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作為家里唯一的獨(dú)子,也是被寄予厚望,一家人多年積攢,從他十六歲開始,便大量供應(yīng)他吃食,雖然肉類幾乎吃不上,但尋常米糧他基本上是頓頓飽腹。
對此,吳銘自然也不會浪費(fèi)機(jī)會,從他十六歲至今,足足一年半的時間,他幾乎都是足不出戶,不曾離開過村子,全心全意修習(xí)武道,以求凝練出純陽血?dú)狻?/p>
但,
現(xiàn)實(shí)終究有別于設(shè)想。
這一年半的時間,吳銘雖全力修行,可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原地踏步。
族長吳曲曾告訴他,對于他們這些尋常貧民之家,想要凝練純陽血?dú)猓と胛涞篱T檻,屬于極難極難,因?yàn)槿狈︺y錢,欠缺肉食的補(bǔ)充,更沒錢使用那些補(bǔ)充血?dú)獾乃幏剑韵胍毘鲅獨(dú)猓椭挥袘{借自身體質(zhì),也就是所謂的‘資質(zhì)’。
而據(jù)吳銘的仔細(xì)了解,這所謂的資質(zhì),并不是什么根骨之類的東西,而是更為直觀的‘消化吸收’能力。
尋常貧民欠缺銀錢,欠缺肉食補(bǔ)充,要凝練出血?dú)猓亲匀痪偷脧哪切┢胀ǖ拿准Z中汲取足夠的營養(yǎng),因而消化吸收能力越強(qiáng)的人,越容易凝練出血?dú)猓粗畡t越難。
整個吳村,百余戶人家,幾乎每一家的男丁,在十六歲之時都會嘗試習(xí)武,凝練血?dú)猓烧嬲熨x異稟,練出血?dú)獾模缚蓴?shù),百不存一。
至少今世的吳銘,就不屬于天賦異稟的那類。
從布袋中取了一些粗糧。
吳銘又從床榻里側(cè)拿出了另一個干癟的布袋,接著便從布袋內(nèi)摸出了數(shù)個曬干的大紅棗,掂量了一下布袋里所剩無幾的紅棗,吳銘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想他前世,雖也是底層小人物,但尚不至于吃不起肉食,連紅棗都是家里珍貴之物,僅供他一人食用,且一年半以來,修行也始終原地踏步,難免令人困頓。
片刻后。
一鍋雜糧粥煮好。
劉氏和吳鈺只各取了一小碗,至于幾顆紅棗則分毫未動,全部留給吳銘。
吳銘看著碗中的紅棗,心中有些雜念漂浮,或許他此生真的沒有資質(zhì),也許不該追求武道,倘若老老實(shí)實(shí)的做活,思考一些賺錢的門路,說不定能夠改善生活。
不過這些雜念也只是一閃而過。
且不說一家人省吃儉用,供他習(xí)武,至今一年半有余,縱然他覺得希望小,家里人也不會讓他放棄,何況他腦海中還有一副不知來歷的黑帝伏魔圖,更不可能困頓于平凡。
吃過餐食之后。
吳銘便獨(dú)自來到了院里,迎著朝陽,身軀挺立,一手下垂虛托丹田,一手上浮高舉過頂,同時左膝微彎,右腿橫起,停于左膝之上,擺出一個‘純陽引血樁’的樁姿。
純陽引血樁,一種有助于牽引氣血,凝練血?dú)獾幕A(chǔ)樁功,在這方世界基本上是完全普及的狀態(tài),一般來說無論高低貴賤,修行起步都是從這一樁功開始。
“引血為基,純陽誅邪。”
吳銘擺出樁功架勢后,便閉上眼睛,心中念誦口訣。
樁功的口訣本身其實(shí)沒有什么效果,但其本身卻蘊(yùn)含著一些武道修行的至理,其中所謂‘誅邪’,并非誅殺外界邪魔,而是將自身雜念心緒視為邪魔,以樁功為基,鎮(zhèn)壓自身雜念,集中心神,以感受自身氣血之律動,牽引氣血,以凝練血?dú)狻?/p>
