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原,柳家。
重回故地,有些忐忑,柳行芳駕著雷云,遙遙能看見柳家的府邸,以及后方的幾座靈山。
他此行未預先告知父母,不聲不響便返回。
目光看向不遠處一座低矮的靈山,枝蓄山,山上翠微掩映著幾處洞府,正是他少時修行生活的地方,也是柳家小宗所居。
他收回目光,緩緩自天上落下,一道青云自府邸中奔出,正是白元大兄。
對方見了來人,面有喜色,遙遙呼喊道:
“行芳。”
柳白元面貌極好,眉眼間多上幾分文氣,稍稍沖淡世家的貴氣,顯得平易近人,身著青袍,煉氣四重的修為頗為凝練。
“白元大兄。”
柳行芳亦是笑著上前,這些年下來,他身上已經無什么世家子的風范,反而多出一股凌厲的氣勢,那雙劍眉下的眼睛看來,好似寒鋒。
此行他未曾穿著青衣,而是換上師父賜下的那件【踱光】法衣,一身寶藍,上面云雷和天馬隱現。
柳白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這位族弟,眼中露出幾分賞識來,笑著引他進入院中。
【青郁柳】靜靜立在池旁,柳葉化作青鯉,在空中游動,亭中坐著一人,正是柳秋辭,身旁靜立著一侍女。
“行芳來了。”
柳秋辭笑著喊了一聲,讓柳白元領著上前,到了亭中。
“見過家主。”
柳行芳恭聲行禮,柳秋辭面色和善,笑道:
“何必這般講究,都是自家人。”
柳行芳卻是眉眼認真,沉聲道:
“行芳此行是奉師命,自然不可失了禮數。”
柳秋辭神色如常,繼續問道:
“此行是有何事?”
柳行芳當即取出密信,交予柳秋辭手中,對方看過,沉聲道:
“這事可行,屆時我知會你師父一聲就是,一道去祝賀。”
言畢,這位柳家家主又笑道:
“還不入座,站著作甚?”
柳行芳和柳白元紛紛坐下,一旁的青蘊正奉上靈茶,有些好奇地看向幾人。
“我得來消息,行芳修成劍元,當真是厲害。”
柳秋辭先行開口,看向一旁的柳行芳,頗有贊賞之意。
“行芳族弟天賦甚好,是難得的劍道種子。”
柳白元亦是感嘆,修成劍元,已算的上人物,就是在族中也有分量。
“謝過家主和大兄抬愛,行芳能成劍元,還是靠師父教誨。”
柳行芳神色恭謹,未有什么得意或狂妄之色,讓一旁的柳秋辭稍稍點頭。
“這些年族中也有不少事,青巍離得又遠,或許冷落過你,你莫在意。”
柳秋辭聲音低低,看向這名送出族外的弟子,繼續說道:
“安心在大赤修行即可,不用掛念族事,你修成劍氣,突破筑基,就是對族中最大回報,這道理,你可明白?”
柳行芳是個聰明人,哪里聽不出族中的意思,當即回道:
“行芳必不負所托。”
柳秋辭點頭,接著看向身后青蘊,耳語幾句,這侍女便去取來一寶盒,放于桌上。
“你修成劍元,族中當有嘉獎,此物就交予你。”
柳秋辭將這寶盒打開,推至柳行芳面前,其中卻是一枚青色神輝環繞的筑基寶丹。
“這是【清業廣心丹】,是專門用來參悟法術、體會玄妙所用,可助人頓悟。”
“你若是一朝有感,覺得劍氣將成,就服下這寶丹,或許有些用處。”
柳行芳看著那枚青色丹丸,神色稍變,專門助人參悟的筑基丹藥,何其珍貴,他只道:
“家主,行芳恐.”
“收下。”
柳秋辭語氣平淡,此時才隱隱透露出筑基修士的威嚴來,讓柳行芳無法拒絕,只得收下。
“你若能修成劍氣,就算不負我特意為你尋的這丹藥。”
他聲音低低,卻隱含著某種期待,看向柳行芳,繼續說道:
“如今你歲數也不小,可想過成家之事?”
柳行芳哪里料到家主會問及此事,當下有些難言,柳秋辭卻是神色認真,低低道:
“早些開枝散葉,算是家中唯一要求你做的事,莫要辜負了。”
柳秋辭言語中含著些憂思,神色認真,輕拍柳行芳的肩,沉聲道:
“族中讓你出去修行,并不指望你回報什么,唯獨盼你將血脈另外傳下,也算留個退路,可懂?”
柳行芳深吸一氣,低低道:
“行芳明白。”
“好,你是個聰明的,不少事將來你自行處斷即可,我今日對你說的話,聽與不聽,全在你心。”
言畢,柳秋辭看向柳白元,沉聲道:
“帶著行芳去看看他父母和親族。”
柳白元領命,柳行芳恭聲告退,隨著兄長出去。
“這般舉動,又有多大用處,青巍離原上這般近,還能獨善其身?”
