天驚、精準如神罰的一箭,正是出自這冰冷的殺器!
“是圈套!扯呼!”老三魂飛魄散,怪叫一聲,就想像受驚的老鼠般往旁邊的黑暗縫隙里鉆。
“狗賊休走!”田豫身后的勇士如虎入羊群,刀鞘帶著沉悶的破風聲狠狠砸下,堅韌的繩索如同毒蛇般纏上脖頸腳踝!這些倉促應戰、心膽俱裂的黃巾余孽,根本形不成絲毫抵抗,眨眼間便被掀翻在地,扭臂鎖喉,捆得如同待宰的豬玀,只剩下徒勞的怒罵和因恐懼而變調的哀嚎。唯有陳疤子,抱著那只被弩矢貫穿、鮮血如泉涌的手腕,在冰冷的泥地上瘋狂地翻滾、抽搐,口中噴出血沫和惡毒的詛咒:“周明!田豫!你們……你們不得好死!黃天……黃天在上……必……必降下神罰……將你們挫骨揚灰!啊——!”
田豫一步踏前,厚重的軍靴狠狠踩在陳疤子劇烈起伏的胸膛上,冰冷的刀鋒緊貼著他劇烈跳動的頸動脈,聲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冰:“想死?沒那么便宜!說!同黨藏在哪個耗子洞里?你們的老巢在哪?!”
陳疤子疼得臉如金紙,冷汗混著血水淌下,卻依舊扯出一個猙獰扭曲的笑容:“嘿……嘿嘿……殺了我……你們也……休想……”
話音未落——
“嘣!嘣!嘣!嘣!嘣!”
五聲沉悶如巨石擂鼓、卻又帶著刺穿耳膜般銳利穿透力的奇異弦響,毫無征兆地,從部落西北角的演武場方向滾滾而來!那聲音短促、密集、節奏分明,蘊含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毀滅力量感!如同傳說中上古兇獸的咆哮,又似地獄深處催命的戰鼓!
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響,不僅讓田豫和他手下動作猛地一滯,連地上因劇痛而瀕臨昏厥的陳疤子,都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中,慘嚎聲戛然而止,布滿血絲的眼中只剩下驚駭欲絕的茫然,死死望向那聲音傳來的黑暗深處。演武場?深更半夜,那里在弄什么鬼?那是什么聲音?竟比他手腕被洞穿時的弩箭嘶鳴,更恐怖十倍!百倍!
演武場,此刻卻是另一番天地。
巨大的松脂火把插在場地四周,熊熊燃燒,跳躍的火光將中央照得亮如白晝,甚至驅散了部分夜空的黑暗。空氣里彌漫著新鮮木材的清香、濃烈桐油的氣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的、屬于金屬的冰冷腥氣。
周明負手立于場中,一身青袍的下擺被夜風微微卷起,臉上帶著連日操勞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在火光的映照下,燃燒著近乎亢奮的光芒。他身側,趙云身姿挺拔如崖邊孤松,雙手穩穩托著一具通體啞光漆黑、線條流暢如獵豹脊背、下方懸掛著一個長方形金屬箭匣的奇異武器——這正是墨子芯片所賜“連弩”圖紙化為現實的初代殺器!
張寧、馬鈞、王鐵頭,以及少數被特許在場的核心工匠和心腹親衛,屏住了呼吸,空氣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定在百步之外——那里豎立著三塊剛從冰水中撈起、濕漉漉沉甸甸、足有半掌厚的硬木板,水珠正沿著粗糙的木紋緩緩滑落。
“子龍,”周明的聲音不高,卻在這片緊繃的寂靜中異常清晰,“此物分量如何?可還趁手?”
趙云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那雙如寒星般的眸子銳利如電,牢牢鎖定百步外的目標,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主公,此乃……前所未有之兇器!握于掌中,如執雷霆!敢問主公,此弩……可有名號?”
“玄菟連星!”周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箭匣十矢,連珠而發!今夜,便讓它試試牙口,看看能否啃碎那‘龜殼’!”
趙云不再多言。左腳向前踏出半步,身形穩如扎根大地的磐石。右手穩穩托住弩身,感受著那冰冷金屬下蘊含的毀滅力量,左手食指,如同最精密的機括,輕輕搭上了那同樣泛著幽光的懸刀(扳機)。箭匣內,十支閃爍著死亡寒芒的精鋼三棱弩矢,蓄勢待發!
