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菟郡北境,臥牛嶺。
夜色濃稠如墨,沉沉地壓在起伏的山巒上,吞噬了最后一絲天光。凜冽的山風打著旋兒,裹挾著枯枝敗葉和刺骨的寒意,呼嘯著穿過嶙峋的怪石與深不見底的溝壑,發出鬼哭般的嗚咽??諝饫飶浡舍樃癄€的潮氣、野獸巢穴的腥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被風撕扯得極淡的血腥味。
半山腰,一處依著陡峭山壁硬生生開辟出來的寨子,便是“黑風寨”的老巢。幾根粗壯的原木勉強拼湊成簡陋的寨門,門后是用削尖的木樁和亂石壘砌的矮墻,蜿蜒曲折,勉強勾勒出山寨的輪廓。幾堆篝火在寒風中茍延殘喘,火苗被壓得極低,只能映亮周圍一小圈沾滿泥污、神情麻木的臉。值夜的嘍啰抱著簡陋的木矛或卷刃的柴刀,蜷縮在背風的角落,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白日里剛剛劫掠了一支倒霉商隊的興奮早已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對這苦寒之地的怨憎。偶爾有壓抑的啜泣聲和傷者痛苦的**,從那些用樹枝茅草胡亂搭建的窩棚里傳出,很快又被風聲吞沒。
寨子正中的“聚義廳”——一座稍大些、同樣四面漏風的木棚里,氣氛卻截然不同。火塘里木柴燒得噼啪作響,旺盛的火焰舔舐著懸掛其上烤得滋滋冒油、半生不熟的整只野羊,濃郁的肉香混合著劣質酒水的氣味,熏得人頭腦發脹。十幾個敞胸露懷、面目猙獰的漢子圍坐一圈,粗魯地撕扯著烤肉,大口灌著渾濁的酒漿。粗鄙的哄笑、劃拳的吆喝和唾沫橫飛的吹噓聲幾乎要掀翻低矮的棚頂。
上首坐著個獨眼大漢,半邊臉被一道猙獰的刀疤貫穿,瞎掉的眼窩用塊骯臟的黑皮草胡亂塞著。他便是黑風寨的大當家,“獨眼鷂”陳彪。此刻他正用僅剩的那只三角眼,貪婪地掃視著堆在廳角的一小堆“戰利品”——幾匹染血的粗布、幾袋粟米、一小壇鹽巴、幾塊碎銀子和幾件不值錢的銅鐵器皿。他灌下一大口辛辣的土酒,將油膩的骨棒狠狠砸在地上,破鑼般的嗓子帶著得意和兇狠:
“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今天這趟買賣做得利索!雖說那商隊護衛硬點子扎手,折了幾個弟兄,可咱黑風寨的名頭不能墜!”他那只獨眼閃爍著兇光,掃過下方同樣興奮的頭目們,“搶到的東西是不多,但夠咱們兄弟再撐一陣子!更緊要的是——”他刻意拖長了聲音,壓低了嗓門,帶著一種掌握秘密的炫耀,“咱背后那位‘大賢良師’的使者說了,只要咱們在玄菟、遼東這地界鬧得越兇,讓那姓周的焦頭爛額,后續的糧草、兵器,管夠!說不定…嘿嘿,還能給咱們兄弟換個官身當當!”
“大當家英明!”
“跟著大當家,吃香喝辣!”
“干死周扒皮,投奔大賢良師!”