這方世界的武道修行,以蘊(yùn)養(yǎng)血?dú)鉃榛A(chǔ),一旦能凝練出一股純陽血?dú)猓隳芤源藶榛A(chǔ),緩緩淬煉身軀,極大的改善自身體魄,等閑三五人難以近身,手持利刃,更能與妖物搏殺。
強(qiáng)大的實(shí)力,才是武夫們地位截然不同的根源。
就這樣,
吳銘保持著樁姿,整個人一動不動,仿若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不知不覺間,自身念頭似都消失了,對外界的感知全然消除,所有的感官都收斂到了體內(nèi)。
此刻的吳銘,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心跳,隨著每一次心跳,周身血液在體內(nèi)奔流,同時便有一股股蓬勃的血?dú)鉄òl(fā),但這些血?dú)飧静皇芸刂疲y一團(tuán),無法凝聚收斂。
“凝血引氣。”
吳銘意念收斂合一,嘗試引導(dǎo)體內(nèi)那散亂的血?dú)猓稽c(diǎn)點(diǎn)的將之收束,匯集,然后使其導(dǎo)向腹部丹田,整個過程猶如在泥濘之中拉拽車架,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不知過了多久,吳銘的雙眼陡然睜開,整個人一下子脫力,跌坐在地上,同時汗如雨下,僅僅頃刻之間,整個內(nèi)衫就被汗水完全浸透。
“差一點(diǎn),又是差一點(diǎn)。”
吳銘坐在地上不斷的喘息,一連緩了小片刻,這才緩過氣來,緊皺著眉頭。
只要將全身散亂的氣血捋順,引導(dǎo)聚斂,歸入丹田,便算是完成第一次凝血,將一步踏入武道的門檻,但他每一次都在最后的歸納丹田時卡住。
氣血搬運(yùn)乃是有損耗的,每當(dāng)他聚斂氣血,將至運(yùn)往丹田之時,都因損耗過大,而導(dǎo)致最后一步無法完成,在丹田之外潰散。
“我的資質(zhì),應(yīng)當(dāng)不算極差的那一種,以我如今的境況來看,每次都只差最后一步,倘若能夠有一份溫養(yǎng)氣血的藥方,或者是一些氣血渾厚的肉食,便有機(jī)會沖破過去。”
吳銘反復(fù)思考自己的整個修煉過程。
若真是資質(zhì)極差,那應(yīng)該都無法做到聚斂氣血,若是資質(zhì)極高,那就應(yīng)該是輕松凝血,似他這種境況,很像是介于中間位置,不上不下。
倘若他生于城內(nèi)的大戶人家,甚至稍微富裕一點(diǎn)的人家,也許他早就完成了凝血,踏入武道的領(lǐng)域,但可惜他此生就是誕生在貧民之家,能夠讓他每一餐飽腹的同時,額外再吃上幾個紅棗,就已經(jīng)是一家人的極限,甚至為此都有些難以維系了。
“想辦法弄點(diǎn)肉食么?”
吳銘一念及此,腦海中閃過了吳四九慘烈的死狀,不由得又搖了搖頭。
像他這樣沒有凝練血?dú)獾钠胀ㄈ耍瑹o論是擅自進(jìn)山,還是跑去遠(yuǎn)河,那都是極其危險的,何況肉食這種東西,并非飽餐一頓就必然能成,至少也得連吃一段時間才行。
只有那種溫養(yǎng)氣血的特殊藥方,興許能一份下來就助他功成,但問題是那一類的藥方太過于昂貴,他曾詢問過吳曲,吳曲說最差的溫養(yǎng)藥方,一份也至少要四十兩!
四十兩銀子,這幾乎是四口之家兩三年的口糧。
練武,
就是燒錢!
