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語文早自習,朗朗讀書聲中混進去不少歌詞,還有各種早飯香味。
舒蕙淺嗅一下就知道后頭胖哥今早吃的鹵粉。
她也悠閑靠著椅背喝酸奶,荔枝味的帶果粒。
“咳咳…”老師來了。
“咳咳!”老師來了!
接連刻意的輕咳聲,在5班就是無人敢質疑的警示彈。
后座胖哥火速將書前鹵粉撤下去,雙手握住立起的課本大聲朗讀:“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盛逸瞥了眼胖子同桌,又往1組窗外瞄班主任動向。
這一瞄眼睛瞪的圓溜,趕緊伸手拍前座肩膀。
“大丫別喝了、咱倆債主來了!”
舒蕙:“???”
秦于深行走間,視線精準定到她的身上。
少女軟唇上還沾了點酸奶印,她驚訝到忘了一切動作,真的很可愛像姑姑家那只容易受驚的小松鼠。
秦于深濾鏡太厚了,舒蕙哪有這樣。
她也就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擰緊酸奶瓶蓋,昨日陰影猶在。
咚咚咚——班主任老陳走進來,在講臺側面敲了三下,示意全班安靜。
“給大家介紹一下,加入我們五班的新同學,秦于深。”
話落,底下瞬間起哄怪叫的歡迎聲伴隨著鼓掌。
“哦~哦哦~~哦~~!”
“好帥啊居然比盛逸都帥!”
“但盛逸更白啊,盛逸全校最白,比班長還白。”
盛逸揚著頭環顧:“誰在攀比,誰在拉踩?!”
“行了行了。”老陳抬手壓了壓,“下課有的是時間跟新同學認識,現在繼續早讀。”
老陳說完一指右邊靠窗的7、8組方向,偏頭同秦于深道:“那正好有空位,你去跟班長坐。”
五班班長一直是舒蕙。
跟三班一樣是從高一入學起就定死的理科班,升高二文理分班,五班人數也沒什么變動。
所以新同學的加入實在是西洋景,尤其還是在校園墻聲名大噪的大帥哥。
舒蕙坐8組5號,她旁邊有空位,上學期同桌因學籍問題轉回老家了。
少年身影清瘦頎長,迎著一路視線走到7組5號,些許碎發搭在額前,低頭看下來只覺烏發黑軟。
“舒蕙,早上好。”
“啊?早早早,債主…呸、少爺早上好~”舒蕙揚出笑容應他。
馬上將她留在空桌上和桌肚里的雜物、零食統統搬過來,可不能碰到他身上。
秦于深依舊是衛衣仔褲,誰知道他今天又是穿了怎樣的一套房在身上。
黑衛衣襯得他皮膚瓷白,深邃五官又自帶陰影添色,舒蕙覺得白的恰到好處。
“班長下課帶新同學去領下校服,別聊天了繼續早讀。”老陳走過來,交代一句便離開教室。
秦于深坐下來,舒蕙在里側感覺整個空間都狹小了,周圍大半繞著他的氣息,淡淡清香像寺廟里的味道。
“我還沒領書能與你合看一本嗎,我課文還沒讀熟,方便嗎?”秦于深低聲問。
看來少爺很愛學習,不是不學無術那掛的。
“當然可以。”舒蕙欣然答應,將語文書平攤移到倆人中間。
秦于深湊的更近,那股淡淡清冽的香就更清晰。
舒蕙眼睫顫了顫,按下莫名亂拍的心緒,扯話問:“那個、你、衣服帶來了嗎?”
“嗯嗯。”秦于深偏頭垂眼示意她看兩人中間的紙袋,舒蕙跟著低頭,舒出一口氣:“我一定會幫你洗干凈的。”
“洗不干凈也沒事……”話音未完便卡在喉口。
無他,少女起身抬頭的發絲掃過喉結,酥酥麻麻的癢,荔枝甜香格外好聞。
舒蕙顯然也意識到了,慌忙抓過馬尾壓后,身子往里側移了大半。
“放、放心…我會幫你洗干凈的。”
“好。”秦于深又笑應,在桌下遞過去一個油紙包的雞蛋肉堡。
“給你的早餐……咳…家里人做的、嘗嘗嗎?”