嘍啰們轟然叫好,酒精和畫出的“大餅”刺激得他們滿臉通紅,眼中只剩下貪婪的火焰,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披著官袍作威作福的模樣。廳內喧鬧更甚,觥籌交錯,全然不知滅頂之災已悄然降臨。
寨外,山風嗚咽的密林深處。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蟲鳴都徹底消失了,只有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如同鬼魅的低語。
數百雙眼睛,在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里,閃爍著冰冷的、屬于獵食者的幽光。他們如同與巖石、樹木融為一體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蟄伏著。冰冷的鐵甲緊貼著身體,隔絕了刺骨的寒意,也掩蓋了內里滾燙的殺意。沉重的呼吸被強行壓抑在喉嚨深處,只有偶爾甲葉因極其輕微的動作而發出的、幾不可聞的摩擦聲,才泄露了這支鐵血之師的存在。
趙云一身玄色輕甲,外罩深色披風,如同雕塑般屹立在一塊突兀的巨巖之上。他微微瞇起眼,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穿透夜幕的阻隔,精準地鎖定了半山腰那幾點搖曳的火光——黑風寨的篝火。夜風將他額前幾縷碎發吹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眸子,里面沒有興奮,沒有激動,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深不見底,映照著目標,也映照著即將到來的殺戮。
他緩緩抬起右手,做了幾個簡潔、清晰、不容置疑的手勢。無聲的命令如同水波般在黑暗中迅速傳遞下去。
十幾道更加漆黑、更加敏捷的身影,如同最老練的山貓,貼著嶙峋的巖石、茂密的灌木,利用一切陰影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山寨的寨墻潛行而去。他們背負著形狀奇特、分量不輕的包裹,動作卻輕靈得不可思議。正是周明麾下最神秘、最精銳的“神機營”尖兵。
寨墻根下。一個抱著木矛、縮在避風處打盹的嘍啰,似乎被某種極其細微的、如同老鼠啃噬般的“沙沙”聲驚動,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睡眼,嘴里嘟囔著罵了一句,探出頭向墻根下的陰影望去。
就在他探頭的剎那!
一只覆蓋著鐵甲手套的大手,如同從地獄伸出的鬼爪,閃電般從黑暗中探出!精準、冷酷、帶著千鈞之力,瞬間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嗬嗬…”嘍啰的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他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未能發出,只聽到自己喉骨碎裂的輕微“咔嚓”聲,意識便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那只鐵手輕輕一托,便將這具失去生命的軀體無聲地拖入墻根最深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存在過。
神機營的尖兵們如同壁虎般緊貼著粗糙的木石寨墻,動作快如鬼魅。他們將背負的包裹小心地安放在寨墻的幾個關鍵節點——支撐寨門轉軸的粗大木樁下、幾處壘砌得不夠嚴實的亂石墻基縫隙中、以及寨門本身那看似厚重實則早已腐朽的接合部位。包裹里,是神機營匠人按照周明提供的神秘配方(來自墨子芯片的初級火藥配方),小心翼翼填充、壓實、引線串聯起來的“大殺器”——黑火藥爆破包!每一個包裹外面都用厚厚的油布和泥土做了簡單的偽裝和防潮。
尖兵首領,一個臉上涂滿黑泥、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眼睛的漢子,再次確認了所有爆破點都已安置妥當,引線也已連接到位。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對著身后黑暗深處,比劃了一個復雜而明確的手勢——準備就緒!
巨巖之上。
趙云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劍,穿透黑暗,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準備就緒”的手勢。他覆蓋著鐵甲的手指,緩緩抬起,然后,對著身后那片壓抑著狂暴力量的黑暗,猛然向下一揮!
“嗤嗤嗤——!”
幾乎是同一瞬間,十幾道刺眼的火星驟然在寨墻根下爆燃!那是浸透了油脂的特制引線被點燃,如同一條條被激怒的赤紅毒蛇,瘋狂地盤動的身體,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那些致命的黑色包裹竄去!
這突如其來的、在死寂黑暗中格外刺耳的聲音和亮光,終于驚動了寨墻上昏昏欲睡的哨兵!
“什…什么東西?!”一個哨兵揉著惺忪睡眼,探頭向下望去,恰好看到一條竄到眼前的火蛇!
“火!墻下有火!”另一個哨兵驚恐地尖叫起來,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調。
“敵襲!有敵……”示警的嘶喊剛沖出喉嚨一半——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萬分之一瞬。
緊接著!
“轟?。。 ?/p>
“轟轟轟轟——!??!”
仿佛九天之上的雷神驟然震怒,將積蓄了萬年的雷霆之力狠狠砸向這污穢的山寨!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毫無預兆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狂暴的聲浪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每一個生物的耳膜和心臟上!
橘紅色的、熾白色的毀滅之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寨墻的幾個關鍵節點同時炸開!那不是簡單的火焰,那是來自地獄的咆哮!是純粹的能量釋放!狂暴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怒潮,瞬間橫掃一切!
