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鹿甄猛地驚醒。

她坐起身來，按著自己的頭：“我這是睡多久了？”

本來只想小憩一會兒，可越睡卻覺得越累，好像還做了什么讓她很不愉快的夢境。

但具體夢見什么，鹿甄這會兒也回憶不起來。

“不能再睡了。”

鹿甄拍拍自己的臉振奮精神。

再睡下去的話，到了真正該睡覺的時候，她睡不著了，反而本末倒置。

鹿甄感覺自己腦子醒了，身體還沒完全醒。

她坐著靜靜等著身體開始適應，但坐著坐著，鹿甄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嗯？”

她看了看四周，又靜靜去仔細聆聽，眉頭一皺。

從帳篷篷布透出的顏色，可以明顯看出現在還是白日。

可為什么周圍這么安靜，不光沒有說話聲，連走動的聲音都沒有？

覺得奇怪，鹿甄出聲詢問：“納蘭夜，發生什么事了？”

對她的話向來有問必答的納蘭夜，這時卻僅有沉默。

“納蘭夜？”

鹿甄出了帳篷一看，才發現納蘭夜不在自己帳中。

“傷還沒好全，他能跑去哪？”

鹿甄四處去尋，結果一轉身，看到遠處天空中黑壓壓的漩渦時，登時一驚。

“……難怪沒人敢出來。”

一個漩渦就盤旋在近前，誰的心大到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在外頭行走啊？

鹿甄起初也很是防備，但防著防著，鹿甄也瞧出不對來。

“這漩渦……不動的啊？”

聽見鹿甄疑惑，賈正翔從隔壁營地探出頭來，對待鹿甄的態度特別恭敬。

“我們也覺得奇怪，這漩渦出現都三十分鐘有了，一直待在原地，沒有移動也沒有變大，古怪得很！”

“還真的挺古怪的。”

換坐平常，鹿甄肯定也會離那樣的漩渦遠遠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納蘭夜不在。

鹿甄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納蘭夜身影后，她再次看向那團小漩渦的方向。

“不會吧……”

鹿甄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拿了自己的苗刀，往漩渦出現處趕去。

她本以為即便漩渦不大，但一直待在同個地方，造成的危害也小不到哪里去。

可當鹿甄抵達漩渦所在位置時，卻發現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

“……這漩渦，還會針對單個營地的嗎？”鹿甄有些驚訝。

因為那漩渦造成災害的范圍，實在是巧得有些過份了。

旁邊的營地沒事，只有漩渦底下的那個殘破不堪，就好像……是特意針對這里的人似的。

“是吧？我們也覺得奇怪，一開始還張了結界瑟瑟發抖，結果后來把結界撤了，你看，竟然啥事都沒有！”

旁邊營地的人本來就一直在關注頂上的漩渦，見鹿甄來了，也就跟她嘮嗑幾句。

“那這里的人呢？”

那人聽了，搖了搖頭。

“都被卷進漩渦里去了，平日里從沒出現過漩渦的好位置，竟也會發生這樣的事！也算霍萱他們倒霉吧。”

他嘆了口氣，鹿甄卻愣住了。

“你說，這里是霍萱的營地啊？”

“是啊。”

鹿甄看著漩渦，懷疑漩渦出現在這里，或許不是偶然。

納蘭夜不在，霍萱營地被摧毀得不成樣子，他們一整隊的人也不見蹤影……

巧合的事情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鹿甄想了想，決定也進去瞧瞧情況。

那人見鹿甄問完問題后，立刻朝漩渦走去，不由驚叫一聲：“誒！你做什么？別想不開啊！”

“我沒想不開，我就是去找個人。”

鹿甄拋下這句，頭也不回鉆進漩渦里。

那人都傻了，喃喃念了一句：“要找什么人，才能義無反顧自愿進漩渦里啊……”

他說的話鹿甄并沒聽見。

打從進了漩渦以后，鹿甄便抽出苗刀，隨時警戒著。

穢影能潛伏在影子里，也就代表它們能夠從任何角落出現，防不勝防。

可鹿甄走著走著，卻發現不光漩渦外靜得可以，就連漩渦里面，也靜得不可思議。

沒有人，也沒有穢影活動的跡象。

里面有的只有從外頭卷入的殘骸枯枝，很是寂寥。

如果是一般情況，鹿甄或許還摸不著腦袋，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人。

但進來的要是霍萱的話，那就容易多了。

鹿甄抬頭，盡量往高處走，去尋核心的位置。

“在那里。”

九點鐘方向，天上有微微的亮光，鹿甄猜測那應該就是漩渦結晶的所在。

霍萱是個對自己隊伍強度要求很高的人，同理，她自己也會想方設法變強。

她會進來漩渦，目的是為了取走漩渦結晶。

但漩渦都出現三十分鐘之久了，結晶卻依然還在的話，那就表示肯定有情況！

等鹿甄越接近核心，剛才為止還很安靜的漩渦內部，她也隱約能聽見一點響動。

“啪噠、啪噠。”

就像有什么液體砸落在地面的聲音。

還有，像是很細碎的嗚咽聲？

鹿甄放輕腳步，往前繼續行走。

鹿甄留神看著影子，除了是預防穢影，也是因為心中不解。

──納蘭夜留給她的小武將，一直都沒有出現。

然后，鹿甄終于看見了她以外的人。

也或許，那根本不能說是人。

鹿甄停下腳步。

前方，曾經屬于人類的軀體散落，碎裂的白骨與肉泥正被拒起起來的穢影一點點蠶食。

太熟悉的一幕，讓鹿甄腳步頓住，沒法再繼續往前走。

“這是……”

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勉強認出了文雨鴻和傅言午的臉。

而那些啃食他們的也并不是穢影，它們周身并沒有被污泥覆蓋，而是純粹的黑影。

嗚咽聲自一旁傳來，霍萱被關在黑牢之中眼睜睜看著這一切，那么強悍的姑娘，如今卻哭花了臉，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能小聲啜泣，眼神驚恐，縮在牢籠角落。

“你來啦？”

聽見熟悉的聲音，鹿甄回頭看去。

朝她走來的是納蘭夜，還是一如既往露出那張溫和的笑臉。

可他的左半邊，卻已無人型，而是成了黑影。

“你怎么……”鹿甄愣住。

納蘭夜聽見鹿甄提醒，才像發現自己模樣變化那般，苦笑了下：“啊你說這個啊……力量動用得太多，稍微失控了點。”

語氣雖是無奈，但那嘴角依然揚起，半點也看不出任何苦惱的樣子。

他只是看著鹿甄，對她說：“從今往后，會讓你做惡夢的人，再也不會存在于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