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重歸寂靜。
廣澤的身形顯化,取出那墨玉酒尊,看著上面一道劍痕,再無先前幽深如淵海的氣度,顯得心疼至極,不顧形象,以墨袖擦拭起來。
見著那一點(diǎn)劍痕緩緩?fù)嗜ィ@才嘶氣道:
“下手沒輕沒重的,差點(diǎn)叫他斬壞,【天河】可要尋我麻煩。”
殿中忽有嬰兒啼哭之聲響起,暗光涌動(dòng),一著月白宮裙的美婦人走出,身姿綽約,容顏靜麗,只瞥了眼廣澤,柔聲道:
“見過你這遺子,可同你親近?”
“哪里。”廣澤此時(shí)斜依在玉座之上,嘆了一氣,“他也是我借著壬澤化出的,雖不同陽湖那般神妙,也是我族純血,自曉得輕重。”
“長流才是你的嫡子,他成就紫府,你都未舍得給他【玄陰溟涬血】,反倒給了筑基時(shí)的幽度,你.”
“夠了,我無心同你糾纏這些,你吞了珠瑩,我不同你計(jì)較,子嗣的事情,還有天晦一脈的傳承,輪不到你來談。”
廣澤語氣漸冷,逆鱗上太陰玄光刺目,“無論哪一朝帝王家,后宮干政,都是重罪。”
此言一出,麗文不敢再言,她很是熟悉這位龍王的脾性,一旦決定,絕不會(huì)改,就如同當(dāng)初將她定為正妻一般。
“若是雙方爭(zhēng)斗起來,又當(dāng)如何?”
“夠了。”廣澤拂袖,不欲再看對(duì)方,“要爭(zhēng)便去爭(zhēng),要斗便去斗,昔年我登臨此位,也打殺不少兄弟。”
“他們二個(gè),一個(gè)在外,一個(gè)在內(nèi),長流不蠢,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廣澤身形隱去,不見蹤影,麗文此時(shí)心中憂愁,這穆幽度的來歷不清不白,廣澤說是借助壬澤神妙托生,那豈不是和陽湖一個(gè)來歷?
思及這位龍種,她不由心中發(fā)寒,只是那穆幽度修行的不是壬水,讓她稍稍放心,眼下更不敢惹惱廣澤,當(dāng)即退走。
——
殿外,重云卷積。
諸多蛟蛇之屬紛紛涌來,皆都跪拜,高呼大王。
許玄一眼掃過,多是些眼熟的鱗種,以雜血鉤蛇為主,屬于金修這一脈,至于剩下一部分,則屬化蛇,此時(shí)未曾妄動(dòng)。
壬水法光涌動(dòng),云海之上,穆長流的身形顯化,隨手一道法光灑落,周邊云氣變化,隔開一眾妖物,僅留許玄和金修在此。
他凝眸看來,笑道:
“父王倒是認(rèn)可你,這般親近,天晦的靈庫都為你開放。金修,可要細(xì)心挑選,莫讓我這兄弟失望。”
“是,下官謹(jǐn)記廣澤大人之令,自然不敢輕慢。”金修只說是奉了廣澤之令,卻不提這位濁流龍王,對(duì)方也不惱,神色如常。
“不管你身份如何,天池之事,恐怕還是需你多出力。”穆長流神色稍稍緩和,讓出道路,“我等雖成就紫府,卻困在洞天,縱有神通,也難能施展。”
“你在外自由自在,倒是讓我羨慕的緊。”
許玄并不同其多言,穆長流想來在龍庭中修行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睦镉羞^挫折?自然不曉得外界情形。
“金修,走。”
許玄下令,金修當(dāng)即上前,正欲引路,卻有些為難地看向前方的穆長流,不敢多言。
這位濁流龍王目光稍斂,壬光明滅,瞬息離去,到底未曾使出什么手段,畢竟許玄是領(lǐng)了廣澤之命,他哪里敢阻擋?
紫電忽閃,許玄已然攜著金修離去,天晦一脈的宮殿多在這云海之上,僅有部分落在下方大澤,偶爾可見蛟蛇舞動(dòng)、騰飛。
許玄催動(dòng)神通,屏退眾妖,身后僅跟著金修一人,這鉤蛇性極活潑,此時(shí)開口:
“大人,聽說您在封在外海,一劍斬了七八個(gè)玉石圣靈,劍抵天池,揚(yáng)我溟澤之威,可是真的?”
