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
意識如同沉在漆黑的海底,被沉重的壓力包裹。陳龍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紫金色的瞳孔適應(yīng)著昏暗的光線。
映入眼簾的,是粗糙、冰冷、刻滿黯淡符文的灰黑色石壁。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帶著禁錮意味的雷靈力氣息。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同樣刻滿符文的玄鐵門鑲嵌在墻壁上,門縫里透不出一絲光亮。
他躺在一張同樣冰冷的石床上,身下是單薄的草席。全身的傷口被簡單處理過,涂著散發(fā)著刺鼻藥味的黑色膏藥,但依舊傳來陣陣鉆心的劇痛,尤其是后背和那條新生的雷殛魔蛟臂。魔蛟臂被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微弱禁錮符文的繃帶包裹著,沉甸甸地搭在身側(cè),內(nèi)部新生的吞噬熔煉法則如同蟄伏的兇獸,在繃帶的壓制下緩慢運轉(zhuǎn),修復(fù)著自身的裂痕,也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稀薄的雷靈力。
丹田氣海內(nèi),毀滅雷蛟盤踞在縮水的雷海上,氣息依舊萎靡,但額心的九劫雷印卻比之前深邃復(fù)雜了數(shù)倍,正緩緩旋轉(zhuǎn),消化著雷淵煉獄中吞噬的恐怖收獲,一股全新的、帶著統(tǒng)御與熔煉意味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禁閉室……”陳龍嘶啞地低語,聲音在狹小的石室里回蕩。他掙扎著坐起身,牽動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回——雷淵深處的祭壇、骸骨、噬空者、雷萬鈞的陰謀、瘋狂的煉臂、滅世天雷、還有胖子體內(nèi)那枚新生的萬劫雷心印核心……
胖子!
陳龍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石室角落另一張石床。胖子王根基躺在那里,呼吸平穩(wěn)悠長,臉色不再慘白,反而透出一種溫潤的玉質(zhì)光澤。他胸口衣物敞開,那枚鴿卵大小、深邃紫金、流淌著古老雷霆符文的萬劫雷心印核心虛影,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散發(fā)著內(nèi)斂而浩瀚的威壓。虛影比昏迷時凝實了一些,顯然也在緩慢地穩(wěn)固自身。
胖子似乎感受到了陳龍的目光,眼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里,最初的茫然迅速被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絲……**源自血脈深處的、難以言喻的威儀**所取代。他下意識地摸了胸口那枚紫金核心虛影,感受著其中蘊含的、仿佛能號令諸天雷霆的磅礴力量,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不定。
“龍……龍哥?”胖子的聲音依舊有些虛弱,卻不再破鑼般沙啞,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清越,“我們……這是在哪兒?那……那老梆子……”
“天雷武院,禁閉室。”陳龍言簡意賅,紫金色的獨眼銳利地掃視著石壁上的符文,“老梆子成灰了,席吃完了。現(xiàn)在,輪到咱們被當(dāng)成‘硬菜’關(guān)起來了。”
胖子臉色一變,立刻明白了處境。他感受著體內(nèi)那枚核心傳來的、與周圍禁錮符文隱隱對抗的排斥感,低聲道:“他們……想搶這個?”“搶?”陳龍冷笑一聲,活動了一下被繃帶包裹的魔蛟臂,骨節(jié)發(fā)出細微的“噼啪”聲,“恐怕不止是搶。老梆子死在下面,咱們帶著這玩意兒活著出來,還一身是傷……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咱們就是最大的疑點和……寶藏!”
他話音剛落——
嗡!
厚重的玄鐵門外,傳來一陣清晰的能量波動,緊接著是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音。門,被從外面打開了。刺目的光線涌入昏暗的石室,讓陳龍和胖子都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門口站著三個人。為首者,正是之前雷淵入口處那位面容冷峻、氣息深厚的白發(fā)執(zhí)法長老,眼神銳利如鷹,帶著審視和探究。他左側(cè)是一名面容古板、手持玉冊的中年文士,目光如同尺子般在陳龍和胖子身上丈量,尤其是胖子胸口的紫金核心虛影。右側(cè)則是一名身形矮壯、須發(fā)如鋼針般炸起的老者,眼神暴躁,毫不掩飾地盯著陳龍那條被包裹的魔蛟臂,流露出**裸的貪婪。
“醒了?”白發(fā)長老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老夫刑堂首座,雷鎮(zhèn)岳。這兩位是傳功殿主雷明書,煉器閣主雷千鍛。說說吧,雷淵之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雷院長何在?你們身上這……又是什么東西?”他的目光最終落在胖子胸口的萬劫雷心印虛影上。氣氛瞬間凝固。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向石室內(nèi)的兩人。胖子被三位金丹長老的目光看得有些發(fā)毛,下意識地看向陳龍。
陳龍卻咧開嘴,露出一個染血的、帶著玩味笑容的弧度,他晃了晃被包裹的魔蛟臂:“長老們眼力不行啊?我這胳膊,還有胖子胸口那燈泡,不都是咱們天雷武院的特色產(chǎn)品——**挨雷劈的副產(chǎn)品**么?至于雷院長……”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紫金色的獨眼掃過三人,“他老人家在下面玩火玩大了,把自己點著了,灰都揚了。我們哥倆運氣好,撿了點他燒剩下的‘廢鐵’跑出來。怎么?武院現(xiàn)在改規(guī)矩了?撿廢鐵也犯法?”
