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城九月,秋意將校園內樹葉啃得半黃,風揚起時嘩嘩抖落一捧碎金。
午間下課鈴響,冬城一中再次沸騰起熱鬧,開學第三天了興奮勁仍未散,交流討論著時髦明星、假期趣事、游戲戰績……
與學習無關的事都能嘮兩句。
封閉式的走廊,盛逸從高二五班教室沖出來,還不忘回頭催促。
“舒大丫!快點的,今天再去晚了,高一那幫崽子別說雞腿了,連口湯都不給留一口!”
一中高三生在食堂擁有特權窗口,高一生軍訓離食堂近,不上不下的高二僅能靠千米沖刺自保。
“來了!”舒蕙手上拿著牛奶,寬大藍白校服外套下添了件薄毛衣,校服褲也肥大,往前沖時衣褲隨著高馬尾晃蕩。
搶飯搶飯!就一個念頭埋頭猛沖。
“大丫注意避讓!”盛逸一聲吼。
來不及了,樓道拐角處,舒蕙徑直撞上來人。
手中牛奶盒被她驚得捏緊,棕褐色的巧克力奶自吸管中飛濺而出,順著對面人的衛衣滴落至褲腿。
得、不僅給人撞了,還把人衣服褲子全毀了。
“對不起,同學…”舒蕙目光上抬再上抬,直至些微仰頭才對上來人的視線。
少年一雙極冷的眸子,雙眼皮皺褶鋒利的深,隨著眉心蹙起同眉骨一道壓下來,這張臉給人第一感覺是很帥,然后就是足以讓人退避三舍的倨傲冷漠。
舒蕙當真往后退了兩步,對面人身量也高,沒穿校服,那氣勢也不像個正經讀書仔。
衛衣仔褲上褐色奶漬痕跡明顯,黑色書包單肩掛在右側,他沉默著,看垃圾的眼神…
又摻雜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舒蕙覺得他應該是很不高興,并且想一拳頭給她打死掛墻上,開席。
“對不起,同X…帥g……”稱呼在舒蕙嘴里燙口似的換了兩次,最后成了。
“對不起,同志。”
秦于深:“……”
“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舒蕙連聲道歉,從口袋里掏出小包紙巾遞出去。
有人比她更快,忙用巾帕覆上衛衣擦拭,又蹲下來幫忙擦褲腿擦鞋。
語氣很是緊張:“少爺、您其他地方沒有哪里受傷吧?咱就應該聽‘英總’(秦英)的,帶隨身保鏢…”
舒蕙這才注意到,這位冷哥身側的年輕西裝男人。
少爺?她還娘娘呢。
朝前遞出紙巾的手剛要收回,對面‘冷哥’修長雙指一夾輕松抽走,回握至掌心。
舒蕙:“?”
午休大課間,廊道行走的同學不少,投到他們這的視線也不少,但都只是好奇一瞥,畢竟填飽肚子才是高中生的要緊事。
“大丫、你沒事吧?撞到腦袋了?痛不痛?”盛逸急轉掉頭,跑回來關心。
舒蕙搖搖頭,“我沒事…”再尷尬看向對面:“他……”
巧克力奶擦干了,棕褐色的痕跡依舊明顯,臟在衛衣上、淺色仔褲上…還有白球鞋……
“我的天…”盛逸低聲驚訝,下意識把舒蕙護在身后想替她處理這事。
舒蕙反摁他肩膀,自己出聲道:“非常抱歉同學,撞到你還弄臟你一身,我會負責你衣物的清洗費用,或者洗不干凈我賠償你,真的抱歉。”
少女的道歉很真誠,嗓音是清脆悅耳的甜,廊道盡頭玻璃窗灑進來暖陽映在她身上,嬌俏臉上隱隱可見細小絨毛,大方的明媚像一束光。
秦于深不知如何形容此刻,他心跳緩慢嗎,怎么能聽見砰砰響,像是自然而然就該對面前人有的悸動。
父親難成大器,姑姑接手集團后,不遺余力栽培他的同時又給他自由和輕松。
他對姑姑說想從美國轉去冬城一中讀書,僅憑著莫名執念,不去似乎會遺憾。
可秦于深心中也不解這執念何來,遺憾又何來……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了解惑、篤定。
秦英給的助理見秦于深遲遲沒回話,理理西裝袖口上前一步,瞟了眼這倆女漂亮男也漂亮的同學。
“小同學你拿什么賠?我家少爺這件衛衣是秀款限量版二十三萬七、褲子不是限量的也就7萬多點,至于定制球鞋……”
助理在舒蕙倆人越瞪越大的眼睛中說的起勁,剛要說出最嚇人的數就被秦于深一腳踹開。
“姑姑是讓你來干銷售的?”
