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 ,我又不是軍人 ,不用給我敬禮 。”
聽羅書記這樣說安喆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海蜇 ,你不認識我啦?”
安喆扭頭看著女醫生,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女醫生 。她高挑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瘦瘦的臉頰白白凈凈,一副細細的眼鏡架在鼻梁上,長長的頭發飄逸著像瀑布搭在肩膀搭在前胸。她是? 聽口音她應該是調皮搗蛋愛哭鼻子的海蠣子?她應該總是死皮賴臉糾纏自己的小丫頭海蠣子?她應該是當年勇敢地爬上城墻救烈士的海蠣子? 她鼻子上應該沒有掛眼鏡啊? 她當年那黃毛丫頭假小子的模樣應 該沒有那么讓人心動啊? 可是,她有海蠣子那特有的神韻啊?她有海蠣子那熟悉的又土不拉嘰的日照口音啊?
海蠣子看安喆這副六親不認的癩蛤蟆模樣,便瞪大眼睛噘著嘴,腦袋往旁邊一歪 ,鼻子里發出“ 哼!的一聲的挑釁聲 ,她還竟然伸手去捏安喆的鼻子!海蠣子那副矯情模樣又回來了。
“海蠣子!”
安喆幾乎吼了起來!他不由得伸手想去抱海蠣子 。海蠣子順勢撲到安喆身上,緊緊抱著安喆 ,眼淚涌出了紅紅的眼眶 ,一句話也不說 ,兩個人就這樣當著別人的面抱著站著哭著。
羅書記跟趙院長沒想到她們會這樣見面,尷尬地坐在椅子上,沒有去管她們兩人的擁抱。屋里很安靜,大樓外面又刮起了大風,雨點打的窗戶嘩嘩直響,屋內的大風扇呼呼送著涼風 。過了片刻,兩 個人都看見羅書記跟趙院長都坐在椅子上在旁邊看著她們相擁 ,兩個人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分開了。
羅書記笑嘻嘻的 ,輕輕拍著手:
“好! 我剛才還在擔心你們能不能牽手呢? 我看出來了 ,其實你們心里早就有了 ,真是太好了 。 我也不用再多余廢話 。邵大夫,安喆我就交給你,你們一切都要以工作為重,安全第一 。安喆你若沒有特殊情況 ,哪里都不要去,就在部隊待著,有情況由邵大夫負責聯系你 。另外,你跟于戈魯是不是也很熟?”
“是的 ,羅書記 。于戈魯他也來武漢了?”
“是啊,他是跟邵大夫一起來的武漢,現在為黨做非常重要的工作 。我想說的是,給你定條紀律, 我也跟邵大夫交代了,再跟你說一次 。以后你如果見到于戈魯要裝作不認識,不許跟他打招呼,不許 打聽他的任何消息,不許跟任何人提起他,未經上級批準不許跟他有任何來往,你們兩個人也不要談論于戈魯同志! 記住了嗎?”
“記住了 ,羅書記!”
“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 。”
趙院長又給每個人添了點茶水后退到一邊。
“羅書記 ,我這里的情況還真有些麻煩 。”
“ 嗷?”羅書記有些驚訝。
“一個情況是有個密調局的女特務正在纏著我; 再一個情況是武器護送任務交給我們營; 后一個情況是我可能要去南京 。”
羅書記剛想要喝口茶水,又把茶杯停在嘴邊一動不動 ,眼睛里透著一絲吃驚:“什么?!特務?! 快說!”
趙院長吃驚的手里提著熱水保溫瓶都沒有放下,保溫瓶里的水灑到地上都沒發覺,眼睛緊盯著安喆:
“快說!”
海蠣子也吃驚地看著安喆。
“我原本想早點匯報 ,可是一直沒見到你們 ,所以給耽擱了 ,不過沒發生情況 。”
“那也不行 ,詳細說!”
“這個女特務是我的老鄉 ,海蠣子認識她 。”
羅書記跟趙院長不由自主地看了海蠣子一眼 ,繼續聽安喆敘述 。海蠣子也瞪大眼睛 , 嚇一跳:
“是誰啊?”
“她叫董海香 ,現在是軍事密調局的處長 ,最近一直到軍營找我 。”
“還是處長? 乖乖 ,找你幾次? 說些什么?”