“放肆!”煉器閣主雷千鍛脾氣最爆,怒喝一聲,一股灼熱狂暴的氣息壓向陳龍,“小輩!休得胡言亂語!雷院長金丹巔峰修為,豈會輕易隕落?定是你們用了什么邪魔手段!還有你這手臂,邪氣森森!胖子體內(nèi)那物,更是來歷不明!速速從實招來,否則……”
“否則怎樣?”陳龍毫不畏懼地迎著對方的目光,魔蛟臂上的繃帶無風(fēng)自動,一股內(nèi)斂卻兇戾的氣息隱隱透出,竟將那金丹威壓抵消了大半,“再關(guān)我們一次?還是想動刑,把‘廢鐵’從我們身上拆下來?”
“你!”雷千鍛須發(fā)戟張,眼中怒火更盛,卻被刑堂首座雷鎮(zhèn)岳抬手攔住。
雷鎮(zhèn)岳眼神深邃,他剛才清晰地感受到了陳龍手臂上透出的那股兇戾氣息,絕非普通邪氣,反而帶著一種極其純粹、甚至隱隱凌駕于普通金丹的法則威壓!還有胖子體內(nèi)那枚紫金核心虛影散發(fā)出的古老統(tǒng)御氣息……這些都超出了他的認知。
“陳龍,”雷鎮(zhèn)岳的聲音緩和了一些,卻帶著更強的穿透力,“雷淵乃武院禁地,其下兇險萬分,更有上古隱秘。雷院長之事,關(guān)系重大。你二人能生還,是機緣,也是責(zé)任。說出真相,對武院,對你們自己,都有好處。若真如你所言,是雷院長……自身之失,武院自會明察,不會冤枉你們。但若隱瞞……”他話未說盡,但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陳龍心中冷笑。明察?不會冤枉?騙鬼呢!這些老家伙的眼神,分明是把他們當(dāng)成了待宰的肥羊和挖掘秘密的鑰匙。
就在氣氛僵持,雷鎮(zhèn)岳準(zhǔn)備進一步施壓時——
嗡……嗡……
胖子王根基胸口那枚紫金核心虛影,突然毫無征兆地加速閃爍起來!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帶著古老威嚴的雷霆波動,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這波動似乎與石室墻壁上某個特定的禁錮符文產(chǎn)生了奇異的共鳴!
嗤啦!
墻壁上那個符文猛地亮起刺眼的紫白光芒,隨即如同承受不住壓力,“啪”的一聲,碎裂開來!禁錮法陣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細微的漏洞!雖然瞬間就被其他符文的力量彌補,但這一下異變,卻讓門口三位長老臉色同時劇變!
雷明書(傳功殿主)失聲道:“共鳴?破禁?!這……這核心竟能引動并干擾我天雷武院的‘鎮(zhèn)雷封禁’符文?!”
雷千鍛(煉器閣主)眼中貪婪更盛:“好強的法則親和力!這絕對是至寶!”
雷鎮(zhèn)岳(刑堂首座)眼神則變得無比凝重。能引動并破壞武院傳承的上古禁錮符文……這核心蘊含的力量和位階,恐怕遠超想象!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戰(zhàn)利品”了,這是足以震動整個天雷武院根基、甚至引來外界覬覦的——燙手山芋!
陳龍也愣住了,他也沒想到胖子體內(nèi)這玩意兒這么不安分。他看著胖子有些慌亂的表情,再看看三位長老變幻莫測的臉色,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麻煩大了!
但也……機會來了!
他猛地看向雷鎮(zhèn)岳,紫金色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虛弱和“坦誠”:“長老們也看到了……這‘燈泡’脾氣不太好,關(guān)不住啊。而且……”他指了指自己魔蛟臂上的繃帶,“我這胳膊,也餓得很。再不給點‘廢鐵’啃啃,或者……找點雷劈劈……我怕它餓急了,把你們這禁閉室當(dāng)點心啃了。”
“與其關(guān)著我們審問,不如……做個交易?”陳龍咧開嘴,露出一個在三位長老看來極其“欠劈”的笑容,“放我們出去,找個能挨雷劈、又有‘廢鐵’的地方讓我們待著。我們保證不亂跑,順便……幫你們研究研究這‘燈泡’的脾氣?說不定,還能幫你們找到雷院長……真正的死因呢?”石室內(nèi),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只有胖子胸口那枚紫金核心虛影,還在微微閃爍著,如同一個無聲的籌碼,也像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雷暴之源。
雷鎮(zhèn)岳看著陳龍那有恃無恐又暗藏機鋒的眼神,再感受著胖子體內(nèi)那枚核心散發(fā)出的、越來越難以壓制的古老威壓,心中第一次對這個曾經(jīng)被視為“廢柴”的弟子,生出了強烈的忌憚和一絲……棋逢對手的荒謬感。
新的旅程,在禁閉室的暗涌和一枚不安分的雷霆核心閃爍中,被推向了一個更加詭譎莫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