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羅強拿上了文件，原本打算直接過去的，但是……

作為秘書，必須要揣測領導的意思，趙領導叫他出來，分明就是不想讓他繼續留在那種場合下和秦淼唱對臺戲。

自己也真是的，在外國人面前，暴露內部矛盾，本來就不太好啊！不過……不是自己城府不夠，明明就是那個秦淼不尊重外國人啊。

沒錯，哈工大是搞了一些發明創造，但是，那又如何，能和德國比嗎？德國都工業化多少年了，這里還是汽車誕生的故鄉，你秦淼放低姿態，虛心和德國人學習不好嗎？

非得天老大你老二，出來不是給我們東方人丟臉嘛！

想到這里，羅強就不猶豫了，去，必須得過去，找個機會，給趙領導匯報一下，自己這樣的考慮，哪里錯了？

當他來到MTU公司總部的時候，接待的漂亮女孩已經不在了，于是，他來到了開會的辦公室，然后發現……人都走了！

這……

“喂，你是誰？這里是MTU公司總部，你不能隨便亂闖的！”

“我是東方來的，舒爾茨先生接待過我們的，我回去拿東西……他們在哪里？”

“已經去了餐廳。”

“餐廳？”

羅強來到了餐廳，然后……就看到各位領導已經用餐結束了，正在用餐巾紙擦嘴呢！

“趙領導，我來了。這是您要的文件……”羅強壓制著心中的不快，你們都吃飯了，我這還餓著呢！

趙領導看了他一眼：“這文件已經不需要了，你再送回去吧。”

啥？

趙領導，不帶您這么玩人的啊！

此時，趙領導已經站了起來：“咱們走吧，對德國的柴油機公司，咱們還是很好奇的，正好看看……”

你們去考察，也不打算帶我了？羅強的心更是沉了下去，看向秦淼的時候，目光中滿是憤恨。

秦淼笑了笑，就當做沒看到，反正只要不出意外，你小子以后的仕途也就完了，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上車！去生產廠看看！

東方的領導們，再次受到了震撼，工廠內，干凈整潔，工具也都擦得干干凈凈，擺放在架子上，井然有序，東方的工廠，和這里根本就沒法比！

技術先進，那可是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的！

當走過一個工位的時候，只看到一名工人，拿著專業工具檢查了一番，然后，就在缸體上貼了一個標簽，這缸體就被從生產線上取下。

“這是……報廢處理了？”

“是的，澆鑄過程中，缸體內部有一個沙眼。”

“焊接上不就行了？”

“當然不行，任何有缺陷的產品，必須報廢處理。”

浪費，真是浪費啊，在東方領導的眼里看來，這小殘次，完全可以修復，這里卻要報廢……

祝老神情復雜地看著缸體被帶走，然后開口：“秦淼同志，你怎么看？”

“想要有一流的質量，那就必須要有嚴格的管理，我們東方的老一套，是生產不出一流產品的，這點，需要和德國學習。我之前……只是認為德國的坦克發動機不適合我們東方，并不是不認可德國這種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東方工廠的質量管理有多差，秦淼是清楚的，海爾砸過不合格的電冰箱，某利砸過不合格的汽車，所以，這些廠子都發展起來了，還有很多工廠，漠視產品質量，繼續躺在過去的輝煌里睡大覺，然后就倒閉了，比如武柴……

說起武柴來，真是讓人唏噓。

1984年，德國退休專家組織給武漢派去了三名專家，維爾納-格里希去了武柴，進行為期四個月的考察，而且義務擔任技術顧問。

然后……他就發現了一大堆問題，工廠的總工程師，整天都在辦公室里，工廠質檢科的科長，居然連游標卡尺都不會讀！工廠里，人浮于事，干部更是嚴重瀆職……產品質量？手伸進柴油機里，肯定就能帶著鐵渣子出來！

格里希很無奈，經常抱怨，要是我是廠長，如何如何……

武漢政府大手一揮，聘請格里希先生當廠長！

然后走馬上任的格里希，立刻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總工程師和檢驗科長嚴重失職，免職！走關系上來的檢驗科科員，全部下放到車間，選拔一批能干的工人當質檢員，而且擁有和廠長一樣的權利！

工資？結構工資制，根據貢獻兩個月浮動一次！

在格里希的帶領下，柴油機內部雜質從5600毫克下降到100毫克以內，廢品率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上，不僅僅滿足國內使用，還出口了東南亞七個國家，創匯超過百萬！

武柴有了新氣象，所有實干的員工，都對他無比感激，親切地稱呼他為格廠長，

可惜，兩年后，格里希離任，新上任的廠長，立刻把格里希的所有改革措施全部廢除，再然后，質量嚴重下滑，國內不要，國外客戶訂購了一次，就再也不要了，幾年之后，武柴破產倒閉，職工下崗……

想起這些事，秦淼就是感慨萬千，那些不稱職的廠干部，都該槍斃！而事實上卻是，廠子倒了，他們卻肥了……

他的耳邊，似乎還能響起格廠長在開會時候說的話。

“你們可能認為我是發瘋了，不知道享受，天天去車間，滿身是汗……我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拼命干活，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你們，為了你們的老婆孩子！”

等等！

面前出現了一名肥胖的老人，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穿著一身工作服，肚子挺著。

這老人的外貌，看起來有些熟悉……

“各位，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維爾納-格里希先生，他是我們MTU生產工廠的負責人。”

秦淼睜大了眼睛，自己沒有聽錯吧？正想著格里希先生呢，居然就看到了真人？

“各位，歡迎來到MTU柴油機廠。”格里希笑呵呵地向眾人打招呼：“幾十年前，我的父親曾經去過東方，對那里的印象很好，東方人熱情而友好……”

格里希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名年輕的小伙子就沖了上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格廠長，見到您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