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覺得,你不該這么說她。”陳香蓮別過臉,很是不高興。
從前或許是自己糊涂,與他們一同嘲笑她。可現(xiàn)在陳香蓮有些明白了。
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偏見,而江勺或許還是那個江勺。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宋彥恒那張錯愕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道:
“宋彥恒,江姐姐她,有她的風(fēng)骨。那種風(fēng)骨,是你我,都不曾擁有的東西。”
“你!”
宋彥恒第一次這么生氣的看著陳香蓮。
這個他一直認為最理解自己、最適合自己的女人,也開始站在了江芍那一邊。
為什么?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幾日后,文月公主又在自己的宮里設(shè)了一場小宴,請的都是些相熟的貴女。
江芍本不想去,但文月公主親自派人來請,說是有西域新進貢的葡萄,讓她務(wù)必來嘗嘗。
盛情難卻,她只好應(yīng)下。
宴會上,貴女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務(wù)撝钚碌氖罪椈雍途┏堑娜ぢ劇?/p>
江芍的到來,讓氣氛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如今誰都知道,這位是將來的皇太孫妃,身份已今非昔比。
眾人看她的眼神,或多或少還是帶著些鄙夷的,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江芍不甚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自顧自地品嘗著葡萄。
她不喜這種場合,但也不至于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她身邊坐下。
陳香蓮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藍色長裙,臉上未施粉黛,卻更顯得清麗脫俗。
“江勺。”她有些別扭的開口。
江勺側(cè)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陳香蓮覺得自己的姿態(tài)已經(jīng)放的很低了,但卻見江勺沒有理她,心里不禁還是有些難堪的不愿開口。
江勺只是在心里嘆息一聲。
她知道陳香蓮心里對自己是有氣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畢竟當年的事情是她有違誓約在先。
“陳小姐,有何事?”江勺只能淡淡的開口。
陳香蓮見江勺語氣敷衍,心里憋著一股氣。
“怎么?你覺得我找你是何事?”她不甘心的懟了一句。
江勺覺得她是在沒事找事,起身就要走。
可陳香蓮卻眼疾手快的攔住她:“你去哪?”
江勺是真沒心思和她糾纏,她心平氣和的說道:“陳小姐,我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見諒,今天是公主的小晏,請你收斂一點。”
這話讓陳香蓮本想來求和的心情徹底沒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胡攪蠻纏了?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怎么?即將嫁入皇室,就看不起我們了是嗎?”陳香蓮一想到她能這么平淡的說出這樣的話就壓不住心里的委屈。
江勺念著以前的情分沒發(fā)火,只是她們的動靜還是引來了旁人側(cè)目。
文月公主走過來,看見這僵持的氣氛。
“江姐姐,這是怎么了?”
周圍的貴女們也紛紛看了過來。
誰都知道,相府嫡女陳香蓮與這江芍,昔日是手帕交,如今卻勢同水火。
江芍看著文月公主,又瞥了一眼身旁眼圈泛紅的陳香蓮,心中驀地一軟。
她不想讓文月為難,更不想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讓陳香蓮的驕傲碎得一地狼藉。
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將所有的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對著文月公主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
“都怪我,公主。是我不懂事,剛跟陳小姐拌了幾句嘴,惹她生氣了。”她語氣誠懇,姿態(tài)放得極低。
“您別怪她,是我不好。”
她以為這樣能讓事情就此揭過,也能保全陳香蓮的體面。
誰知,這話一出,陳香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毛!
她死死地瞪著江芍,那眼神里滿是失望。
“江芍!”她聲音尖銳。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你憑什么覺得我需要你的施舍和保護!”
陳香蓮的話卻讓她怔在原地。
她只是不想讓她難堪而已。
原來在陳香蓮眼里,這竟是高高在上的憐憫。
“我……”江芍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曾幾何時,她們是京城里最要好的一對姐妹,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裙子,同吃一碗甜羹。
她以為,就算時過境遷,那份情誼的底子總還在。
可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
“你太過分了!”陳香蓮丟下這句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轉(zhuǎn)身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宴會。
“哎,陳姐姐!”文月公主跺了跺腳,又回頭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江芍。
“江姐姐,你沒事吧?你別管她,她就是那個臭脾氣,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江芍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我沒事,公主,讓你見笑了。”
心,卻沉入了谷底。
陳香蓮一路跑出宮門,坐上自家馬車,眼淚才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車夫不敢多問,平穩(wěn)地駕著車朝相府駛?cè)ァ?/p>
憑什么?
憑什么江芍永遠都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她一句輕飄飄的“是我不好”,就將自己置于了道德的高地,顯得自己多么無理取鬧,多么小肚雞腸!
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自己的感受!
陳香蓮越想,心里就越生氣不甘心。
如果她在乎,當年為什么會失約?
為什么一聲不吭地就跟著師父走了,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京城,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她們明明說好的,要一起去拜師學(xué)藝,一起仗劍走天涯。
可她等來的,卻是江芍不告而別的消息。
這么多年,她午夜夢回,都會想起那個約定,想起自己滿心歡喜地準備好行囊,卻只等到一個冰冷結(jié)果的那個下午。
江芍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進了她的心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根刺越扎越深,讓她對江芍的思念,漸漸變成了怨恨,偏見也越來越深。
她開始跟在宋彥恒他們身后,學(xué)著他們的腔調(diào),用“武夫”、“悍婦”這樣刻薄的詞語去形容那個曾經(jīng)自己最崇拜的人。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被拋棄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