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黎扶手上毫不留情完成擊殺，不留一點余地。

——很高興認識你。

——期待你的下次失敗。

同樣格式的介紹，有來有回，風元聽懂了潛臺詞。

但他無能為力，只能睜著眼睛，看著身體逐漸變得虛無，視線內黎扶等人的身影模糊，徹底消失在原地。

混沌城。

風元真身睜開眼睛。

“噗——”

蓮臺之上，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修為急劇下降，面色變得蒼白，身體搖搖欲墜，蓮臺碎裂，周圍靈氣動蕩。

分身的死亡，幾乎等同于他折損過半！

別說成為大乘之后，即便是太虛修為時期，他也從未受過如此嚴重的傷。

自萬年前大戰后，修仙界唯一一個進階大乘的修士，何等天縱之資，驕傲的修行之路上，未曾有過如此挫敗。

許久之后，風元抬起頭，緩緩擦掉嘴角的鮮血，倏地笑了，笑得冰冷：

“黎扶……”

*

大乘尊人親自下場，竟然被斬了分身？！

三長老看到這一幕發生在眼前，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黎扶這一殺，殺掉九霄全部的銳氣，也殺掉修仙者一瞬間的斗志。

好像無論他們做什么……

都沒能阻止鬼煞主變強，箴言有時候就像是命運安排，任由里面的人如何掙扎，都會滑向最終的結局。

——那就像是不可更改的、天道注定的結局。

三長老紫霄身體有些發冷。

周圍安靜至極，明明他們太虛修士更多、實力更強，卻無人出手。

領域之內發生的事情、親見黎扶剛剛的擊殺，哪里還能生出絲毫戰斗意識？

雙方都很安靜，無人出手。

曲山看了看對面，又看了看黎扶，突然指著對面修士，驚喜開口：

“哇，黎扶你快看，這里有上萬落單修士！！”

眾人：“……”

一聲打破雙方平靜，凝重的氛圍破開。

花月攏緊衣服，扯了扯含徽衣袖，聲音輕輕：“二長老，小心……”

含徽看著對面，天機鼎懸于眼前，戒備地盯著黎扶幾人，師父已經離開，此刻局面他們仍要面對。

其他太虛修士同樣戒備，將花月與沉蕭隱藏在身后，嚴密保護起來。

修為低些的，看著面前一個個堪稱“怪物”的存在，下意識后退，遁逃而出，向著四面八方逃離。

見此。

黎扶輕嗤一聲，既沒有去追也沒有再動手，她拉過又變成明樂的銀魚，視線看向對面九霄眾人——

“認識她嗎？”

眾人沉默，沒人回答。

他們弄不清楚黎扶想做什么，怎么突然提到怨鬼銀魚？

含徽冷靜下來。

她已經察覺黎扶不想再戰，領域之內的廝殺、風元操控九霄大陣的壓迫……黎扶幾人絕對受了傷，無一戰之力。

這里不是忘川，他們沒有源源不斷的怨氣。

含徽聲音盡可能平靜：“你想說什么？說你又增加一強大助力？”

領域加千人千面，他們剛剛已經領教。

然而，黎扶搖搖頭，眼神古怪：“不好奇一條魚怎么這么多怨氣？不好奇為什么會有千人千面的能力？”

含徽皺眉。

旁邊，七長老抬了抬下巴：“它匯聚了一國之怨氣，蓬萊失查，讓怨鬼銀魚誕生，黎扶，你到底想說什么？”

三長老紫霄面色難看。

這一次蓬萊損失極為慘重，但因為蒼遼誕生怨鬼銀魚之事，蓬萊不僅得不到修仙界同情、安撫，恐怕還要收獲埋怨。

——這個悶虧，只能吃下去。

“是呀，所以你們猜猜，游蕩在水里的銀魚是怎么吞噬整個蒼遼怨氣的？那些死在洪水當中的人，怨氣怎么跑到一條魚身上的？”

黎扶在他們錯愕的視線中，繼續：

“蒼遼如今成為海，大量銀魚貢品送入修仙界、送往九霄，換了生存方式的銀魚，吃的是什么？修士捕撈銀魚，為什么又要凡人生活在這里？”

一大堆問題拋下來。

聽明白的修士們呼吸一滯。

黎扶對他們粲然一笑，戳開血淋淋的真相，“喜歡吃魚嗎？蒼遼銀魚，以人為食，這些年，你們究竟吃下去多少凡人血肉？”

含徽身體一顫。

周圍，眾修士呼吸都變了。

“原來，已經不吃五谷俗物的修士們，喜歡吃人啊？真是獨特的愛好，不知道你們這些滿身靈氣的修士會不會更好吃？

“給你們個建議，下次可以用修士喂魚，或許口感更好。”

她手握人皇劍幡，輕輕一揮，將屠仙幾人收入其中。

魂幡卷起他們，消失在原地。

寂靜的空氣當中，只留下她的聲音回蕩——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說話不好聽，你們要往心里去呀，哈哈哈！”

這聲音，穿透力極強。

彷佛鉆進他們的腦海，鉆進他們的心臟，不容逃避地挖出他們刻意忽略的東西，真相變得格外清晰，在眼前一幕幕回放。

黎扶已經走遠。

“嘔——”

紫霄忍不住干嘔一聲。

蓬萊出身的修士，就沒有不愛吃銀魚的，這些供奉上來的銀魚，多少是凡人血肉化成？

在場眾修士面色都極為難看，隱隱作嘔。

含徽回頭看向蒼遼。

一片海域的蒼遼已經不復從前，水少了一半，露出下面被當年洪水埋葬的城池與白骨，那些游蕩在里面生機勃勃的銀魚，便是以人肉為生……

千千萬萬蒼遼血肉，誕生出一個“千人千面”的怨鬼銀魚。

含徽攏了攏衣服，突然有些冷。

九霄繁華之下，修仙界靈氣飄蕩之中，到底還有多少被他們忽略的東西？

她看到那水，就看到九霄盛宴之上，烹飪出來的一條條銀魚貢品，也看到洪水暴雨當中，一個個人影義無反顧奔向黎扶……

那是黎明蒼生嗎？

那是他們庇佑的天下眾生嗎？

為什么他們都痛恨修仙者，反而支持黎扶？以身助她？

花月聲音輕顫：“銀魚之事……修仙界并不知曉，是蓬萊不謹慎，日后送上的貢品當更加注意。”

紫霄深吸一口氣，忍住從靈魂深處誕生的反胃感。

她聲音嘶啞：

“蓬萊會清理掉蒼遼銀魚，從此以后，修仙界再無銀魚存在。”

那怨鬼銀魚，應當算不得銀魚了。

含徽伸手，將花月與沉蕭帶上，踏破虛空，消失在原地——

“蓬萊善后，回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