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聽見朱元璋這話,心里不解地暗暗道:李暄怎會提出那等荒唐的諫言?
其實剛剛他已經細細地去想過了李暄說的那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
他得出的結果和朱元璋一樣。
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
現在,朝廷供養宗室的花銷連百分之一都稅收都不占。
今后就算宗室的數量再如何膨脹。
又怎么可能需要那么多銀子?
當他老朱家的人全是豬不成?
那么能生?
“真是不明白,李暄究竟在想些什么?他這次,算是栽……”
話說了一半,朱棣猛抬頭看了朱元璋一眼,面色頓時變得有點兒古怪:“不對,父皇的樣子看起來雖然很嚇人,不過,絕對沒有真的生氣,父皇打李暄三十大板,估計連告誡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在為秦王出一口氣罷了?!?/p>
換做是別人敢提要改量國之力奉養親親之條,只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而換李暄來,朱元璋竟連生氣都算不上!
“父皇為何會如此看重李暄?”
朱棣忍不住好奇起了這個問題。
要說是因為能力強,所以才如此重視他。
絕對是無稽之談!
劉伯溫能力夠強了吧?
也不見朱元璋有像重視李暄這樣去重視劉伯溫。
“李暄的存在,對父皇來說絕對有其他更特別的意義?!?/p>
“究竟是什么呢?”
朱棣心里好奇的緊,馬上思索起了這個問題,過了會兒他冷不丁猜想道:莫非,李暄死了,大明就得亡?
這是朱棣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不過這念頭才出現,朱棣就自嘲了起來:“朱棣啊朱棣,你堂堂親王居然會因為忌憚李暄而生出這般妄念,當真是幽燕風雪迷了心竅!丟人啊!”
“父皇的心思,真是一點都猜不著??!”朱棣思之無果,無奈地感慨了一聲,而后又悄悄地在心里嘀咕道:“假若,我真當了大明的儲君,父皇是否會告訴我原因?”
朱棣的眼中閃過了渴望的光芒!
他雖然一口一個對皇位沒興趣。
但。
在應天府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之后。
要說他還是一點想法都不敢有。
那自然是無稽之談!
……
“李暄,別發愣,陛下問你話呢!”
黃子澄開始狗仗人勢了。
給李暄惡心了這么久,總算是有了報復回去的機會,哪能不抓緊落井下石?
并且,他可不僅要落井下石,他還打算待會趁機參上李暄一本!
即便朱元璋不殺李暄,也得讓李暄吃上一壺!
“這還用問?”李暄一臉的理所當然:“臣,自然是不服了!”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質問道:
“為何不服?你說,咱在聽!”
“不過,你若是不能說的讓咱滿意,那便是罪加一等!”
李暄淡定地說道:
“臣之所以說不改量國之力奉養親親之條,將來,宗室的存在導致的財政開銷會膨脹到占據財政的三分之一,致使朝堂無法承受,原因有二?!?/p>
“其一!陛下立“生授爵祿”之制,循世襲遞降法:除親王、郡王外,后世子孫爵位依世遞降,至奉國中尉則永襲,如此則天潢支裔日蕃,歲糜國帑幾何?百年之后,豈止倍增于洪武初元!”
黃子澄冷笑道:
“爾憂天潢繁衍之論,實乃曲解祖訓!《祖訓》昭昭“與國同休”,縱我朝宗室世襲十,百世,所需銀錢,又豈抵得過一省秋賦?汝莫非視天家貴胄為圈養豚犬乎?終日除了生育什么都不做?漢室文景削藩致七國烽煙,唐廷猜忌宗親釀武周之禍——爾今日妄議,他日必貽笑青史!”
“我話還沒說完,你插什么嘴?”李暄不爽的瞥了黃子澄一眼。
“我看你,分明是無話可說了?!秉S子澄不屑地道:“你今日若是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那我馬上就辭官歸隱!”
“呵呵?!?/p>
李暄表情略顯冷漠。
辭官歸隱?
做夢。
陳伯的死,肯定有你一份功勞。
我弄不死朱允炆,還能拿你也沒辦法?
“也不需要你辭官歸隱,你把衣服扒了,倒立繞著紫禁城走一圈就是。”李暄道。
“那,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呢?”
李暄毫不猶豫地說:“那你就讓陛下斬了我的項上人頭!”
“好!你這話,大家可都聽見了,到時候可別反悔!”
黃子澄頓時大喜。
可還沒笑幾聲呢,他忽然感覺渾身發涼。
抬頭一看,方才見到朱元璋正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看。
黃子澄大概猜到了朱元璋根本就不想李暄死。
不過,他想了想自己親手帶大的朱允炆。
便把頭低下,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暗暗想:只要能為允炆殿下除掉李暄,即便陛下要了我的性命又如何?我甘之如飴!
這賭約,自己橫豎都不虧。
李暄笑了笑,繼續說道:“黃大人剛剛好像問過我,是不是覺得大明的宗親都是除了生育,什么都不做的廢物?其實還真是如此!
我剛剛說了原因有二,其二便是:圣朝嚴格限制宗室參政、從商或務農,甚至禁止藩王離開封地或相互往來,宗室成員既無政治參與權,又無經濟自主權,那除了利用祖訓之制,通過生孩子,獲取更多俸祿之外,還能做什么呢?一個宗親,一輩子,只怕就能生育三五十個后代!臣敢斷言!不需百世?十世之后,宗親的數量便會從現在的區區幾百,膨脹到數十萬!
大明如今每年的稅收,不過兩千萬兩白銀而已!黃大人你給我算一算,供養數十萬的宗親,每年需要耗費多少銀子?”
話音一落。
整個奉天殿都安靜了。
但。
文武百官的反應卻是十分的古怪。
他們并沒有因為李暄的陳述而感到震驚,從而抨擊,或是覺得言之有理。
反而十分一致的,用怪異的表情盯著李暄看。
“什么情況?”
李暄一臉的懵逼。
不過他在短暫的呆滯之后很快就發現了原因所在——
說錯話了!
嚴格限制宗室參政、從商或務農,這些并非是洪武朝的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