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冰層下的巨大陰影緩緩游動,若有若無的龍氣傳來,白縞面色有些復雜,既有感懷,也有畏懼。
“還請取出,讓我再看一眼罷?!?/p>
電光迸射,雷音交響,許玄當即將列缺和豐隆祭出,一玄黑龍紋長劍,以及一紫白五雷連鼓顯化,兩器呼應,威勢不斷上漲。
“這兩件靈寶相會才算完全,單取一道,威能都不算厲害,可一旦相會卻是天下有數的東西?!?/p>
“若你修成【震天衢】和【曄照夜】,便可將這兩道靈寶溫養圓滿,可自其中顯出【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閃明曄烈光】,分應一聲一氣?!?/p>
許玄聽及,心中卻是已有些了解,這兩件靈寶既然對應神通,恐怕也煉入對應的紫府之物。
【天鼓更始震音】和【霍閃明曄烈光】應當是同【恒明尊光玄焰】一般,是金位上的仙物下化,對應紫府神通一級,在紫府靈物中也十分少見。
“敢問前輩,這兩道靈寶應當是雷宮的東玄天府所出,怎落到龍屬手中?”
許玄有些疑惑,卻見白縞目光一閃,笑道:
“此事倒是有些來歷,震雷第一任主人為【雷澤】,這位神圣并未參與【混天再辟】,存世頗長,天霍龍君便追隨這位大人。”
“后來雷澤去往天外,震雷果位卻仍安穩,天霍龍君仍處北海,見證過雷宮興亡,直到大周時才離去,雷宮中自然有他的關系在?!?/p>
許玄聞言,心中一動,如今倒是可以確定些事情。
雷宮之立,應當在【混天再辟】之后,也就是最古老的神圣離去,仙道大興之時。
而這位天霍龍君,正是見證者,追隨過雷澤,可念及此事,他心中卻又有疑問。
“敢問龍王,我聽聞.如今震雷位上的大人,乃是諸位真君中最古老者,可卻也在雷澤之后登位,若是龍君曾與雷澤共處一時,如今東海的兩位,豈不是.”
他這話說的極為大膽,讓白縞面色一變,在北海談論這位大人,和在其耳邊說話也無區別了。
此時冰宮之外卻無雷聲響起,白縞心思急轉,當下有些猜測,只覺眼前這位溟度龍王恐怕正得大人看重。
“這傳言自然無錯,說的乃是道齡,而非登位的時間,如今震雷一道的大人,來歷更古,并無錯?!?/p>
白縞斟酌言辭,極為慎重的解釋一番,當下卻怕許玄又問起這事,急急轉了話頭。
“東玄一府,古代把持【天鼓】之位,有真君司職,天霍龍君也在其中有關系,曾借出法寶,化出一道【霍閃明曄烈光】,讓這一府仿造了【列缺】,內藏金性。”
“【豐隆】也是這般來歷,仿造雷宮法寶而成,內藏金性。大周之時,雷宮消亡,這一劍一鼓便被曄光龍脈收回。”
他言辭中有些可惜,嘆道:
“虛摯龍王隕落,這兩道靈寶中的金性也被人取走,自此威能減損不少?!?/p>
許玄心中卻是隱隱有些感慨,內藏金性的靈寶,豈不是那【太宇梭】一級,奢尼不過一紫府中期,卻能借此在諸修之間來去自如,足見其威。
這一級的靈寶,已經有法寶之姿,在法寶不出的情況下,已經是世間第一等的靈器,而這位虛摯龍王竟持兩件。
“司劫一府主刑罰降劫,修社雷【刑解】,司劍道【劫法】,而東玄一府卻管的是天地雷霆運轉,故而才修【天鼓】,再近【霍閃】。”
“這一聲一氣齊全了,雷聲電光俱在,才能讓天地雷霆運轉自如。”
許玄聞言,心念急轉,若是白縞所言為真,那【天鼓】、【霍閃】兩道位置恐怕對震雷意義非凡,甚至能延伸而出,感應其余雷霆運轉。
他當下卻是誠心謝道:
“謝過前輩解惑。”
宮中陰風更盛,白縞輕吹一氣,寒雪飄飄,又是一派潔凈之意,他此時目光一轉,卻是說道:
“這不算什么,本就是些舊事,你往龍庭的壬澤宮去翻翻,說不定記載的更全。”
白縞聲音稍稍一頓,自然而然地問道:
“不知.龍庭的陽湖龍王,近來如何?”
“龍庭近來被封鎖,僅能通過洞淵偶爾聯系,我亦不知?!?/p>
許玄當下說的卻是實情,這位陽湖龍王承載龍庭求壬之望,又牽扯上真龍的本相,身份可謂敏感到極點。
“龍庭被封鎖,可是.木德的那位?”
白縞若有所思,瞬息之間就猜測出溟云天如今的狀況,許玄見其了解的如此之深,也無什么隱瞞的,只道:
“正是,似乎是魔道出手?!?/p>
“【盤秘】?”
