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風一吹,仿佛瞬間入了冬,幸而南方溫暖。
悠哉地一路向南玩了月余,迎來了石硯的生日。
小壽星說要回家,他和奶奶說好了,回家去拿禮物。
石玉二話沒說,直飛上京。
唐辛笑他過于縱容,石玉說沒有,她說有,并舉例說明:“昨晚還說要繼續南下,我都想好要吃什么了,結果今早就變了卦;還有上回,好不容易到了山上,大老遠又飛回鳴沙山去看月亮……”
說得理直氣壯,聲卻漸漸小了。
石玉勾起她手指,垂著眼眸慢悠悠道:“你想去哪兒,你告訴我,也立馬就去,我縱容你。”
唐辛吸了口氣,拍掉他的手,“說孩子呢。”
難得的,臉紅了。
石玉盯著她眼睛,又把手放回掌中,拇指輕輕揉按,“沒開玩笑,而且我不是在縱容他們倆,我只是想讓他們倆知道,如果想要知道一個答案,比如月亮是不是圓的,那就親眼去看一看,而不是聽誰說。”
“再比如,這趟回京,一是為了石硯,他確實和我媽說好了,要言而有信。二是為了家里長輩,他們也想孩子了,借這個機會回去見一見,說不準過年的時候咱還在外面飄著呢。”
說得一本正經,有理有據。
唐辛沒爭辯,盤算著回家陪父母住幾天,還想回院子去看看,如果上京下雪,院子里架一爐火,可以喝點酒再吃點肉,石墨肯定開心,石硯也會喜歡的。
他們倆釀的青梅酒也差不多能喝了,再出門時她得帶上,等石玉過生日的時候喝。
去年生日就在那座院子里,他們倆守著初雪坐了一夜,剛剛好把酒喝完。
這么一想,要做的事還挺多,至少要先準備一份禮物,在外面玩了幾個月差點忘了。
之前就忘過兩回,一次陰陽怪氣追到佛羅倫薩,一次把她從安城連夜帶到了平城。
如果這回再忘了,他還會不高興么?
會。
唐辛確認,石玉這人看著什么都不在意,大方又端正,其實心眼小得很。
不知道上京下沒下雪……
正想著,石硯叫起來:“爸爸,上京下雪沒?”
石玉往后一靠,右腿搭左腿,瞅了眼舷窗外的天清氣朗,遺憾般說:“沒。”
石硯更遺憾,石墨也是。
石玉看著他們倆唉聲嘆氣,招呼到自己面前,戳著小胸脯說:“先回家,然后帶你們去看雪。”
唐辛便聽見一連串的尖叫,不絕于耳。
她以為所有行程都要在抵達時才能知曉,敢情他還會提前告知呢。
當然了,有時他會提前告訴孩子們,但絕不會讓唐辛知道,這一次……為什么說了?
石玉催著兄弟倆坐回去,像她肚里的蟲般解惑:“你不是想看雪么?”
唐辛嘴硬,“我沒說。”
“你說了。”他在她臉上指了一圈,“你臉上全都寫著呢。”
唐辛既驚且喜,仍是嘴硬,“真的么?寫了什么?你看出什么來了?”
石玉沒回答一連串的問題,只在她臉上捏了捏,要笑不笑地說:“只要你們仨不生變故,我的計劃都是安排好的,接下來原本就是要去看雪的。”
好吧,唐辛相信,他說是安排好的肯定就是,只是借機逗逗孩子,也拿她開了回玩笑。
下飛機時,兄弟倆快步跑在前面,石玉牽著她的手慢慢悠悠走在后面。
上京的風冷硬,吹在臉上生疼,唐辛揪緊領口圍巾,仍是有風不斷灌入,無孔不入。
同時灌入的還有男人聲音,隨風入耳。
“你臉上寫著——石玉,我喜歡你。”
唐辛掀著眼皮去看,即使被圍巾帽子捂得只剩了雙眼睛在外面,仍能看出滿眼的笑。
特別輕地點了下頭,“對,我喜歡你,所以?”
牽著的手忽然松開,摟著她的肩靠到他身上,石玉低頭壓住她的帽檐,握住她緊攥在領口的手。
聲隨手至。
“我也喜歡你,唐辛。”
頓了一息,他又說:“所以你想要什么,想去哪兒,和我說。”
唐辛怎么都覺得他后面還有一句沒說,比如——我縱容你。
她上回明明提過一回,問他為什么不把外面的那些花種到院子里來,他當成耳旁風了吧。
這次回去她倒要好好看看,他有沒有縱容她。
要是沒有,他就是個騙子。
~
回京一趟,母子三人收獲頗豐。
除了兩個小孩子的生日禮物拿到手軟,還有壓歲錢。
長輩們直言怕他們一家四口過年時不在上京,所以提前給了,免得孩子們到時惦記著。
唐辛有點不好意思,仍是開開心心收了,回到自己家后把錢攤了一地,帶著兩個兒子一張一張地數。
石玉立在窗邊抽煙,看著坐在客廳地上的娘兒仨,心下感嘆:照這個數法得數到哪輩子去,誰也甭睡了。
煙抽完了,踱過去,突然彎身,壓著聲說:“別數了,現在分錢,誰搶到就是誰的,快。”
唐辛嚇了一跳,數錯了,氣惱地瞪他。
兩個小的已經飛快地抓起地上散落的錢,一把一把地往箱子里塞。
一邊塞,一邊笑。
石墨拍著地毯,指揮著說:“快,弟弟,那兒,那兒還有,快撿回來,快。”
石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兩條小胳膊圈在地上一劃拉,連忙抱進懷里,跑回來也摁進箱子里。
等唐辛回過神來一看,地上只零星散落著幾張紅票子。
石硯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搖著石墨的手,“哥哥,我棒不棒?都是咱倆的,我的就是你的。”
石墨揉著他的腦袋,夸贊:“棒,特別棒,你最棒了。”
轉而又說:“咱倆的,就是媽媽的。”
說得唐辛直愣,看著眼前那雙亮閃閃的眼睛,還有石硯突然間變得諂媚的小表情,捂著嘴樂起來。
石玉推著石硯站起來,把箱子提在手里,“得,都是你們仨的,現在,洗澡,上床,睡覺,誰要是慢了,這錢……可就全都歸我了。”
小哥兒倆抬腳就跑,比賽似的。
石玉把箱子丟到一旁,撿起地上那幾張,塞在唐辛手里。
唐辛抓著錢,看了看,又去看他,直著眼睛問:“我是不是慢了?”
你是困了,石玉沒說。
他就知道她困了,眼睛早就睜不開了。
都說見錢眼開,是真的,剛才還像打了雞血一張一張地數,扭臉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要是再不過來,八成她能睡在滿地的錢上。
明明沒缺過錢花,還挺愛錢。
也沒見她努力工作去掙,甚至得過且過,比誰都會偷懶,偏偏看到錢就高興。
倆兒子在這一點上也隨她了。
愛錢,不會花。
也挺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