這是族長吳曲的原話。
大戶人家可以燒錢來積累血?dú)猓F人就只有依靠自己的根骨資質(zhì)了。
吳銘思量許久,還是沒什么賺錢的方案,主要是這方世界與他前世有著很大的不同,從武道、血?dú)狻⒀У鹊确矫姹憧吹贸鰜恚笆赖脑S多知識,在這里都并不適用。
何況,
縱是真有適用的知識,他一個平民百姓,鼓搗出來也只會被人吃干抹凈。
強(qiáng)者為尊的世界,唯有實(shí)力才是根本。
“呼。”
休憩片刻之后,吳銘起身,來到水缸旁,拿起水瓢,咕嚕咕嚕灌了一氣。
生水不能直接飲用,這是前世的常識,但如今的吳銘卻無能為力,因?yàn)檫@里并非前世的世界,想要燒水便需要生火,要生火便需要薪柴。
在這里,近山近河皆有主,上山砍柴也需要交錢,對于富裕人家來說這點(diǎn)銀錢或許不算什么,但對于本身貧困,吃都吃不飽的百姓來說,拿柴火來燒水喝是奢侈不起的。
吳銘也知曉這樣不好,但只能不去在意,畢竟一旦練出純陽血?dú)猓瑲庋溆瘎t百病不生,反之若練不出來,那碌碌一生,貧苦掙扎,也更無須在乎這許多。
轉(zhuǎn)念間,
吳銘又想起腦海中的黑帝伏魔圖。
他覺得此圖必然大有來歷,非比尋常,一旦能夠借用其力,擺脫當(dāng)下的困境多半是輕而易舉,只是每次夜里睡眠都嘗試探索研究,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
片刻后。
吳銘搖搖頭,將亂七八糟的念頭拋到腦后,看了看水缸里的水,只剩下淺淺一層。
“水不多了,趁著天亮,去挑一些。”
他看了看日頭,當(dāng)即便抄起扁擔(dān),挑起兩個破舊的木質(zhì)水桶,往村子的后方走去。
吳村村后有一口水井,村子里日常吃水,基本都依靠這口井,只有平時洗曬衣物,需大量用水,才會去往村前的近河,那條河雖有主,日常有人巡邏,但只禁漁業(yè)打撈。
很快。
吳銘便來到了吳村村后。
水井旁打水的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與他年紀(jì)差不多的少年,同樣挑著兩個破木桶,見到吳銘過來,頓時憨厚一笑,打著招呼。
“吳銘哥,你也來打水啊。”
“嗯。”
吳銘微微點(diǎn)頭,道:“聽說最近族長一直在提點(diǎn)你練功?練的如何。”
眼前的少年與他同在吳村長大,與他也是熟識,同樣是吳姓,單名一個‘忠’字,不過吳忠一家與族長吳曲關(guān)系更近,吳曲是吳忠的親二叔,故而彼此之間在吳曲那邊的待遇也不同。
吳銘這里,吳曲只是將引導(dǎo)氣血的樁功和心法傳授給他,略微指點(diǎn)一二,而吳忠這里,則是親自教導(dǎo),基本上每日都會提點(diǎn)。
吳銘對此倒沒有什么不平,一方面親疏有別十分正常,另一方面,他與吳忠算是發(fā)小,關(guān)系也還不錯,倘若吳忠能有幸練出血?dú)猓蔀槲浞颍瑢λ麃碚f并無壞處。
“二叔說我練的不錯,這樣下去再有半年,有望練成。”
吳忠摸著后腦勺,憨厚一笑,旋即主動讓開身位,道:“吳銘哥,你先打水吧。”
“沒事,打水還分什么先后。”
吳銘笑了笑,將水桶和扁擔(dān)放下。
“行。”
吳忠咧咧嘴,便走到水井旁邊。
咕嚕。
水井底部,忽的冒出一個氣泡,氣泡啪的破裂,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悄然散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