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
恒光此時已然完全復蘇,歷經歲月,這柄古代靈劍終于一現鋒芒,漫天金赤之火燃燒,沖破星圖,許玄默默感知,只覺這柄靈劍起碼是紫府中品,還是歷經磨損所致,若是完整,當是上品等階。
他看向前方的空了道人,目光停在對方手中的辰河上,現在手中有紫府靈劍,但也僅能自保,若是讓他將空了斬殺,取回辰河,那就要面對整座紫府大陣,不是筑基能抵擋的。
空了目光幽幽,似乎恢復一點神智,手中辰河劍鳴不止,同恒光有所呼應,自許玄后方的堂中,迅速飛遁出一道星光,落于辰河之上。
“辰河的精粹?!?/p>
許玄握緊手中靈劍,若是辰河也復蘇,空了執劍殺來,情況就極為不妙。
“是【宙相金】,乃是真君追索奉玄古跡,自大周一處舊宮中尋來,天辰圭也是這來歷,相傳都是天毒跨界帶來?!?/p>
溫光自靈劍上顯化而出,身形更為凝實,得了這柄靈劍滋養,他的境界瞬間提高到筑基后期,身上靈火更加凝練。
許玄凝神看向空了,見辰河劍上星光流轉,顯得虛幻不定,這柄古劍的氣勢反而逐漸跌落,直到最后,全無波動,好似不存在一般。
漫天星光涌動,三垣二十八宿顯化,一方星圖自天而降下,【靈憲天星圖】,這件靈器此時舒展開來,配合整座府邸的紫府大陣,徹底隔離太虛。
即便是天陀,此時也觀測不到外界情況,重重星光變化,按天軌行進,空了道人立身星光之下,身上血跡傷痕漸漸褪去。
他眼神清明不少,那張蒼老的臉轉來,看向許玄,緩緩開口。
“你是.溫扶風的弟子?”
“正是,晚輩許玄?!?/p>
許玄朗聲回道,心中驚疑,不知此時到底是不是空了在和自己說話。
“上來一談?!?/p>
空了聲音低沉,周身那條幽暗天河再度顯化,一端連入上方星圖,星光摻雜在天河之中,一方青木靈槎顯化,灰氣迷蒙。
‘這是【泛星槎】,看來就是空劍的正統了’
許玄輕呼一氣,此時駕雷落入那方靈槎之上,空了面無表情,將辰河祭出,化作一道星光,牽引這方靈槎,向著天上星圖而去。
“前輩,這是要做何?”
許玄面色一沉,低低問道。
“帶你去看看,昔年真君是如何去往天外的?!?/p>
空了聲音滯澀,好似樹皮刮擦,落在許玄耳中卻似雷鳴一般,此時看向上方,見天星轉動,丙火沖激,二人的身形轉瞬便進入這卷星圖之中。
星槎泛于天河之上,四周是閃爍的諸星,許玄心有所感,如今是在【靈憲天星圖】內,而非真正的星空。
向上看去,遙遙可見北斗諸星,七現二隱,南天忽有赤色星辰奔行而來,光明無限,攜著萬道金赤之火,直入北斗,落于搖光的右弼之中,轉瞬不見。
“此為【恒儀犯斗】,恒光尊位上應之星,為【恒儀】,古代太陽有三輔星,分應丙、離、真三道,【恒儀】便是其中之一。”
“此星在時,世間日長夜短,天光落地成火,無需燃薪,便生無窮光明。”
空了的神色有些感慨,語氣悠悠,看向上方的北斗諸星。
“你修行雷道,北斗前四顆星辰為「神雷」,后四顆為「震雷」,應當知曉?”
“晚輩明白?!?/p>
許玄此時心中漸漸生出些猜測來,卻不敢輕言,就是天陀此時也閉口,至于溫光,自此入了星圖,這火靈便再無聲息,不知為何。
“北斗七現二隱,雷宮在時,左輔右弼,可是對應社雷金位,以司神震。”
空了眼中漸有幽藍星光涌出,伴隨著他的聲音響起,許玄的氣海漸漸透明,銀白劫池緩緩轉動,雷光藏伏其中。
“你可知,【恒儀】借之離去的右弼星,古稱為何?”
空了聲音低低,許玄卻是心中一沉,看向上方北斗諸星,低低道:
“【天蓬】。”
到這一刻,他不由生出悚然之感,卻見面前的空了道人此時法軀迅速消解,化為一團星光,披著那銀灰道袍,氣息不斷攀升,遠遠超過筑基等階。
辰河發出悠長的劍鳴之聲,四周有諸曜、星軌、天河等象顯化,那團星光凝聚成的人形緩緩開口:
“猜到我是誰了?”