【墨子芯片提示(僅周明可見的淡藍光幕)】:
連弩“玄菟連星” V1.0(原型機):結構穩定,待實測驗證穿透力與連發穩定性。
外部關聯事件:檢測到“糧倉縱火”危機已被田豫化解(目標生擒),威脅解除。獎勵積分 5(危機處理)。
看到“生擒”二字,周明眼底最后一絲隱憂徹底散去,胸中豪氣頓生。
“放!”
“嘣——!”
第一聲弦響,低沉、短促、如同悶雷在耳邊炸開!一道烏黑的閃電撕裂火光與夜色交織的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
“噗嗤!”一聲令人心悸的撕裂聲!第一層濕透的厚木板中央,應聲炸開一個海碗大小的破洞,碎裂的木塊木屑如同被巨力轟擊,猛地向后飛射!弩矢余勢未絕,箭頭狠狠扎入第二層木板深處!
就在第一聲弦響的余音還在耳膜中震蕩的剎那,趙云的食指動了!那動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穩定、精準、帶著一種非人的韻律感,閃電般連續扣動!
“嘣!嘣!嘣!嘣!”
四聲驚雷,幾乎不分先后地爆鳴!四道追魂奪魄的烏光首尾相連,在空中拉出四條死亡之線!
“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如同暴雨敲打芭蕉!第一層本就殘破的厚木板瞬間被徹底撕碎,化作漫天飛濺的木屑雨!第二層木板發出痛苦的**,兩支弩矢深深嵌入,木屑崩飛,另兩支則如同燒紅的鐵釬捅穿薄紙,帶著尖嘯狠狠穿透過去,箭頭帶著巨大的動能,深深釘進第三層木板!沉悶的撞擊聲傳來,第三層木板上,兩個深陷的凹坑猙獰畢露,裂紋如蛛網般蔓延!
五箭連發!只在一次悠長的呼吸之間!
百步之外,那三層象征著重甲防御的濕厚硬木靶,正面已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蜂巢,慘不忍睹!五支猙獰的弩矢如同毒牙般深深嵌入木中,最前端的那支,鋒銳的箭鏃已然透背而出,在火把照耀下閃爍著冰冷的死亡之光!
死寂!
演武場上,只剩下火把燃燒發出的噼啪爆響,以及眾人因極度震驚而變得粗重無比的喘息聲!所有人,包括見慣了沙場血火的張寧和那些終日與鐵火打交道的工匠,都被這瞬間傾瀉而出的、超越時代認知的毀滅風暴,驚得魂飛天外,手腳冰涼!那不僅僅是對武器的恐懼,更是對規則被打破的茫然。
趙云緩緩垂下手臂,低頭凝視著懷中這具尚有余溫、散發著硝煙與桐油混合氣息的“玄菟連星”。那張素來沉靜如水、古井無波的英俊臉龐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劇烈的波動!是驚濤駭浪般的震撼,是得遇神兵的狂喜,是武人靈魂深處面對絕世兇器時最原始的朝圣之心!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兩輪燃燒的烈日,穿透空氣,死死釘在周明身上,因極度的激動,聲音帶著金石般的顫音:
“主公!神器!真乃破陣摧堅、屠神戮仙之神器!五矢連發,迅疾如電閃雷鳴,勁力可貫三重鐵札!有此‘連星’在手,縱有千軍鐵壁,萬重堅城,云亦敢為主公一箭洞開!踏陣前行,萬死不辭!”他用力抱拳,甲葉鏗鏘,聲震四野:“云,斗膽懇請主公,為此弩賜名——破軍!”
“破軍?北斗第七,主殺伐征戰,陷陣破敵!好!就叫‘破軍’!”周明撫掌大笑,笑聲在寂靜的演武場回蕩,豪邁之氣直沖霄漢!他大步上前,用力拍著趙云堅實如鐵的肩膀,“得此神兵,子龍如虎生雙翼!我玄菟,如握定鼎乾坤之重器!”目光如電,掃過激動得渾身顫抖的馬鈞、王鐵頭等人,“馬鈞!鐵頭!重賞!即日起,組建‘神機坊’,集中所有能工巧匠,傾盡資源!三個月!三個月之內,我要一百具‘破軍’列裝!”