支撐寨門轉軸的巨大木樁,如同脆弱的枯枝,被炸得粉碎!漫天木屑混合著碎石,如同暴雨般彈射!那扇看似厚重的原木寨門,在爆炸的核心處,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揉碎,瞬間化作無數燃燒的碎片,裹挾著恐怖的動能,向寨內彈射而去!附近的木石矮墻,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瞬間崩塌出數個巨大的豁口,碎石亂木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天…天雷!是天雷?。 ?/p>
“雷公爺爺發怒了!劈死這些作惡的畜生了!”
“救命!山神爺饒命啊!”
僥幸未被爆炸直接吞噬的寨墻守軍,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地,屎尿齊流。他們目光呆滯,臉上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對天地之威的極致恐懼。有人拼命磕頭,額頭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撞得鮮血淋漓;有人發出意義不明的哭嚎,如同被嚇瘋的野獸?;鸸庥痴障?,他們扭曲的面孔如同地獄的惡鬼。
爆炸的轟鳴尚未完全消散,那毀滅性的強光還殘留在視網膜上灼燒。黑暗中,一個冰冷如霜、仿佛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的聲音,如同龍吟般穿透了混亂的聲浪,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陷于恐懼或呆滯的山匪耳畔:
“大漢遼東都尉周明麾下,常山趙子龍在此!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話音落下的瞬間!
“殺!??!”
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從寨墻崩塌的豁口處、從被炸開的寨門廢墟后,如同決堤的洪流般猛然爆發!冰冷的鋼鐵洪流,在趙云那一騎當先、白袍銀槍(此刻是玄甲烏矛)的引領下,洶涌地沖破了破碎的寨門和殘垣斷壁,狠狠撞入了混亂不堪的山寨腹地!
聚義廳內。
“天雷”降臨的恐怖巨響,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正在縱情狂歡的山匪頭目心上。陳彪手中油膩的羊腿“啪嗒”一聲掉在火堆里,濺起一片火星。他那只獨眼瞬間瞪得溜圓,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茫然:“什…什么聲音?!打…打雷了?!”
下一刻,地動山搖!整個木棚都在劇烈地搖晃!棚頂簌簌落下灰塵和茅草,火塘里的火焰被沖擊波壓得猛地一矮,幾乎熄滅!外面傳來的不再是零星的示警,而是海嘯般的哭嚎、慘叫和那一聲如同催命符般的“殺無赦”!
“是官兵!官兵殺進來了!”一個頭目連滾爬爬地沖進廳內,滿臉是血,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寨…寨門炸了!墻塌了!天雷!是天雷劈開了寨子啊!大當家!快跑??!”
“放屁!”陳彪又驚又怒,僅存的理智被恐懼和酒精徹底吞噬,他猛地拔出腰間的環首大刀,刀鋒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什么天雷!定是官兵的妖法!弟兄們!抄家伙!跟他們拼了!殺出去才有活路!”他試圖用兇狠穩住局面,但顫抖的刀尖和蒼白的臉色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慌。
然而,晚了!
混亂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了整個山寨。被“天雷”嚇破了膽的嘍啰們早已魂飛魄散,哪還有半點抵抗的意志?如同沒頭的蒼蠅般四處亂竄,互相推搡踐踏,哭爹喊娘。試圖組織抵抗的小頭目,轉眼就被驚慌的人潮沖散、淹沒。
趙云一馬當先,如同劈開濁浪的銀龍!他手中的鑄鐵長矛(遼東1.0版)在火光下化作一道道死亡的烏光,每一次刺出,都精準地帶走一條亡命奔逃的生命。矛尖刺穿皮肉、撕裂骨骼的聲音,在混亂的喧囂中顯得格外清晰和冷酷。他身后,訓練有素的遼東精兵如同虎入羊群,刀光劍影閃爍,慘叫聲不絕于耳。抵抗?在這碾壓般的鋼鐵洪流和“天雷”帶來的精神摧殘面前,微乎其微!
陳彪帶著幾個最兇悍的死忠,揮舞著兵器,狀若瘋虎,試圖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沖向寨子后方通往密林的小道。他那只獨眼赤紅,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擋我者死!”
“賊酋休走!”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混亂的人潮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分開!
趙云!