白縞一語道破,直呼其名,并未有太多顧忌,讓許玄眉頭直皺,直呼大人之名,對方必定有感,更何況是這尊魔頭。
“不必擔心,北海是天底下少有可以暢言的地界,那位大人在此,諸位真君絕不敢來窺探一眼?!?/p>
白縞聲音恭敬,只低聲道:
“大人久未出手,你自不知其天威?!?/p>
“【青余】真君當初何等桀驁,出身黑煞魔道,是【庚武】仙人的弟子,為大趙舉國祭拜,后來僅是冒犯大人,便被在地府斬殺,辛金一道的從位都因此磨滅?!?/p>
“這等壯舉古來少見,即便是離遼的帝君來此,也要執晚輩之禮?!?/p>
許玄聞言,心神激蕩,只覺這等壯舉才是配的上其威名,不止是斬殺果位真君,甚至將一道從位都消磨。
這手段之高妙,已經接近仙人。
‘辛金的【角蟻】道象消散,對應的從位也被消磨,成全戊土之無漏,便是這位懸混真君的手筆?!?/p>
他此時卻越發覺得這位大人行事莫測,布局極長,只是心中更有疑問。
‘這位.是否察覺到我體內的道碑。’
許玄明白這位真君已經看穿人龍二身的玄虛,卻并未揭露,反倒幫他遮掩,可若是對方連玄碑也察覺了?
他眼下卻是不敢繼續去想,不論如何,只要這位真君有增長羽翼,圓滿金位的意愿,那一位修行震雷的純血龍種,都對其有用。
表面上可以去求【霍閃】,若是更進一步,卻是可求【洊合】。
眼下白縞見許玄沉默,這才緩聲道:
“我受傷極重,壽命將近,今日能自冰穴中出來,已經耗盡力氣,只為見你一面,看看溟澤出了何等血裔?!?/p>
“前輩之傷,是為何?”
許玄見其龍角折斷,似乎是為利器所斬,白縞當下搖頭,只道:
“和人斗法受了暗傷,后來強修神通,【陰始凝】尋不到,少、太二陰的替參也修不成,我便欲修壬水的【斂寒澤】,可惜還是失敗,白白損傷性命,折壽許多。”
“當初為求功法,還在洞淵中見過你父王,他倒是嘴嚴,未曾提起有你這般出彩的血嗣?!?/p>
許玄眼下唯有沉默,白縞龍王所說的時間,他恐怕還沒化出龍身,哪里有這一蛟蛇的消息。
“我今見你,唯有一求?!?/p>
白縞眼神卻漸漸明亮,宮中風雪漸起,他只沉聲道:
“寒蓄一脈,雖失了金丹手段,可紫府級別的底蘊還是有的,一旦祭出,大神通者也要避退?!?/p>
“我壽數將近,洛安修為太低,后輩的血脈在一點點退化,直到這一輩,連龍角都快失卻?!?/p>
許玄神色肅然,此時卻想起一物,只沉聲道:
“我自乳海得了一道【化性元水】,有療傷、延壽之用,前輩可用的到?”
白縞聽聞此言,卻是嘆了一氣,稍稍搖頭。
“早就服過了,阿舍龍女當初送來過一道,也僅有延緩壽數的作用,如今再服,也不會有什么效力了?!?/p>
“若是有壽炁一道的靈物,如【長生草】、【不死藥】這種東西才有用,但如今壽炁卻是”
白縞嘆了一氣,繼續說道:
“你將來若是求金,必定在北海,屆時即便大人保你,恐怕也不會安寧。只要你在此立誓,將來若是功成,必幫我脈復興,我可舍了此身,為你護道一場?!?/p>
他語氣中漸漸有些殺意,宮中越發冷了。
“莫看我如今這幅姿態,若是舍了性命,借助宮中底蘊,足以將修為推至紫府巔峰。”
許玄當下未應,思索一瞬,卻是低聲道:
“既是如此,前輩何不去問陽湖龍王,這位.才是我龍庭證金的人選。”
白縞眼神詭秘,輕揮大袖,素袍上霜雪之光流轉,他自冰玉寶座上起身,嘴角卻是多出一絲笑意。
冰層之下的陰影緩緩游動,偶爾貼近,能看到森森冰鱗,寒氣直透太虛,讓人感而生畏。
這位寒陰一道的龍王緩緩自座上走下,行至許玄前方,白瞳中若有些光彩生發,他只低聲道:
“我看,他求金的機會,尚不如你。”
許玄聞言,原本沉默的臉上卻是有些變化,蛟蛇之瞳中顯出一道純粹的紫芒,他站起身來,和白縞一般齊平。
甚至還要高出幾分。
他神通隱動,脖頸逆鱗的玄陰之光漸漸為雷性浸染,化為一片混沌的紫意。
“前輩好眼力,這誓約我應了?!?/p>
宮中傳來兩道各不相同的笑聲,紫電和風雪交織,漸漸遮蔽其中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