“謹遵首領之命!”馬鈞和王鐵頭激動得聲音變了調,幾乎要跪拜下去,眼中燃燒著屬于匠人的狂熱火焰。
“田……”周明剛欲呼喊田豫前來,才猛地想起他此刻應正在糧倉處置那群宵小。
“報——!”一名親衛如旋風般飛奔而至,正是田豫遣來報信的,“首領!田頭領已生擒縱火賊首陳疤子及其黨羽五人!賊首負隅頑抗,被田頭領神射一箭穿腕!現正嚴加審訊!”
“好!干得漂亮!”周明眼中寒芒暴漲,如同出鞘的利劍,“告訴田豫,撬開陳疤子的嘴!我要知道遼東地界上,還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黃巾老鼠!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來!”他猛地轉向趙云,臉上的笑容帶著鐵與血的森然,“子龍!看來你這‘破軍’問世,正當其時!不僅要破外敵之堅陣,更要蕩平內里之鬼蜮!”
“云,肝腦涂地,在所不辭!”趙云懷抱“破軍”,眼神銳利如刀鋒,一股為君殺敵、守護家園的熾熱忠誠,如同巖漿般在胸中奔涌沸騰。
【墨子芯片提示】:
核心目標達成:趙云忠誠度深化!
忠誠度 5(當前:95/100,死忠):神器契合無雙武心,危機更顯忠勇本色。
戰斗力提升15%:“破軍”加持,如虎生翼,威勢倍增。
特性激活:“無雙先鋒”:持“破軍”陷陣沖鋒時,個人勇武及對敵士氣打擊效果 30%,并小幅提升周圍友軍突擊速度與氣勢。
演武場上,勝利的振奮如同熱浪般翻涌。然而,就在這片喧囂的邊緣,靠近流民安置區外圍一處低矮破敗的窩棚后。
一個穿著襤褸流民服、臉上糊滿臟污泥灰的精瘦漢子(袁紹秘探,侯三),正死死用臟污的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身體因極度的恐懼和貪婪而劇烈顫抖。方才那五聲撕心裂肺的弦響將他驚動,他冒險借著陰影潛行至此,恰好將“破軍”連弩撕碎三重厚木的恐怖景象盡收眼底!
那瞬間爆發、如同金屬風暴般的毀滅場景,讓他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四肢百骸都浸透了刺骨的寒意!他貪婪而恐懼的目光,如同生了根般死死釘在趙云懷中那具流淌著死亡光澤的漆黑殺器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連弩……世間竟有如此神速、如此巨力的連弩!此物……此物若能獻于袁公座前……河北霸業,指日可待!必須得到它!圖紙!工匠!不惜一切代價!粉身碎骨也要弄到手!”他如同嗅到了絕世寶藏氣息的鬣狗,眼中燃燒著瘋狂而偏執的火焰,悄無聲息地縮回更深的黑暗,每一個細胞都在謀劃著致命的行動。
而在更近些的地方,混雜在幾個剛被田豫手下盤查過、驚魂未定、竊竊私語的“流民”中間。一個縮著脖子、佝僂著背、眼神躲閃、看似膽小如鼠的矮小漢子(黃巾余孽,昨夜僥幸逃脫的老五),正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著演武場邊緣、被周明親衛嚴密把守起來的“神機坊”臨時工棚的方向。周明那“組建神機坊”、“三月一百具”的命令,如同烙鐵般燙在他的腦海里。
“神機坊……圖紙……一百具……”老五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決絕的陰狠和狂熱的忠誠,“疤哥栽了……但大賢良師交代的差事……不能斷!這‘破軍’……必須弄到手!偷不到……就一把火,燒它個干干凈凈!玉石俱焚!”
新生的“破軍”在火光下流淌著冰冷的殺意,預示著無雙的武力與即將掀起的血雨腥風。
糧倉的火患雖被撲滅于未燃,但審訊室中,陳疤子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隨時可能發出致命的反噬。
而沉沉夜幕之下,來自河北袁紹的貪婪覬覦與黃巾余孽的瘋狂執念,如同兩條致命的毒蛇,正悄然吐信,冰冷的目光交匯之處,正是玄菟部落跳動的心臟——神機坊,以及那柄足以撕裂亂世格局的“破軍”圖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