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密,靈遠野。
二人立于云端之上,向著東邊的巫荒看去,臉紋刺青的蠻人們各為其主,手持刀兵,攜著各色異獸,廝殺在一起,整個巫荒若煮沸的滾粥,沒有一處安寧之地。
灰色、黑色,乃至花花綠綠的瘴氣不斷自山間涌出,矮丘上整齊堆放著人首,有蠻人的,也有仙修的,都被腌制過,當成某種景觀擺在那里,連綿不斷。
許玄默默看著眼前一切,巫荒已經(jīng)淪為一片亂土,天毒山離去,剩下的筑基們掀起大戰(zhàn),持續(xù)至今。
“朱家已經(jīng)派人進去了?”
他目光極深,遙遙看向巫荒深處,隔著重重山巒瘴氣,難以窺見什么。
跟在身后的瘦削男子狹眉一轉(zhuǎn),黃眸閃動,跟著向遠方看去,正是許法言,如今已是煉氣四重修為。
“門中已派人打探過,且去問過柳家,朱家家主出手,自原上東邊而行,打死一位筑基后期,沿道巫民無人敢阻,如今已經(jīng)占據(jù)一方靈地。”
許玄若有所思,眼瞳中漸漸有雷屑攢動,筑基的氣勢隱隱散發(fā)。
“朱虞城果然老辣,一出手就圖謀甚大,天毒山離去,旁邊剩下不少靈山可還在,那可是紫府勢力的山頭,原上也就陳家能比。”
天風浩蕩,吹得兩人衣袖獵獵作響,許法言嗅著空中傳來的血腥氣,他的語氣隱含興奮,低聲道:
“師父,我門可要插手,不說靈山,能搬來幾座有靈物出產(chǎn)的靈峰,可都是價值不菲。”
眼下巫荒正值最亂之時,其中的筑基死死咬在一處,對于仙修,又有幾人提防著?
若是天毒山剛走,仙修聞著味就來,這些巫人筑基說不得會聯(lián)手,如今卻是另外一番情況,正好謀劃。
“若是能吃下天毒周邊的靈山最好,奪得些靈峰亦可。”
許玄眉頭稍皺,摩挲著手中一令牌,上刻【赤明】二字,其中內(nèi)藏一紫府洞府,正是赤明府,先前許玄想著搬出,可這洞府藏身太虛,洛青靈氣不足,難以承載。
‘恐怕需要靈脈滋養(yǎng),才能恢復原狀。’
如今倒是個好機會,能尋來紫府靈山,【赤明府】雖然未有什么靈物、道藏在內(nèi),但陣法、居室什么都還算完好,若真能置于洛青,對于御敵、修行等等,妙用無窮。
甚至這座洞府,價值恐怕就堪比尋常紫府靈器,算是許玄手中最為貴重之物。
“如今先謀劃著,將東密臨近的地界占下,尋到那口毒火之池才再說。”
許玄稍稍沉吟,靈山事大,還需小心謀劃,眼前卻有件事要辦。
一旁的許法言會意,兩人先前已經(jīng)研讀過那篇《火毒總錄》,其中記載不少火毒產(chǎn)出之地,距離東密最近的便是一口【冥毒火池】。
這總錄中記載的火毒可大都是筑基一級,巫荒便有三口毒火,各有妙用,隨地脈而動,需要以望氣之法來勘測具體位置。
【冥毒火池】其中正含一口【小冥毒火】,是筑基靈火,十分稀少,對于門中更有大用處。
【地煞火】和【辰流火】一丙一丁,卻都是煉氣級別,倒是還缺少一道筑基靈火,【小冥毒火】雖是陰火,不合煉器,但對斗法加持頗強,更何況是一口火池,定期都有出產(chǎn),價值極高。
如今許玄手中有浩、化二道的筑基靈水,一道筑基霄雷,剩下的卻無什么靈水、靈火、雷霆之類。
東密邊界的情況近些日子有變,許玄沉聲道:
“熊有奇叫位筑基后期打退,如今東密邊界上是【羅河】巫人主事,這位是名積年的筑基,修行的是正統(tǒng)【禍毒】,手段多著,需要好好謀劃。”
“這幾日先打探熊有奇的消息,最好能尋來此人,一道相商,看看如何對付羅河。正好這羅河也對東密有意,屢次遣人來試探,遲早要對上。”
許玄聲音低低,吩咐下去,看向東密另外一邊,一座大營已經(jīng)扎起,正是守青營,由梁雍在此坐鎮(zhèn),提防巫人。
看向一旁的許法言,他神色柔和幾分,囑咐道:
“東密未設(shè)什么陣法,千萬注意,巫人手段陰險,可要小心。”
“弟子明白。”
許法言恭聲回道,一旁的許玄稍稍點頭,化作一道雷光瞬息離開此地。
接著這名身形瘦削的男子重回地上,周邊的弟子見狀立刻恭聲喊道:|
“法言真?zhèn)鳌!?/p>
許法言神低低應了,神色平淡,腰間佩著一青皮葫蘆,上紋紫電,是件煉氣下品的法器。
正是師父賜下的,可裝蠱蟲,如今他已成功煉出六道胎息蠱蟲,兩道煉氣蠱蟲,各有妙用。
‘若是打進巫荒,不少靈物補上,就可多練出幾道蠱蟲來。’