金修目光崇敬,不知自何處聽來的消息,讓許玄都不知如何去接。
他以為玉石圣靈是什么?這可大都是天生地養(yǎng)的仙物,一旦圓滿都能成就神通,堪比仙獸。
可金修目光期待,許玄也不好掃了他的興,只談及自己筑基時(shí)同岳橫斗法的光景,也聽得這鉤蛇少年直愣神。
“大人還是我龍庭有史以來,第一位劍仙,不對(duì),應(yīng)當(dāng)是四海第一位龍種修成劍意的。”
金修目光明亮,顯得頗為興奮,只道:
“今日我來接您回洞天,也是青史留名,沾了您的光。”
許玄只覺金修和溫光有某種共通之處,區(qū)別就是金修的奉承更為純真些,比溫光那一派滑頭模樣要強(qiáng)。
“王上有言,說是為您擇件靈器,可隨意去挑,只看您眼緣。”金修臉上笑意正盛,“我溟澤一脈的靈庫,可是自大周時(shí)就攢下,積累豐厚,涉及各道,定有您要的。”
“大周時(shí)”
聽聞此言,許玄心中也有幾分悸動(dòng),天溟龍君同周朝交好,這事情他聽東方瀾清談過,自然知曉。
“這是自然,我溟澤的穆姓,就是人皇賜下,不然現(xiàn)在還以【南】為姓。”
金修此言一出,倒是讓許玄想起這事情來,東瀚龍屬以東方為姓,西泱的遺種也是以西為姓,溟澤為穆姓,竟有此緣由。
行進(jìn)少時(shí),很快便至,重云散開,顯出一片青銅翠海,其中有無數(shù)靈光生滅,凝聚為一道門戶。
門戶之外,靜候一女,面容清幼,淡青宮裙,披白發(fā),戴玉簪,額上龍角玲瓏,墨青**顯化,縈繞周身,氣息忽顯忽滅。
金修見著此人,忽地一怔,當(dāng)即行禮,恭聲道:
“【碧幽】龍女,這位是溟度龍王,廣澤大人的親子,常年在外,如今歸來,要來取件堪用的靈器。”
“在下碧幽,是溟華一脈的血裔,奉我父天河之旨,在此迎接溟度兄長。”
‘兄長.’
許玄嘴角微微抽動(dòng),眼前這位龍女不知活了多久,叫他兄長,實(shí)在是有些擔(dān)待不起。
“我父聽聞您收歸天池近海,多有贊言,此番讓我前來,是想調(diào)動(dòng)兩脈之力,尋幾件仙鋒,好襯兄長的劍威。”
碧幽身姿若少女,氣息顯露,僅是一道神通,修的卻是癸水,讓許玄稍稍側(cè)目。
“有勞你了。”
許玄謝過,卻見碧幽未動(dòng),那對(duì)墨瞳看來,白發(fā)飄拂,此時(shí)柔聲道:
“我為龍庭譜錄,如今要將兄長種種都記在《龍傳譜》上,只是劍道在譜錄上未有顯化,尚需兄長親自來施展。”
“應(yīng)當(dāng)如何做?”
許玄此時(shí)明白碧幽意思,是要記下劍意,落在譜錄之上,也算是正式在溟澤登名。
“只斬一劍即可。”
碧幽垂首,輕輕示意,許玄便并指作劍,遙遙斬向天上,紫電盤旋,循環(huán)而動(dòng),落在一點(diǎn)之上,而后迅速蔓延,照徹暗云,太虛層層破碎,被雷光消解。
劍意生發(fā),碧幽身旁**搖落,神通都被撼動(dòng)幾分,她臻首示意,笑意明燦。
“兄長劍意果然厲害,是我溟澤之幸,收復(fù)天池,正需這等神妙。我已查過,靈庫之中,正有件古寶,適合兄長驅(qū)使,今日也算等來主人。”
“不知是何等靈器?”
許玄有些好奇,碧幽特意前來,顯然不會(huì)是隨意挑選的,畢竟有天河和廣澤兩位龍王授意。
“此物是雷宮古器,后來落入北海龍宮,昔日這一脈的龍王為謀求大周江河之職,便贈(zèng)予我庭中。”
“震雷靈劍,東玄一府所出,名為【列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