他不知何時已策馬截斷了陳彪的去路!一人一馬,如同磐石般屹立在通往生路的狹窄通道前。玄甲染血,白袍(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手中的鑄鐵長矛斜指地面,矛尖一滴粘稠的鮮血正緩緩滴落。火光映照著他冷峻如冰雕的面容,那雙眸子平靜無波,卻蘊含著讓陳彪這等悍匪也靈魂戰栗的殺意。
“給我死開!”陳彪亡魂皆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發出絕望的嘶吼,雙手掄起沉重的環首大刀,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趙云胯下戰馬的馬頭狠狠劈下!刀風呼嘯,勢大力沉!
面對這搏命一擊,趙云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甚至沒有格擋。
就在刀鋒即將觸及馬鬃的剎那!
“唏律律!”戰馬通靈,在趙云雙腿微妙力道的控制下,猛地一個極其靈巧的側向橫移!如同鬼魅般讓開了那致命的一劈!刀鋒擦著馬頸的鬃毛掠過,只斬斷了幾根毛發。
陳彪一刀劈空,巨大的力道帶著他向前踉蹌,空門大開!
就在他身體前傾、重心不穩的瞬間!趙云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快!快到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他握矛的手臂仿佛只是極其自然、流暢地向前一送!
“噗!”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入凝固的牛油。
那閃爍著烏沉寒光的鑄鐵矛尖,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從陳彪因前撲而暴露無遺的左側頸窩刺入!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鋒銳的矛尖輕易地撕裂了脆弱的皮肉,穿透了頸骨間的縫隙,帶著一蓬滾燙的鮮血,從右側肩胛骨下方透體而出!
時間仿佛凝固。
陳彪前沖的身體猛地僵住,獨眼中那瘋狂的血色瞬間褪去,只剩下無邊的空洞和茫然。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涌出一股股帶著泡沫的濃血。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截從自己身體里透出的、滴著血的冰冷矛尖。手中的環首大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趙云手腕輕輕一抖,長矛如同靈蛇般收回。
陳彪那魁梧的身軀失去了支撐,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麻袋,軟軟地向前撲倒在地,激起一片塵土。鮮血迅速在他身下洇開,形成一灘不斷擴大的、粘稠的暗紅。
周圍的廝殺聲,似乎在這一刻減弱了許多。那些跟隨陳彪試圖突圍的死忠,看著大當家如同草芥般被輕易收割了性命,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間崩潰,紛紛丟棄兵器,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將軍饒命!饒命啊!”
火光搖曳,映照著趙云依舊冷峻的側臉,也映照著地上陳彪那死不瞑目的尸體。他甩了甩矛尖上的血珠,目光掃過那些跪地求饒的匪徒,又望向遠處還在零星抵抗的角落,聲音沉穩有力,清晰地傳遍戰場:“賊首伏誅!降者不殺!頑抗者,同此下場!”
隨著陳彪授首,最后的抵抗也如同冰雪般消融。黑風寨,這個盤踞玄菟北境、為禍一方的毒瘤,在“天雷”的怒吼與遼東鐵騎的鋒芒下,一夜傾覆。
天色微明,薄霧籠罩著血腥未散的臥牛嶺。黑風寨的廢墟上,余燼未熄,裊裊青煙帶著焦糊味升騰。幸存的匪徒被繩索捆成一串串,垂頭喪氣地蹲在冰冷的空地上,在遼東士兵冰冷目光的監視下瑟瑟發抖。
趙云站在一處被炸塌的寨墻豁口上,腳下是碎裂的亂石和被爆炸沖擊波掀翻的焦黑木樁。他手中依舊握著那桿染血的鑄鐵長矛,冰冷的矛尖在晨光熹微中閃爍著暗沉的光澤。他低頭,看著矛尖上那些已經干涸發黑的血跡,又抬眼望向遠方層巒疊嶂的山影,回想起昨夜那摧枯拉朽的攻勢,尤其是火藥爆破時那毀天滅地的景象,以及手中長矛輕易貫穿賊酋要害的順滑感。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涌上心頭,這位以沉穩著稱的猛將,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由衷地發出一聲低沉的贊嘆:
“主公所賜之神器…破敵之威,當真…勢如破竹!”這贊嘆發自肺腑,既有對火藥這“天罰”之威的敬畏,也有對手中這超越時代的鋒銳兵刃的激賞。
旁邊,周明正背著手,饒有興致地蹲在一個被炸開的大坑邊緣,用手指捻起一點殘留的、帶著刺鼻硝煙味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嫌棄地搓掉。聽到趙云的感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臉上露出一絲只有自己能懂的笑意。
勢如破竹?他心中暗忖,這黑火藥威力也就聽個響、嚇唬嚇唬古人還行,離真正的“破竹”還差得遠。比起后世那些能把山頭削平的玩意兒,這頂多算個大號炮仗。不過嘛…在這東漢末年,這動靜,這效果,確實夠震撼。簡直就是…古代版的RPG(火箭推進榴彈)震撼開場!簡單粗暴,效果拔群!
