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原,段家。
此地臨近重華,數座靈山聳立,高巍曠遠,許玄和柳秋辭由人引著,向著最為中心的那座地序山御風而去。
前方來此接引之人,正是段平度,這位真人之徒此時身著明黃袍子,目光炯炯,引著許玄二人入山。
山中,東西兩座高峰遙遙相望,石梁橫渡,溪流其中,多有洞窟,懸于崖壁之上,隱能看見各色石乳石筍,若青牛安臥,蛟蛇結蟠,若柱,若劍,百千奇貌。
許玄凝神看去,此山靈脈陣法連通,宛如一體,整座地序山若一件法器,處處都經過煉化,手段高妙。
幾人向西峰方向落去,峰上多有宅邸寶閣,上接蒼崖,云氣飄忽,高朗軒豁,靈氣之盛,遠超洛青,柳家的靈地也不如。
一人御風過來,身材精干,方臉凸眉,身著檀黑袍,氣勢極盛,正是段成思,此時已是筑基修士,若一座仙峰落于此處,給人凜然不可犯之勢。
“兩位請隨我來。”
段成思面上帶著幾分笑意,很是豪邁地引著幾人進入一處府邸,朱門威嚴,玉階晶瑩,門前左右各置一石人之像,無貌,甲胄一體,分執劍戟,十分威嚴。
許玄稍稍感應,這兩個石人氣息內藏,顯然有靈,隱有波動,足有煉氣九重。
‘倒是好手段,不知是傀儡還是點化?’
段成思禮數周到,引著二人進入府中,段平度則跟在幾人身后,執晚輩禮。
入內,府中眾人紛紛行禮,段成思召來段平度,耳語幾句,讓自家親子領著眾人散去,接著他引許玄二人進入一座高堂,各自入座。
其中丹楹刻桷,雕梁畫棟,白玉鋪地,瓊光盈室,堂中主位之后,高高掛著一幅古畫,篇幅極大,幾乎罩住整個后壁。
畫上筆觸模糊,不重形體,反重神韻,上為一高峻神山,直入云霄,頂處端坐一道人,面容模糊,手執拂塵,周身有萬道玄黃之氣垂落,是此畫中心。
山下有三人跪拜,各自執一大符,居中竟是一石人,身極高,九竅八孔,神異非凡,只見背影,所執符箓上有【神合】二字。
左右各為一人,都著明黃袍服,左邊之人執【定極】,右邊之人則執【負山】,圖中道韻自成,若是凝視,整座神山便隱于玄黃氣中,不可得見。
一旁的柳秋辭亦是叫此畫引起注意,多看幾眼,段平度則是神色如常,回首望去,轉而笑道:
“此畫是我家祖輩所留,喚作【元山傳道】,右邊那位便是我家先人。”
一旁的柳秋辭則是看向左位,此人執的是【定極】符箓,他眼中顯出幾分好奇,悄聲問道:
“左邊那位,可是定極仙山的?”
“正是,我家和仙山祖上也算同出一脈,那位真人才愿收下我家平度,等到筑基,就可讓他入山修行。”
談及此處,段成思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自家孩兒爭氣,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與有榮焉。
“平度天賦是原上同輩第一,筑基已是必然,成思道友真是好福氣。”
許玄輕聲說道,這話倒沒什么假的,段平度如今已是煉氣七重修為,快的駭人,筑基恐怕也不遠。
段成思客氣幾句,許玄則是看向居中的那位石人,心中微動,想起什么,隨口問道:
“貴族和定極仙山同出一脈,居中的這位石人不知是?”
段成思看向那石人,笑道:
“我家先祖奉這位石人為師兄,可惜這位后來遭劫,未有傳承傳下。”
許玄則是心思一動,怕不是天陀年輕是遇見的那位,只是按照天陀所言,這石人如今當落在西康原上,鎮在大苯相山下,還未死盡。
‘若真是和段家同出一脈,怎么段家又和那西康原的贊啰勾搭上?定極山有真人在,能容忍喇嘛們這般羞辱自家道統?’
默默看向【負山】符箓,許玄想起段家所贈的【地軸負山鼎】,不知有何聯系。
收回目光,一旁的柳秋辭已經取出一方寶盒來,笑道:
“成思道友突破仙基,我家早就備好賀禮,還望收下。”
段成思含笑謝過,接過這寶盒,打開,其中正盛著一方散著渾黃寶光的泥沙,這位青衣公子笑道:
“「蘊土」一道的【積塵沙】,合風沙落地,積為丘巒之意,正能夯實根基,適宜土德修士動用。”
“秋辭道友有心了,段某謝過。”
許玄看來,目光稍動,柳秋辭還有「蘊土」筑基靈物,若是還剩些,倒是可以為法言換取,用處不小。
接著,許玄取出一枚天藍寶珠,以法力送至段成思面前,開口道:
“我觀亦有賀禮,「瀚水」一道的寶珠,內藏一道靈水,稍加祭煉,便可動用。”
段成思接過,觀摩幾分,笑道:
“竟是「瀚水」寶珠,還真是少見,這一道的靈物只有東海有出產,稀奇的很,謝過道友。”
這寶珠價值自然不若那【地軸負山鼎】,但雙方都很有默契,算是段家為先前在賜心府的試探之舉賠罪。
段成思正色,看向二人,開口道:
“兩位,如今當有兩件事,一近一遠,關乎我等身家性命,可要重視。”
許玄和柳秋辭靜靜聽著,等著這位段家家主繼續說道。
“近的,便是巫荒之事,天毒山主山搬走,旁邊可有不少靈山仙峰遺落,其中有出產的不少。巫祝道的手段雖詭變,但若是提前防備,真個排開陣勢,硬橋硬馬斗法,還是有不少勝算。”
“我家正擅搬山,兩位若是有意,大可合作,三家一道出手,幾名筑基后期的老巫也不懼。”
“如何?”