“……”
后座盛逸捏筆的拳頭緊了又緊,不對勁、這拽少爺很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一見面就打招呼,又是要一起看書,又是送早餐的…
看他們都是一副大拽逼冷漠樣,沖舒大丫就笑的跟朵花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盛逸你在念叨叨啥呢?”胖哥湊近瞅他。
“出大事了,我家小白菜讓人給盯上了。”
胖哥擦了把滿嘴油,疑惑:“你QQ農場的白菜讓人偷了?沒關系啊,一級作物又不稀奇種出來也快…”
還沒說完,盛逸伸手就掐他:“誰說的!我家小白菜最珍貴最稀奇!!!”
“你要氣不過就去蹲點偷回來啊!別掐我!!”
…
入夜風冷,舒蕙不上晚自習,正課結束的下午,陶衛紅就會來接她回去吃飯喝藥早點睡覺。
晚一下課間,盛逸急匆匆跑去三班密聊,三個腦袋圍在廊道一角。
“真的,我說的全是實話,那拽少爺百分之兩百不對勁,他絕對是看上我們大丫了!”
盛逸壓低聲音氣憤:“他想早戀,我要告老師!”
霍長佑突然沉默下來沒作聲。
“怎么可能早戀?蕙寶壓根不可能早戀,她都沒開竅。”
雷婭倩推盛逸腦袋,雖然她說過讓蕙寶拿下大少爺,但那就是開玩笑。
她擺擺手:“校內那么多追求者,前赴后繼送禮物送零食,你見蕙寶多瞧過誰一眼,不過一個早餐而已。”
盛逸不服:“那是早餐的事嗎?!就拽少爺那張臉,沖你笑的不值錢那樣是個人都會淪陷的,不行我得阻止這股早戀風氣,萬一出事,受傷的就只會是咱大丫!”
倆人爭論不休,霍長佑始終沉默,平頭極短的發絲似乎都在此刻僵直。
他連跟那位少爺一樣打直球的勇氣都沒有,他只是膽小的暗戀者。
-
紙袋里只有白色衛衣,舒蕙細致的手洗三遍,恢復如初。
周一帶去學校交貨,秦于深說褲子和球鞋就不需要了,已經洗干凈。
舒蕙和盛逸差點當場給他磕一個,尤其舒蕙,她更加覺得秦于深是個大好人。
“要吃早餐嗎?多了一份。”秦于深佯裝不經意遞出雞蛋肉堡。
舒蕙微驚,本想拒絕但身體反應卻下意識接過。
“謝謝你,這個真的很好吃,你人真好。”舒蕙趕緊道謝。
窗外樹葉沙沙,微風闖進吹拂發絲,秦于深握拳捂嘴輕咳,耳尖泛起粉色。
“不用謝,你要喜歡我還可以做其他……我可以讓我家人做其他種類的早餐。”
“……”
午休大課間,秦于深一個人留在教室吃飯。
他拿出手機給李穩發消息,常住姑姑家他和表弟李穩也熟。
[秦于深]:女孩子說你是個好人,是夸獎?
[李穩]:不懂,去問我媽。
沒用的東西,秦于深嗤一句劃出界面找秦英。
[秦于深]:姑姑,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說你是個好人,是特殊的夸獎嗎?
秦英對待侄子慣來上心,百忙之中也秒回。
[秦英]:好人卡?人姑娘沒看上你,別追了。
[秦于深]:……
姑姑到底上了年紀,肯定有代溝不懂他們年輕人。
這回答不值得參考,秦于深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就統統不參考。
吃完飯回教室拿籃球的男生見秦于深一個人,拋著球發出邀請:“新同學要一起下去打籃球嗎?”
“不去。”
“哦、你在吃飯啊,明天中午我們可以一起吃,我們班在食堂吃飯的人很多,你是家里送飯也可以拿去食堂吃的,那里很熱鬧。”
“不用。”
“……”
新同學怎么這么像個機器人,男生撓撓腦袋,“那我先下去打球了。”
動靜消失恢復安靜,秦于深慢條斯理繼續吃飯,教室后門陸續有人回來,熱鬧動靜再起。
秦于深保持吃飯動作,頭都不偏不倚,不感興趣。
直到一陣小旋風刮到他身邊,少女嗓音脆甜:“少爺!你居然一個人吃飯,這簡直是我和盛逸的失職!”
舒蕙一進后門就看到這孤單的背影,猛地沖過來。
聞聲,秦于深放下筷子,溢笑的眸看向她,忽又似涌出落寞。
“我剛轉學來,在這里除了你就沒有熟悉的人了,不會有人邀請我一塊吃飯……我獨自吃飯也沒關系…”
天吶,越聽越可憐,舒蕙語氣都放軟:“唉是我忘記顧慮你了,明天我陪你吃飯,我們五班同學都特別好的,你肯定很快就能熟悉起來,交到好朋友。”
“嗯嗯。”秦于深抬眸巴巴望,像是被救贖的小可憐。
實際這貨的世界,除了舒蕙,他也不讓別的光照進來啊!
