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深處,雕梁畫棟的王宮內燭火搖曳。
納哈出斜倚在虎皮榻上,臉色陰沉如水。
此刻氣氛凝重至極,一連串的壞消息接踵而至。
“報——大王!西側防線遇襲,馮勝率兩萬鐵騎殺來!”
納哈出握盞的手驟然收緊,眼神冷得嚇人。
明朝大將馮勝,此人用兵擅以奇謀破局,兼具大膽果決與細密籌算,作戰時他常不拘泥于常規戰術,慣于利用地形設伏、突襲,以精銳奇兵撕開敵軍防線缺口,如在甘肅之戰中迂回穿插大破元軍。
面對復雜戰局,馮勝既能制定穩扎穩打的推進策略,步步蠶食敵方勢力,又敢于在關鍵時刻孤注一擲,憑借迅猛突擊給予對手致命打擊。
這是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未等納哈出開口,第二道急報已撕裂空氣。
“大王!東側告急!傅友德親率三萬步卒,正以盾牌陣推進,已突破前哨營!”
明朝大將傅友德,此人用兵以“悍勇果決、奇正相生”著稱。
傅友德擅于在絕境中開辟戰機,常親率精銳為先鋒,以雷霆之勢撕開敵軍防線,無論是攀爬絕壁突襲陳友諒,還是率鐵騎橫穿大漠奔襲北元,皆以敢打硬仗、惡仗聞名。
其戰術不拘一格,既善用步騎協同的傳統戰法穩扎穩打,又能出奇制勝,在貴州山地戰中以疑兵之計迷惑敵軍,暗中繞道奇襲,大破苗疆土司;在北伐時更以長驅直入之策,直搗元大都。戰場指揮上,傅友德臨危不亂,遇強則強,常能根據瞬息萬變的局勢靈活調整部署,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戰果。
他比馮勝還要棘手!
話音未落,又有斥候踉蹌闖入。
“不好了大王,北面發現湯和部!五萬大軍扎下連環營,正用投石機轟擊城墻……”
聽到這些話,納哈出將手中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該死的!他們這是要困死我們!”
納哈出猛地起身,望著輿圖上如蛛網般蔓延的明軍標記,瞳孔劇烈收縮——明軍竟用他半月前圍困遼東軍的鐵桶戰術,將金山圍得水泄不通!
西南角的遼東軍雖未見動靜,卻如懸在頭頂的鍘刀,不知何時便要落下。
明軍這樣做,就是要徹底將他們困死在金山,慢慢消磨他們的士氣,動搖他們的軍心,然后一擊斃命!
然而下一刻,又有斥候帶來了絕望的消息。
“報——明軍鐵騎正清掃各部落勢力,凡是不降者盡皆被屠戮一空!”
聽到這話,納哈出瞳孔猛地一縮,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羊皮輿圖上,明軍的紅旗如毒蛇般纏繞金山,原本引以為傲的三道防線竟成了困獸之籠。
這明軍新來的大將軍到底是誰?
怎會用出如此狠辣的戰術?
所謂“圍而不攻,清掃遼東”,實則是切斷金山的補給命脈。明軍每日在周邊劫掠糧草,焚毀牧場,還故意釋放俘虜,讓“投降免死”的消息傳遍營地,到時候己軍士氣必然暴跌!
納哈出忽然想起一月前,自己正是用這招將遼東軍困在開原。
此刻報應般的戰術反噬而來,他才驚覺這比強攻更致命——當遼東境內的大小勢力被逐一清掃,金山就成了一座孤島。
明軍主將分明算準了他的每一步:若固守,糧草耗盡后不戰自潰;若出擊,正入對方設好的埋伏圈。
這明軍主將分明就是逼著他主動出擊,否則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等死!
納哈出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他知道這是場賭命的抉擇:要么孤注一擲殺出重圍,要么如對方所愿,在這逐漸收緊的絞索中,淪為待宰的困獸。
與此同時,明軍大營。
朱高熾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朱雄英則在一旁念叨個不停。
“高熾,咱們啥時候發起總攻啊?”
“你都讓二丫頭和徐老三出去征戰沙場了,咋不能讓我也去?”少年皇太孫的語氣里面滿是委屈。
說實話,朱雄英此刻心中很是不滿。
按照朱高熾定下的戰術,二十幾個虎狼之將各自領一支鐵騎,前去清掃遼東境內的大小勢力,徐增壽與李景隆也得了獨自領軍的機會。
可他這個大明皇太孫,卻被死死摁在中軍大營,每日只能聽著戰報,連城墻都不許靠近。
“高熾啊,你就讓我出去吧,我帶上羽林衛如何?”
聽到這話,朱高熾沒好氣地給了朱雄英一個白眼。
“人家出去那是建功立業,你堂堂皇太孫去干什么?”
二丫頭和徐老三那都是需要軍功戰功的,朱高熾才給他們領兵作戰的機會。
可你他娘地朱雄英,大明王朝的國之儲君,你去干什么?
再說了,萬一出現了什么閃失,被什么冷箭流矢擊中喪命,那才是得不償失。
正因為如此,朱高熾才將朱雄英摁死在了身旁,不給他獨自領兵的機會。
朱雄英張了張嘴,最終泄氣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能有什么閃失?”
“你是大明儲君。”朱高熾的聲音陡然冷下來,“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整個天下的。”
他起身走到帳外,望著遠處連綿的雪山,“相比于馳騁疆場,你更應該思考一個問題——遼東打下來之后該如何開發?”
朱雄英聞言一愣,隨后不滿地撇了撇嘴:“這破地方冰天雪地,樹都長不高,開發它作甚?”他踢開腳邊的積雪,“讓遼東將士守著這苦寒之地,咱們班師回朝多好。”
朱高熾沉默良久,撿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畫出輪廓。
“你看這遼河平原,土壤黑得能攥出油。”他的指尖劃過圖上標注的山脈,“長白山的人參、東珠,鴨綠江的水產,還有漫山遍野的皮毛……”
枯枝重重戳在凍土上,“這些東西運到江南,能換多少糧食布帛?”
朱雄英撓了撓頭,也不是沒有腦子,提醒道:“可這地方太冷,百姓根本不愿來。”
“沒人愿意來,那就強制移民,洪武年間移民還少了嗎?當年皇爺爺定都南京時,應天府也是一片廢墟。”
朱高熾的目光穿透云層,“你以為移民屯田靠的是自愿?”
“洪武三年的山西大移民,不知多少百姓子民喪命于途中,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強制遷徙,背后卻是無數家庭的支離破碎,可朝廷不得不這樣做!”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凍土細細摩挲。
朱高熾繼續道:“做君王,不能只看眼前的刀劍。”
“納哈出守著金山,以為靠鐵騎就能永保安寧。可咱們占了遼東,要的是百年根基。”
“那高熾你說當如何?”朱雄英抬頭時,眼中已沒了焦躁。
“首先就是修路!”朱高熾在雪地上劃出幾條直線,“從開原到遼陽,再到女真各部的聚居地,官道驛站要連成網。”
他掰著手指,“其次設衛所,駐軍既是兵,也是民,分發田地屯田耕種……”
兩小只蹲在雪地上,開始商討起了遼東后續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