【叮!墨子芯片提示:任務‘剿匪震懾’完成!評估:區域治安度 40%,黃巾滲透度-15%,火藥實戰威懾力 100%!獎勵發放:解鎖‘火藥炸彈2.0’配方(含顆?;鹚?、預制破片外殼、簡易觸發引信)!系統積分 50!親,再接再厲,解鎖‘喀秋莎’不是夢哦!(????)】
腦海中,那賤兮兮的電子音毫無征兆地響起,還附帶了一個極其違和的賣萌顏文字。
“2.0?破片外殼?觸發引信?”周明眼睛一亮,這升級倒是實在!比之前的土炸藥包強多了。不過…“喀秋莎”?周明嘴角狠狠一抽,在腦海里懟了回去:“閉嘴吧你!還喀秋莎?老子現在連個合格的車床都沒有!先給我來點能立刻提升產能的實用技術行不行?積分積分,就知道積分!這破積分能當鐵礦石用嗎?”雖然吐槽,但芯片這次給的“2.0”配方,確實讓他心頭火熱,仿佛看到未來戰場上敵人被破片風暴洗禮的“美妙”場景。
【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請努力完成任務,積分商城應有盡有!努力吧,少年!(??????)??】芯片毫無自覺,繼續用塑料感十足的語調灌著雞湯。
周明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跟這人工智障斗嘴。他走到被士兵嚴密看守的俘虜堆前。昨夜被俘的幾個小頭目和幾個看似知道點內情的嘍啰被單獨提了出來,跪在冰冷的地上,抖若篩糠。
“說吧?!敝苊鞯穆曇舨桓?,甚至沒什么殺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你們那點家當,養不起這么多人,也置辦不起像樣的兵器。背后是誰在撐腰?給你們錢糧兵器的,是公孫度?還是…別家?”他特意在“別家”上加重了語氣,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那幾個俘虜的臉。
跪在最前面的一個刀疤臉小頭目,心理防線早已被昨夜的“天雷”和趙云的殺戮徹底摧毀。聽到周明的問話,尤其是提到“別家”,他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臉上充滿了恐懼和一種急于撇清關系的慌亂:
“大人!大人明鑒??!小的們…小的們也是被逼無奈啊!是…是…是‘大賢良師’的人!是太平道的使者!”他幾乎是嘶喊著說出來,“他…他們找到大當家…不不,找到陳彪那狗賊!說…說只要我們在遼東、玄菟地界鬧事,劫掠商隊,襲擾村落,讓您…讓您不得安寧…他們就…就給我們送糧草、送兵器!還…還許諾事成之后,給我們…給我們官做!”他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出來,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那“天雷”再劈一次。
“太平道?黃巾余孽?”周明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果然!歷史的慣性,或者說那些不甘失敗的幽靈,依舊在陰影中蠢蠢欲動。公孫度是明面上的威脅,這些潛藏在水下的毒蛇,同樣不能小覷。他們想用這些山匪作為爪牙,攪亂自己的后方?
“那使者長什么樣?叫什么?在哪里聯絡?”周明追問,語氣依舊平淡,但無形的壓力讓那刀疤臉幾乎窒息。
“小人…小人只遠遠見過一次!是個…是個穿灰布袍子的中年人,很瘦,眼神…眼神很冷,像毒蛇!叫什么…小人真不知道!聯絡…都是他派人送信到山下老槐樹的樹洞里…”刀疤臉磕磕巴巴地回答。
周明沒有再問。線索雖然模糊,但指向已經明確。黃巾的手,果然已經悄悄伸向了遼東。他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將人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