許玄此時鄭重行禮,神色肅穆,沉聲道:
“見過曜空真人?!?/p>
“不必多禮?!?/p>
那團星光在銀袍中涌動不息,曜空的本音顯出,是清亮的青年聲音。
“可惜,等了這些年,正確的時間,卻來了錯誤的人?!?/p>
星光涌動不息,許玄此時同面前這位真人對坐,他似乎看到諸多虛幻的光陰變化之景,在身旁流逝。
“你為何不是【奉玄】?”
許玄沉默少時,卻只低低回道:
“若真是【奉玄】劍道所出,此時弟子怕是已經亡于他人之手。”
曜空此時嘆了一氣,周邊光陰變化的景象停滯,招來辰河,輕撫劍身。
“這些年的事情,辰河已經告知我,至于你,有自己的緣法,也是好事。”
言畢,曜空招手,將恒光取來,同辰河并列。
“這兩柄靈劍,我要取走,送入北斗,交予真君,暫不能予你?!?/p>
許玄心中卻沒什么惋惜,反而覺得輕松不少,若真要他來處理這兩柄靈劍,無疑于小兒持金過鬧市,以筑基的修為根本留不住。
“敢問真人,真君如今”
許玄的話還未說完,便見曜空搖頭,沉聲道:
“恒光確實是無人在位,但真君仍在,當年祂雖號稱誅魔身隕,但個中謀劃,不是這般簡單?!?/p>
“大人以【恒儀犯斗】為代價,舍棄金位,沿著天蓬仙君留下的道路,遁入界外,這兩柄靈劍,按照昔日的推算,本應是位奉玄劍脈的人來送回?!?/p>
“如今卻是你來。”
曜空聲音感慨,此時緩緩說道:
“縱然和推算不對,但你能走到這一步,已經足夠?!?/p>
許玄默默聽著,此時心中有無窮多的疑問,都欲問向這位昔年大蜀的真人,這中間隔了多久時光了?到底有何種謀劃?
“我是曜空初成神通時留下的殘影,借著宙光的神妙,保留至今,以待后事,昔年赤明府落,我隱有感應,只覺我這處府邸也藏不了多久,如今果然被人開啟。”
“敢問真人,您和赤明祖師,如今可還.”
許玄有些不知如何措辭,卻見星光匯聚成的人形只是揮了揮手,嘆道:
“早死了,不用惦記?!?/p>
曜空輕笑幾聲,似是在自嘲,低低道:
“我本想告知你多一些事情,尤其是大蜀的舊事,可是你我如今都太弱,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后果就不是筑基能擔得起的?!?/p>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只要不涉及大蜀,我都可談一談,時間可.不多了。”
許玄此時神色一沉,只道:
“弟子當初修行雷法,可是和【恒明犯斗】有牽連?”
“有一部分,畢竟二星交匯,又是撞上了天蓬仙君賜名的星辰,冥冥中說不定有些緣由,但卻不是主因,我看,你不如多去北海看看.”
曜空聲音壓低幾分,似乎有些忌憚,許玄卻是心念一轉,立即想到諸多人物來,包括震雷的兩位真君,尤其是尊位的上洊真君,和自己體內的仙箓似乎有些牽連。
許玄看向前方,卻見曜空的身影越發虛幻,身旁靜靜懸著兩柄靈劍,他明白時間不多了,便抓緊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真君,為何要棄了金位,前往宙光長河之中?”
他眼神堅定,看向前方的星光人形,曜空沉默少時,只低低道:
“去尋人。”
“不知是哪位?”
“奉玄宮,第一代宮主,玄炁九顯之一,那位劍仙?!?/p>
許玄心中一沉,卻見曜空真人起身,星光凝成的法軀越發虛幻,兩柄靈劍環繞周身,此時聲音感慨,低低道:
“你很不錯,若在昔年,也無愧掌門之位,師兄若見此,必會心喜?!?/p>
“天辰圭本來就是留給別人的,你大可拿出,多為自己道途謀些利,成就紫府最為重要,其他都是一場空?!?/p>
“諸家仙道,太真、扶塵,都不可信,至于太平山,呂家可來往,慶氏卻要防備。”
“溫光來歷不凡,是昔年真君出手點化,他身上雖有太真的手段,可你不必憂心,放心用著就是。”
“早成紫府,才算撥云見日?!?/p>
曜空的身形緩緩消散,化為一團純粹的星光,攜著兩柄靈劍奔天而去,指向北斗。
“空劍,大赤,本為一家,且謹記著?!?/p>
北斗右弼星明,兩柄靈劍遁入茫茫太虛,轉瞬不見,許玄自這漫天星光中跌落下來,【靈憲天星圖】抖動,他重歸府邸,卻見空了道人的尸首已然不見。
這座府邸的紫府大陣開始崩解,茫茫金風自太虛中卷起,將許玄托舉而起,一位臉上含笑的金衣青年此時正等著他。
金風涌動不息,許玄默默感知,清氣仍忽悠著自己心神,只暗暗罵道。
‘晦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