冷聲冷臉嚇得舒蕙和盛逸身子一縮。
助理就更甚了,大少爺脾氣不好慣來難伺候,他沖著高薪接下這活,差點得意忘了形。
“少爺對不起是我多嘴。”助理退開垂頭不敢再說話。
秦于深多余眼神都懶得分給他,始終落在舒蕙身上,少年清冽感的冷聲努力溫和:“嚇到你了嗎?”
還關心他們?舒蕙和盛逸雙雙受寵若驚擺手,齊聲:“沒有的少爺,不敢當少爺。”
盛逸試探著又問:“少爺,衣服鞋子如果我給你洗干凈了,能不賠償嗎?”
這天價……把他和舒大丫全身上下論斤賣了都賠不起。
這少爺也是有病,一套房就這么穿身上。
有錢人都不正常,換他再有錢都舍不得穿這么貴的衣服,二十萬的衣服和九塊九的有什么區別,不過都是遮羞的布料。
盛逸在心底吐槽了遍,連他自己都沒放過。
秦于深瞥他一眼沒理會,眼神再次落回舒蕙身上:“你說幫我洗?”
“洗!”舒蕙鄭重點頭,“你到時候脫下來放高二五班,我保證給你洗的干干凈凈。”
她舉起雙手合十,水潤清亮的眼眸期盼望過來,看的秦于深唇角不禁微勾,好可愛。
“好。”秦于深應下,待到倆人要離開,他又虛攔下詢問:“你叫什么名字?大丫?”
盛逸擠出笑容燦爛:“少爺,我叫盛逸,盛大俊逸的盛逸。”
“沒問你。”
“……”
債主問名字再正常不過了,舒蕙揚出一個積極向上的笑容:“我叫舒蕙。”
秦于深被笑容晃眼,看向她掛在胸前的走讀牌,上面有名字和寸照。
他輕念:“舒蕙秦于深。”
看來少爺名諱秦于深。
“知道了少爺。”
她以后再也不喝巧克力奶了。
兩抹身影踢踢踏踏走在操場,舒蕙偏頭問:“要是洗不干凈怎么辦?”
盛逸咽了咽口水,命苦答:“那咱倆就準備好賣身契,給那拽少爺當牛做馬吧。”
“哦……”
“怎么感覺你不是很慌啊,舒大丫?即將負債巨款你還這么穩得住??”盛逸只差把眼里驚詫的問號拍她臉上。
舒蕙不知道怎么回他,剛開始瞧那少爺,確實被那雙冷眸嚇到。
但多瞧兩眼就莫名覺得他會是個挨打不還手的好人……
這算什么感覺?要她怎么講?
霍長佑跟雷婭倩在同一班,高二三班,倆人在食堂久不見舒蕙他們來,發的老年機信息也不見回,只好打包四份往回走。
四人在操場左道相碰,雷婭倩率先沒好氣:“你倆干啥去了?人不來信息也不回,吃飯都不積極!”
盛逸:“別提了,撞了個大少爺,即將負債巨款。”
霍長佑:“??”
“少爺?你們不會見到秦于深了吧?”雷婭倩來勁了,雙眼亮閃閃。
她眼睛亮,盛逸和舒蕙的眼睛更亮,盛逸搶先問:“倩姐認識嗎?快快幫忙說說好話……”
“我怎么可能認識,咱四個土生土長的冬城小市,我還能有隱藏大佬人脈不成。”
雷婭倩說著示意他們圍過來,在校服內藏著的手機點亮,劃開QQ校園墻。
“諾,校園墻里都是他的照片和爆料,據說是港城人,之前在美國讀書,這些照片就是從那什么Yik Yak上傳出來的,家里特別有錢的大帥逼一個。”
雷婭倩手肘碰了碰舒蕙:“蕙寶拿下他,家財萬貫。”
盛逸手肘也碰她:“洗不干凈,傾家蕩產。”
舒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