許法言轉(zhuǎn)身,看向遠處的巫荒,瘴氣濃郁,惡風陣陣。
——
天青峰上,居真殿內(nèi)。
柳行芳站在下方,身姿挺拔,如今他是煉氣三重修為。
這名弟子背著一銀白長劍,身著青衣,正恭聲向許玄稟報著門中事務,自從霄聞離去,已過一年,門中不少雜事都是落在他身上。
至于法言,則是前去主持東密的事務,應付蠻人,采集靈物等等,和守青營一道。
“樊供奉所在靈峰有暖雨降下,禽鳥媾和,孕養(yǎng)之卵多為空殼,內(nèi)為膿血,這異象恐怕不太好。”
柳行芳檢點著記錄的玉冊,聲音低低。
“她根基淺薄,修為不夠,但已經(jīng)服下枚血丹,應當是能成的,至于那異象,恐怕是仙基遭污濁。”
許玄回憶起這位樊供奉,相比梁雍,這位供奉的修為實在是一般,僅僅比尋常散修好些,能成功筑基已是天幸,「化水」能愈,讓這位幫著看護受傷之人就好。
至于斗法,許玄未抱什么指望,他也去問過,這位樊護法修行的僅是三品功法,仙基也就一道【玄象】,神妙更是少的可憐。
‘想入主巫荒,奪得靈山,僅靠我和梁雍,還是差了些。’
縱然兩人擅長斗法,可在巫荒廝殺至今的筑基,哪個不是自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巫人手段又多,巫荒環(huán)境更是適宜巫祝之法,仙修進去,先天就矮別人一頭。
‘我家能尋來筑基供奉,原上底蘊深厚的幾家恐怕也早早就在招募人手。’
如今北邊動亂,不少修士往赤云逃來,可是有不少煉氣后期的修士,擇幾名良才,還是能培養(yǎng)出一二筑基來。
下方的柳行芳見師父沉思,便不多言,等了少時,繼續(xù)說道:
“段家家主已經(jīng)出關(guān),修成筑基,師父,我門可要去道賀?”
“自然是要去的,我怕是要親自走一趟。”
許玄聞言,心中稍動,段成思果然出關(guān),吳家和無空劍門的人還在閉關(guān)。
取出紙筆,許玄書信一封,交予下方的柳行芳,笑道:
“我和柳秋辭約好,到時一道去見見段成思,這封信就交由你去送,正好見見雙親。”
柳行芳面色如常,低聲道謝,許玄讓其離去,前去送信。
許玄默默看起門中玉冊來,細細讀著,上面記載著門中出產(chǎn)和門人修為。
‘思安突破七重,習微師兄年歲大了,修為難進,至今還是六重。’
再往下看去,記載的是弟子們修為。
‘棲云突破四重,高峽突破三重,頗為難得,法言修為進境最快,下來便是行芳。’
‘霄聞不知這些時日修為如何,恐怕已是五重,再過一兩年就可突破六重。’
想起這位弟子,許玄不免憂心幾分,低低嘆了口氣,再往下則是些年歲更小的弟子。
‘承言天賦不錯,十一歲,如今已是胎息初期,舟渡如今還是胎息初期,已是十五,修的就慢些。’
許玄合上玉冊,翻手取出幾件法器來。
【地軸負山鼎】,【子母血河】,這兩樣都是筑基上品的法器,各有神妙,許玄已經(jīng)煉化,心念一動,立即收起。
【丹霆】、【恒光】和【幽泉】三柄劍器,各有功用,恒光更是古法器一級,但性屬火德,不甚適合許玄。
氣海中還有枚【普化雷火珠】,威力奇大,正合雷法,但只有龍身才方便動用,如今卻不好使。
【棲焚真羽】,上有一道【赤元解火】的火苗,一樣拿不出手來。
至于那件秋葫派所贈法衣【踱光】,許玄已經(jīng)本想交予霄聞,可霄聞有那坎水寶珠,本就有遁走神妙,有些重復,他便賜給修行雷法的行芳。
‘法器倒是多,就是少了柄雷道的筑基法劍,才最趁手。’
如今將去段家,許玄沉思起來,不知應當以什么為賀,對方送來的這【地軸負山鼎】極為貴重,許玄卻不愿欠什么人情,段家可不是好相與的。
若是隨便糊弄,又有些丟份,讓人輕視,更是在來往之中矮人一頭。
稍稍思慮,許玄取出一枚天藍寶珠,內(nèi)有波濤之聲,正是瀚水寶珠,內(nèi)藏一道靈水,多有玄妙,倒是適合出手。
‘人情往來,還真是麻煩。’
許玄稍稍嘆氣,幸好張羽相贈這枚寶珠,不然許玄還真有些愁,先前為霄聞購置符箓,已經(jīng)花費不少,手頭見緊。
‘待到拜訪完段家,就進入巫荒,先把毒火池拿到手。’
許玄咬牙,窮啊,越是修為高,越覺得口袋緊,他現(xiàn)在恨不得立刻殺上那羅河的山門,連地皮都給他掀開。
下方的丹霆浮起,竟是頗有同感的輕點劍身,紫雷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