“找我很多次了 ,還一起出門吃過飯 ,只要她約我外出 ,每次我都讓張克楠跟著我一起去 。一來是聯絡方便,二來是防止她有什么意圖,有外人在,她不會胡來的 。因為她的身份,其實我不愿意跟她來往,可是我覺得也許跟她聊天能有情報上的收獲,所以跟她經常見面,但每次都有張克楠跟著我。 上次給你們報警就是她提起有抓捕任務 ,我才趕緊通知你們 。”
羅書記跟趙院長相互看了一眼 ,沒說話繼續聽安喆匯報情況。
“再說 ,我跟她是發小 ,不好拒絕跟她來往 ,但是我心里有數 ,會跟她保持距離不越線。我跟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不可能走到一起。我跟她聊天就是聊一些懷舊啊,還有她是怎么來到武漢的啊等等。”
“董海香?想起來了 ,我雖然沒見過她 ,但是我知道有個姓董的女特務多次破壞我們的組織 ,有很多同志犧牲在她的手里 。我們有些同志的警惕性都放在男特務身上了,輕視了女特務,所以我們吃了大虧 。”
羅書記沉痛地回憶那些黨組織遭到破壞的日子。
趙院長說: “ 我的一些學生思想太激進單純 ,見到漂亮女人就犯傻 ,結果栽到她手里 ,所以她才能成了狗屁處長 。”
海蠣子很疑惑:
“我知道那個董海香 ,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她在山東日照的時候 ,被當地兩家惡霸欺負 。她一把火燒了惡霸的家產,只身逃到青島,一個窮苦人,又無依無靠的,怎么就會變成國民黨的狗特務?”
“其實我也挺納悶,這事我問過董海香 。說來話長,她當年逃出日照兩城鎮還是我爹給她幫的忙。 給她聯系好去青島的輪船 ,給她一些錢 ,還交給她一封信 ,關鍵是那封信起了作用 。”
趙院長給安喆又添了點茶水,安喆喝了一口水,海蠣子遞給安喆手帕讓他擦擦嘴,安喆朝海蠣子 輕輕點點頭:
“謝謝!”
羅書記拿把蒲扇自己扇著,看著安喆消瘦的臉,看他也有汗珠往下淌,便遞給安喆羅書記自己正 在扇的蒲扇 ,安喆連忙說:
“不用 ,不用 ,羅書記 。”
趙院長又找出一個座式電風扇,給大家吹一吹風,讓在座的都盡可能涼快涼快。外面還在下著雨,那戶外的風好像刮得小一點了,窗戶碰撞聲啊,樹葉沙沙聲啊,都聽不到了,但是雨點打在玻璃窗的 聲音還在響。
“你接著說 。”
羅書記催促安喆匯報情況。
“我爹交給董海香的那封信是寫給他的一個朋友的 ,主要內容是 ,董海香是我爹的學生 ,家里有難不得不到青島暫避 ,請朋友多多關照 。我爹這個朋友姓胡 , 叫胡炳森 ,杭州人 ,他現在也在武漢, 我去過他家,他也是軍人,少將軍銜,也是密調局的,他是什么職務我不知道,七十幾歲了很少外出, 總是待在家里。他說他有很多學生啊同鄉啊部下啊朋友啊,在中央政府省政府市政府任職,軍政商都有任職。
當年他曾經在山東膠澳任職,現在叫青島市的一家法國里昂銀行當副行長,秘密身份是國民政府密調局的探員 。由于他身體不太好,他慕名到山東日照找我爹看病,一來二去的,還真把他的病給治利索了,也把他夫人還有他母親的病也給治好了,所以他非常感謝我爹 。這樣,憑那封信,胡老先生收留了董海香并且一直栽培她 。董海香后來拜了胡老先生為干爹 ,所以才有了董海香的今天 。”
“這個董海香對你的身份有沒有好奇或者猜測?”
“她應該沒有 。我爹是我們這幫小伙伴們的私塾先生 ,包括邵百麗 、董海香 、于戈魯兄妹三人等好幾個孩子 , 吃啊住啊讀書啊 ,還要學習草藥醫術 ,全都住在我家里 ,所以她自認為她太了解我了, 不會動那種核查了解的心思什么的 。當她知道我在武漢當兵后 ,她就老是到軍營找我 ,老是糾纏我,老是暗示我,說明她喜歡我,這一點我早看出來了,所以我才拉著張克楠當小跟班,替我擋著她點。”
趙院長笑了笑說:
“你這么帥的年輕小伙子 ,有姑娘喜歡不奇怪 。”
羅書記搖了搖頭:
“那樣 ,邵大夫會有麻煩的 。你要去南京是怎么回事?”
“那位胡老先生要幫我走仕途 ,他拉我進密調局,是兼職的那種 ,我繼續在作戰部隊任職 ,只是又多了軍事密調局成員的身份。他說我有了密調局身份,就好像手里有尚方寶劍黃馬褂,沒人敢欺負我 。所以他要我跟他去一趟南京找他的關系 ,為我鋪路 。”
“ 嗷?有意思!”
羅書記說著側頭看了趙院長一眼。
“你再說說護送的事吧 。”
“護送兵工廠的武器任務交給我們營了 ,但是什么時候執行任務 , 團里也不知道 。團部放出口風說,這批槍支彈藥是運到河南那邊的,我們營只負責護送到麻城就交接返回武漢,再由別的部隊護送到河南的什么地方。可是武漢這邊正在大別山跟革命軍作戰,損失挺大,武漢方面的部隊想要扣留這批武器 。雙方有了爭執 ,所以護送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
羅書記緊皺眉頭 ,看著安喆 ,又看看趙院長 ,伸了伸腰揉了揉胳膊 , 問安喆:
“還有其他情況嗎?”
“沒有了 ,羅書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