青蘊垂首,輕輕耳語道:
“玉流可寬闊不少,你把柳家搬過去都行。”
柳秋辭只是品茶,并不言語。
——
杜望城,梅齋。
散修涌入,這地方更顯熱鬧,胎息到煉氣的修士都來此尋樂子。
樓中脂粉氣有些香膩,琴聲混著些靡靡之音,面容清秀的宮裝婦人正站在樓閣旁,正是梅齋主人,那位梅娘,此時眉眼含怒,掃視著下方客人。
身后不少姑娘哭哭啼啼,說著自己近來到底丟了多少貼身衣物、珍奇首飾,不知叫哪個賊子偷走。
梅娘神色不善,煉氣七重的修為已算好手,她更是和陳家有關系,還未有人敢在梅齋中鬧事。
‘倒是個心志堅定的,只劫財,不劫色。’
梅娘恨得牙癢癢,這人一連偷走自家姑娘不少東西,衣服首飾,甚至是褻衣襪子都未放過,一連過去整月,怎么也抓不住。
‘連老娘衣服首飾都偷,賊膽包天。’
昨日她入夜調息,剛剛冥想,再度睜眼,自己那件煉氣上品法衣就不見,頭上玉簪也消失,這賊子是越來越猖狂。
梅娘身為煉氣七重修士,能神不知鬼不覺自她身上偷走物件,定然是煉氣**重修為。
至于筑基?哪里有這般行事的筑基,梅娘壓根未往這處想,自家丟的東西,不算值錢,真要是位筑基,往原上一站,各家就要搶著納入麾下,有的是靈物送來。
‘別讓我抓住,不然就送去凈身,再把手腳都砍去。’
她美目含煞,全力感應著自己玉簪的位置,她的玉簪不是尋常物件,以法力煉化過,對方隱藏不住。
梅娘已經同杜望城管事的通過氣,請出些好手,就圍在梅齋外,甚至看守杜望城的陳家供奉都有動作,這位前些日子突破筑基,實力極強。
一道隱晦的氣息忽地自下方客人中傳來,梅娘立刻看去,是一名老修,須發花白,正是煉氣九重修為,氣勢驚人,自其身上隱隱傳來玉簪的感應。
‘好一個老不羞的。’
梅娘正要下令,吩咐外面的人動手,玉簪的氣息忽地又變,出現在一正和女子調笑的漢子身上,此人是煉氣八重修為。
‘?’
玉簪的氣息再變,不斷轉移,讓梅娘感到腦袋有些發昏。
最后這氣息停下,梅娘定睛看去,卻是一身材有些矮小的青年,煉氣七重修為,身著明黃袍子,正靜靜聽著下方奏樂。
正是段平度,真人之徒,段家嫡系。
梅娘此時感覺腦中一團亂麻,疑神疑鬼,這玉簪的氣息卻忽地消失不見。
身后的姑娘們驚呼出聲,梅娘轉身,卻見眾人都看向自己發髻,她伸手一摸,原本被偷的玉簪正在上方。
閣中忽地卷起風來,風中無數衣飾飄飛,正是這一個月遺失的,梅娘面色一沉,身后的姑娘們已經急急上前去取回,一團亂象。
段平度見不再奏樂,嘆了一氣,看向門外,隱有笑意。
一道極為隱晦的幽風自眾人腳下穿梭而出,就這般出了梅齋,消失不見。
杜望城頭,陳家供奉,一位身著七彩寶甲的漢子起身,周身霞光閃爍,仙基威壓而下。
陳家取來丹藥,讓這位供奉突破,以護著治下凡人和領地,自家大宗嫡系卻未出面。
隨手施為,就造就一名筑基,來此的散修都聽聞過陳家大名,規規矩矩,未曾鬧事,可今日這位供奉卻出關,似乎在尋什么。
艷艷霞光沖起,漸漸籠罩上整片城池,這位供奉神色冷冷,杜望城中可不止梅齋一家鬧賊,此次必要擒住這賊人。
道道幽風忽起,天上下起忽地顯出各色靈物和靈石來,正是城中這些日子丟失的物件,下方的散修頓時亂作一團,爭搶起來。
身著七彩甲的供奉卻未動,霞光化為高墻,將四周罩起,逐漸收縮,要尋出那賊子來。
過了少時,他已經動用仙基繞了一圈,卻是一無所獲,心中稍沉,緩緩降下,落到城頭上。
一老修急急上前,煉氣七重修為,眉眼憂愁,看了過來,說道:
“蔣遲供奉,可尋到那賊子了?”
蔣遲神色有些難堪,他卻未見到什么蹤跡,只道:
“長云城主,那賊子手段頗為奇怪,察覺不到氣息。”
“我去看看城中陣法,是否留下什么痕跡。”
蔣遲轉身,不想多言。
陳長云面有憂色,他出身陳家小宗,如今大宗嫡系封山,他們這些旁支得勢,雖掌權不少,但也更謹小慎微。
‘失竊的靈物、靈石倒是差不多都尋回,這賊子圖什么,偷了也不帶走?’
他正思索著,抬首看去,卻見蔣遲供奉的七彩寶甲背后,似乎掛著件東西。
“蔣供奉!”
陳長元忽地呼喊,讓蔣遲停下腳步,回首看來。
“你背后”
陳長云神色有些尷尬,指了過去。
蔣遲一摸,似乎是件絲綢般的事物,就掛著甲胄背后,他卻未察覺。
隨手扯來,他當即臉色一黑,是件女人的褻衣,掛在他身后,這一路他便是頂著此物,在天上御風。
“賊子!”
蔣遲對這人的殺心達到頂峰,霞光一閃,瞬息向著城外沖去,留下陳長云在此,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