咚咚——籃球墜地彈跳著響。
剛拿了籃球的男生,再跑回來取護腕就聽見這對話,幽怨深深望著秦于深。
“新同學、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沉重的一天。”
舒蕙:“??”
體委讓籃球砸傻了?
秦于深:“……”
-
時間如流水般飛逝,第一次月考結束,邁進十月。
秦于深每天都給舒蕙帶早餐,份量很少更像健康的小零食。
他知道舒蕙會在家里吃過,他也知道舒蕙不能吃零食,但具體原因他不清楚,涉及**的事情,他不便多問。
盛逸的防早戀大業在這一月也進行的順利,反正他只要看到前頭倆人稍微有一點挨的近,他的腦袋就會從后往前伸到倆人中間去。
幽幽問一句:“你們倆在干什么?”
導致現在秦于深在五班跟誰都能講兩句,唯獨不搭理盛逸。
直到這天正課結束的下午,秦于深也是不上晚自習的,他晚上回去有私教課。
從高二棟教學樓去大門,沿道要路過老體育樓。
秦于深書包掛著左肩,走出一副老子很煩的拽樣,他心情的確算不上好,放學了就見不著舒蕙,很無聊。
“喂!你這窮臟貨不會想賴賬吧?”
老體育樓傳出罵吼。
“我他媽的就搞不懂,你還有三班那刺頭,你倆一個小白臉一個土匪樣,憑什么天天湊在我女神身邊?!”
一群男生擋住盛逸的去路,將他圍進老體育樓羞辱警告。
為首的怒推一把盛逸的肩:“你們倆拉低了我女神的檔次,懂嗎?尤其是你!”
他上下輕蔑掃視盛逸,愛護的再好仍然半舊的校服,發白的帆布鞋,裂痕處都不知道用膠水補過多少次,連雙像樣的運動鞋都沒有。
“窮鬼整天就知道蹭我女神家的飯吃,你沒爹媽啊?”
盛逸站的筆挺,聽到這句視線冷然盯向對面。
為首男生絲毫不懼,扭頭跟同伴們哄笑一片,攤手再道:“你氣什么?我沒有說錯吧?有爹媽的人為什么要一直吃別人家的飯?”
“讓我出去。”盛逸沒回答,只說這話。
人墻依舊擋的結實。
“哎嘿怎么滴,我們就不讓,你砸壞老體育樓的玻璃窗都還沒賠呢。”
盛逸:“那是你們砸壞的!”
“你說啥??這破地方又沒監控,但我們這么多雙眼睛可都看見了是你用籃球砸碎了玻璃。”
“對啊對啊!”身后一眾哄笑附和。
盛逸生怒捏緊的拳頭,直接被為首男生指出來嘲笑。
“哎、哎你們看,他拳頭握那么緊是想打我們嗎?一扇窗戶都賠不起的人還想動手,醫藥費都賠死你啊窮逼!”
“讓開。”老樓門口傳來冷聲。
一群人循聲扭頭便見秦于深,有人低語:“這不校園墻上那新轉來的富少爺?”
人墻避讓開一條路,為首男生瞧見秦于深走近,嗤一聲抓了抓頭發,拿穩氣勢。
“你叫秦于深?我是吳達鵬,冬城一中扛旗的,唯一的女神是舒蕙。”
愛打群架惹是生非的頭頭,總愛中二又傻逼的自稱‘扛旗的’。
“我吳達鵬不愛欺負人,但就是見不慣這種窮狗圍在我女神身邊…”吳達鵬說著就又要去推搡盛逸的肩。
盛逸咬著牙往左要躲,他也不用躲。
推肩的手落空。
秦于深抬腳將人踹出去兩米遠,低飛出去的吳達鵬后背撞上廢棄的排球收納不銹鋼框。
哐哐當震響——全場寂靜。
秦于深將腳邊籃球也踢飛過去,繼續砸趴剛想爬起來的吳達鵬。
“打一架?把你踹死我也賠得起。”
吳達鵬:“……”
……
人全走了,秦于深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開,盛逸撿起地上泛白灰的舊書包,小跑追上去。
“秦于深、拽少爺!今天的事別告訴大丫。”
被人辱罵、被人當著秦于深的面辱罵窮狗,盛逸并不覺自卑,錢他現在沒有,將來總會賺到的,他會賺很多很多。
他反而更擔心怕讓舒蕙知道這件事,舒大丫會氣的傷心。
秦于深腳步不停,眼風都沒給他一個,淡聲警告:“我和舒蕙說話的時候,你要再敢吊著個腦袋插進來,我就全告訴她。”
“那你不許勾搭大丫早戀!”
