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雨越下越大，給他們的搜證增加了困難。

蘇欣慧和江寧希穿著雨衣，給目擊證人做了筆錄。

最先發現女孩落水的是楚健。

他聽到女孩的死訊后，抱頭痛哭起來，“如果我早一點跳下去就好了。怎么會救不活她呢?差一點啊，就差一點！”

蘇欣慧遞給他紙巾，安慰他，“楚先生，你不要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紙巾很快被雨水打濕了。

楚健慢慢穩定了情緒。

江寧希問道：“你大概幾點看到她落水了，她當時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五點半左右，我出去買菜，路過明月湖的時候，看到有人在喊救命。”

楚健的頭發貼在臉上，擋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立刻拿了岸邊掛著的救生圈，跳下去救她。”

“她的呼救聲大嗎?”

楚健沉默了一會，回答道：“聲音不是很大，她那時候已經體力不支了。但她在水里掙扎時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

“她當時在什么位置?”

“離湖邊有三四米遠。我跳下去之后，把她拉到了岸邊。”

江寧希看了眼地上的救生圈，疑惑道：“你為什么不把救生圈扔給她，然后再找繩子把她拉上來?你這么跳下去救人，多危險啊！”

“我……我當時慌了，腦子都是亂的，沒想那么多。我是當老師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在我面前消失，我必須跳下去救她。”

蘇欣慧對著他豎起大拇指，“楚先生，你非常勇敢，是我們江州市的好市民。”

楚健靦腆地笑了，他抱著手臂，哆哆嗦嗦道：“蘇警官，我可以走了吧。我的衣服都濕了，風吹著有點冷，我想回去換套衣服。”

“嗯，你趕緊回去吧，別著涼了感冒了。”

江寧希看著楚健離開，他沿著湖邊走了一會，穿過馬路，左拐，往不遠處的小區走去。

這個人工湖叫明月湖，是明月公園的一部分，這附近并沒有大型的商超。

蘇欣慧感慨道：“這才是人民需要的好老師啊！”

第二個目擊證人是遛狗的王大媽。她家的狗每天都得出門遛，風雨無阻。

她牽著狗到湖邊時，聽到有人喊救命，過去一看，有兩個人在湖里掙扎。她趕緊去喊人過來幫忙。

她們又詢問了其他目擊證人。他們都反映，他們來到湖邊時，楚健和女孩已經游到了岸邊，楚健一手摟住女孩，一手抓住湖岸邊的石塊，他已經快體力不支了。

江寧希問道：“女孩當時意識清醒嗎?”

“已經暈過去了。我們把繩子扔給她，她都沒有反應。是那個男的把繩子綁在她的腰上，我們這才把她拉了上來。上岸后，我們叫她，她也沒反應，都沒什么氣息。”

一個年輕人道：“我拍了當時的視頻。你們需要嗎?我可以發給你們。”

蘇欣慧忙拿出手機，“你發給我吧。”

一個大爺打聽道：“她不是自己跳湖死的嗎?你們警察怎么還要問得那么詳細?總不能是別人推下去的吧?這護欄這么高，推個人下去也不容易啊。”

蘇欣慧道：“大爺，別瞎說。現在天都黑了，您回去吃晚飯吧。”

“家里沒飯吃。老婆死了，女兒和兒子出國了，家里就我一個。”

“那您怎么還沒學會做飯?”

“哼，我有錢，我下館子去！”

“……”

雖然下雨天，但不影響群眾看熱鬧，圍觀群眾越來越多。

他們拉了警戒線，疏散了圍過來的路人。

唐進壓低聲音道：“我懷疑死者不是自殺的。死者都沒有穿鞋。她很可能是被人拋尸到湖里的！”

“可是楚健說，他聽到有人喊救命了。這附近是居民區，也不是最佳的拋尸地吧?”蘇欣慧反駁道，“至于沒穿鞋，這很正常啊。

電影里的女主跳海或跳河之前，都會脫掉鞋子，把鞋子留在岸邊。還有，萬一鞋子是在水里脫落的呢?”

“鞋子掉水里會飄起來，但湖里沒有看到鞋子。”

“岸邊有一雙鞋，很可能是她的。”林司言指了指護欄邊的黑色坡跟鞋。

兩只鞋擺放在一起，雖然不是非常整齊，但不像是掙扎時脫落的。而且鞋面和鞋跟沒有撞擊造成的磨損。大概率是脫下來的。

唐進拍攝了鞋的照片，他把鞋子拿起來，發現鞋底有很多黃色泥巴。

湖邊的地面都鋪著鵝卵石，只有花壇里有裸露的泥巴。

林司言拿著鞋比了比死者的腳，尺碼能對得上——這大概率是死者的鞋。

唐進疑惑道：“人在跳湖之前，會先脫鞋嗎?如果是晴天就算了，下雨天脫鞋，不擔心弄臟自己的腳嗎?”

林司言也覺得這點很可疑。

蘇欣慧解釋道：“這是雙坡跟鞋，爬欄桿不方便啊。所以她才脫掉。”

“……”好像有點道理。

溫雨瀾和小周很快就趕過來了。

溫法醫仔細檢查了死者的尸體，她撥開死者黏在臉上的頭發，露出她白皙清秀的臉。

死者果然不是劉子晗。

蘇欣慧給死者拍了照片，“她看著年紀不大，會不會是附近學校的學生?”

明月湖附近有個大學城，里面是幾所大專學校。

“有可能！”

死者臉色發白，手里握著雜草，指甲縫有泥沙。溫法醫打開死者的口腔，發現呼吸道有少量的泡沫。

小周見狀說道：“死者應該是自然溺死的，符合溺死的典型特征。她手里的雜草是湖岸邊上的菖蒲葉子，應該是她溺水掙扎時抓住的。”

湖岸是石頭堆砌而成的陡坡，石頭縫隙里長著很多菖蒲和蕨類植物。

溫法醫卻不置可否，“把尸體先帶回去吧。”

蘇欣慧提醒道：“我們還沒有聯系死者的家屬，沒有他們的同意，暫時還不能解剖尸體。”

非刑事案件，需要死者家屬的同意，才能解剖尸體。

溫雨瀾不滿道：“那快點通知她的父母過來簽同意書。”

蘇欣慧攤手道：“我們得先確定死者的身份。”

李光耀小聲嘟囔：“她不是自殺的嗎?還要解剖尸體嗎?”

溫法醫的視線落在李光耀身上，逐漸變得冰冷，“你知道有多少謀殺案被偽裝成意外事故或自殺嗎?有多少人光明正大地殺人了，但是法律卻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嗎?”

“我也沒說不讓你解剖啊。是我多嘴了。”李光耀不敢回嘴，他又看向蘇欣慧和江寧希，“誰惹她了?為什么她今天脾氣這么差?”

江寧希嘆氣道：“每個下雨天，她的心情都會很差。我很能共情她，因為我現在的心情也不太好。”

江寧希記得溫雨瀾的男朋友，好像也是溺水身亡的。她大概是觸景生情了。

他們打撈了湖底，但因為淤泥過多，沒有打撈到死者的手機。

沒有手機、沒有身份證件，死者也沒有特殊的軀體特征，一時半會很難確認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