一旁的柳秋辭先行開口,來之前他已經和許玄商議過,若是提及此事,可以答應,但如何分山,需要說清。
“不知幾家得來靈山,到時如何去分?”
兩人都看向段成思,這漢子起身,笑道:
“我等先一道攻下山頭,搬回之后,再以功勞劃分,我家可幫著搬山,接上地脈,無需二位操心。”
許玄稍稍沉思,搬山移脈,這可不是小開銷,若是去尋專營這一道的門派,怕是耗費甚巨,尤其是天毒山周邊的山峰,若想搬走,恐怕是個天價。
段家若是肯免費出力,還真是筆劃算買賣,當下兩人稍稍對視,紛紛開口,算是應了。
“兩位爽利,如今巫荒局勢一片亂,正是我等行事的時機。”
段成思揮袖,檀黑袍子一轉,笑道:
“更何況,朱家那位前輩,可是已經殺了進去,大部分巫人,都忙著應付他,我等壓力可減輕不少。”
柳秋辭眉眼一轉,有些感慨道:
“一位筑基后期的老巫叫他三招打殺,【逐野南】更是專破迷障,一往無前,遇戰而生威,朱家那位一路殺進,未曾有一人能阻。”
段成思聽此,面色有些復雜。
“畢竟是位威名赫赫的積年筑基,當初都尊稱他為【天南將】,連仙門嫡系都斗敗過,真人都要收他為傳人,這些年實力更有增長,哪里是我等能比的。”
段成思聲音低低,看向二人,繼續說道:
“我要同兩位相商的另外一事,便是關于這位朱家家主,朱虞城。”
“這位想著一統赤云南,除了陳家,各家都要聽他命令,淪為附屬,幾位可有對策?”
一時沉默,許玄也是皺眉,若是對方真個出手,幾名筑基初期、中期,哪里能擋?
柳秋辭看了過來,低低道:
“若是陳家不調停,原上各家恐怕是難擋,朱家近來,也有嫡系和供奉突破筑基,可不止朱虞城一位,勢力之盛,僅在陳家之下。”
段成思目光稍凝,遲遲道:
“空劍門如今叫旁支掌權,和吳家走的近,我可是聽聞有不少巫人在吳家走動,像是.天毒山走出的。”
許玄聞言,心思稍動,天毒山落入太虛,不知去往何處,顯然是要謀劃求金之事,巫荒都舍棄,怎還分出一支在吳家。
至于空劍門,許玄借著洞淵,也打探到不少消息,那位真人當是太真宗出身,道號為【萬金】,紫府初期,【金鱗】靈劍的名號太過響亮,多有妖物知曉。”
‘韋言還落在外邊,這人是個人物,若是一朝筑基,殺了回來,必然是血流成河。’
段成思則稍稍停頓,繼續說道:
“吳家和空劍門就是灘爛泥,指望不上,我們三家,當早做謀劃,也好應對。”
“今日先提起這事,等到巫荒搬山功成,我等再好生謀劃,如今各家當先占一方巫荒邊上的靈地,屆時好匯合。”
“我家已經著手,還望來兩位早早動手,若是巫荒大戰停了,這些巫人回神,可就要齊齊對付我們仙修。”
許玄和柳秋辭都應了,幾人又相談少時,許玄二人便告退,離了段家。
云端,柳秋辭先行開口,沉聲道:
“搬山事大,巫荒中心剩下的不少靈山仙峰各有玄妙,有座【懸雷峰】,你且留意著,對雷法有益。”
“這幾日我家便要著手攻入巫荒,拿捏個筑基初期的巫人還是輕松,你那邊如何?”
許玄先是謝過柳秋辭提醒,接著道:
“東密那邊來了位筑基后期的巫人,倒是難啃,實在不行,恐怕只能從別道進入。”
“筑基后期怎撤到巫荒邊緣了?”
柳秋辭面露疑色,低聲道:
“怕不是叫朱虞城打退了,你且打聽著,實在不行,我家派人來助你。”
許玄亦是想過這關節,如今只要找到熊有奇,問清那名羅河的狀況,他就有把握殺進去。
“屆時再看,若是真個不行,還要請你出山。”
許玄無奈,一旁柳秋辭卻很是得意,笑道:
“我成就仙基,還未顯威,打個筑基后期的巫人,正合適。”
“倒是再看,說不得我自己就拿下這人了。”
許玄聲音低低,身旁雷光縈繞,接著問道:
“你那【積塵沙】還有嗎?我有用處,可以來換。”
柳秋辭聞言,眉頭稍皺,低低道:
“有倒是有,但恐怕要你自己動手去取,等攻入巫荒時,你來尋我就是。”
許玄再次謝過,有這【積塵沙】在,倒是極為適合法言。
兩人就此離去,都未察覺到積蓄在云端的一道幽風,正翩然而動,毫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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