盛逸沒有就此罷休,他吃陶姨的飯長大,將舒蕙視作親妹妹,誰都不能傷害。
秦于深:“我沒有這種想法。”
早戀沒有,結婚有,提前培養‘同窗’情誼罷了。
“你有!”盛逸死也不信他:“反正你少用那些鬼招數裝可憐,博大丫的同情,拙劣得很,也就舒大丫傻乎乎的信你。”
“……”
陶衛紅早接走了舒蕙,給盛逸留的飯盒依舊放在老地方,門衛室置物架的最上頭。
盛逸剛取下來,前頭秦于深折返回來一把就搶走。
“???”盛逸被他這不要臉的操作,震驚到失語。
“我們換著吃,我的保鏢八分鐘內會給你送來新的飯,不同意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訴舒蕙。”
“……”
秦于深提著飯盒就走,知曉了老體育樓的一切,對盛逸沒有憐憫,沒有瞧不起,全是抓到了把柄的囂張。
-
高二月考的光榮榜在周五傍晚張貼至公告欄,榜首赫然寫著秦于深,往下是舒蕙,總分差了二十六。
冬城一中自主出卷的月考是出了名的難,唯一一個上七百分的就是秦于深。
自小由頂級團隊教育培養,這種試卷于他而言就是玩死邏輯的應試題。
說拉滿夸張了,拿高分還是能輕松做到的。
光榮榜旁邊還貼有年級前五的專屬精英榜。
秦于深之前被教導主任喊去,在花壇邊拍下的照片,懶散模樣帥的人直吸氣。
照片下方座右銘寫著:舒蕙加油。
盛逸猛拍這句座右銘:“大丫、舒大丫你看!挑釁,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那個字念lUO。”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搶走了你第一的寶座,還出言挑釁你啊大丫!”盛逸恨鐵不成鋼。
站倆人身邊的焦點對象,秦于深一直搖頭否認:“舒蕙,他們問我座右銘,我就是想給你加油,我根本都沒有想到過…還會能看出挑釁這層意思來,可能仁者見仁…”
秦于深拿話點人,氣的盛逸呲牙:“碧螺春你別裝!”
“哎呀別吵,少爺我信你,而且…”舒蕙輕松擺手:“勝敗乃兵家常事啦。”
盛逸還沒炸毛呢,一道女孩子的哭聲比他更先炸毛。
“…嗚嗚嗚嗚嗚……舒蕙你也不許裝!”
舒蕙視線順著望過去,瞧見是誰嚇得趕緊收回,三班楊花花,惹不起。
“嗚嗚嗚嗚嗚嗚嗚……”
萬年老二淪為老三,楊花花站那仰頭哭的不知天昏地暗。
舒蕙嘆口氣還是走過去,用肩膀輕碰了碰她:“花花~別哭,名次不重要,咱倆分數是進步的呀。”
“…嗚嗚嗚…可高考錄取也是要結合省排名的啊。”
“nOnO。”舒蕙伸出食指擱她面前晃:“秦于深是港城人,不能參加高考,他要想讀內地大學,港澳臺聯考和HKDSE才是他的主戰場。”
楊花花一抽一噎的哭聲,一下就收住:“…對哦!”
“楊花花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家蕙寶!”雷婭倩隔老遠瞧見,暴跳如雷跑過來。
“我沒有!”
倩姐名號不是白喊的,楊花花慫的往舒蕙身后躲,雷婭倩往哪邊沖,她就往反方向跑,倆人繞著舒蕙轉圈打鬧。
“你有本事別躲!”
“你有本事別打,打到舒蕙怎么辦!”
一道而來的霍長佑站定,笑看著不遠處三人打鬧,秦于深也在,同樣眸底帶笑。
倆人中間隔著天塹鴻溝,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對方的情敵關系。
盛逸可不知情,加速沖過來一手撈一個,攬住倆人肩膀湊到一塊。
“秦少爺,剛才說你碧螺春不是我有意,對不起。”盛逸滑跪道歉,下一句接著就是。
“你送給胖哥的零食,我能吃嗎?”
“………”
秦于深、霍長佑雙雙抽肩甩開他,并奉上嫌棄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