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奉焰山上,許玄心思卻漸漸沉了下來,他想起某個在門中等待他的身影,一種愧疚和不安漸漸彌散至心間。
“你是覺得有愧于你那師妹?”
天陀似乎察覺到許玄心緒,低低傳音。
“不用你管,這事情還不是你非讓我應下的,即使不答應這婚事,火鴉難道還能驅走我?”
許玄心中困惑,還是說來,天陀卻只是怪笑一聲,繼續(xù)說道:
“并非一回事,廣澤的旨意其實是給我看的,你既然借溟澤之名行事,龍庭的因果你當然也要承下,他既然這么說了,想來有考量在。”
“你假托龍庭之名許久,這事還是答應為妙,不過假借火鴉勢力?!?/p>
“男女情愛,和所謂神通相比,不值一提,糊弄過去就行,拖到你紫府,還不是想去哪里都可,怎么,天下還有人敢逼迫一位紫府劍仙?”
許玄心思漸沉,他覺得這樣不對,仙道應當是自由自在,如今這般利益算計,可有一點仙氣,一點真情在?
前方行著的楊緣心忽地回首,迎著日光,神色認真,輕聲道:
“你是真心所愿?”
許玄看向那張臉來,不知如何去回答,楊緣心眉眼稍垂,低低道:
“我自小就明白這些事,并未有什么怨,但既然定下,我必會以真心相待?!?/p>
“還望幽度莫怪我父兄,他們或許是有些咄咄逼人,但絕無害你之心,若是你真的不愿,我族也必定會保你。”
“你如今一身修為皆靠自己,緣心敬服,這事你完全可以自行處斷,不管如何我都支持,父兄那邊,我會去說情?!?/p>
她聲音沉穩(wěn),似乎下定什么決心,又帶著一股如釋重負的意味。
“若是你真有顧慮,只當這婚事是假的,我也會順著你的意思來,畢竟,你心有所屬,也注定有大成就.”
楊緣心低低說出這話,她的自尊幾乎要落到地上,眉眼低垂著,身上有些發(fā)顫,往日那股明快的神氣再也不見。
“沒有這回事,這事情個中牽扯,我自然明白,絕不至遷怒于你。”
楊緣心稍稍點頭,重又抬首,勉強露出明快的笑來。
許玄低低嘆了一氣,只要成就紫府,一切好說,屆時便可自行決定這事,主要就是溟澤那邊,不知廣澤龍王是何意?
很快就行至那【棲鴉庫】前,落在奉焰山陣法中心,楊緣意取出陣盤,輕輕一撥,便見下方一座赤色寶庫打開,自其中緩緩顯出一枚縈著清氣的瑩白靈丹。
“這是【清靈神一丹】,大夏秘傳,金烏嫡系才得享用,「清炁」一道的靈丹,突破紫府時若是服下,能平生三成突破機會?!?/p>
“此丹煉法已經失傳,我族也僅余兩枚,一枚是留給我兄長的,一枚便交于你,以成神通。”
許玄接過這靈丹,氣海中天陀卻只低低道:
“清炁靈丹,確實少見,看來火鴉是鐵心要讓你突破紫府,下了血本?!?/p>
“你如今已經是筑基中期,大致在二三十年后,就可準備突破紫府,一旦成就,能使的手段便多了?!?/p>
許玄并不言語,他接過寶丹,只低低道:
“謝過貴族?!?/p>
楊緣意眉眼低低,只道:
“我族恐怕兩三年后就要前往南海,走脫離國,你如今有什么事務,還是盡早處斷為妙?!?/p>
“在外還需小心,若是遇到事情,祭出那根真羽,父王,甚至老大人都會出手。”
許玄低低應了一聲,然后同楊緣心告別,定下再見之時,便御風離去。
只是一出奉焰山,許玄立身云端,便有些心慌,低低問道:
“如今有多少人在看我?!?/p>
“大致十來位紫府正以神通窺視你,你成就劍意,又是妖類,不少仙道恐怕都欲將你盡早除掉,溟澤龍庭名號響亮,但卻出不了手,這些真人顧忌的是火鴉?!?/p>
“怎么走?”
許玄心思一沉,天陀卻嘿笑一聲,將先前那封廣澤龍王書寫的法旨召來,玄陰之光涌動,瞬息破開太虛,將許玄拖拽入內。
這里像是太虛,但又有濃重的壬水之光,延伸為道路,嵌合在太虛極深處,同外界隔斷開來,無人能窺視。
“這是何地?”
許玄心有疑惑,他隱隱覺得,這地方似乎是某種傳送的道路,和溟澤相關。
“【溟澤天路】,由壬水龍君在太虛中開辟,自從溟澤避世,這地方就一直荒蕪,你父王可是把穿行此地的權位交予你。”
“龍庭加大對你的下注,甚至有意讓你接收溟澤在外的遺產。
“這是由金丹在太虛中開辟的道路,算是對傳送之法的替代,本同整片離國的水系對應。如今缺損的厲害,僅剩漓水一截,恐怕再用幾次就會消散,但也能保命?!?/p>
天陀聲音低沉,繼續(xù)解釋道:
“壬水龍君正是自南海登岸,廣澤讓你前去,恐怕正是有因果在?!?/p>
“果然是有借有還,龍庭也到了收債之時?!?/p>
許玄低低嘆道,天陀則催動法旨,使許玄悄無聲息的自洛青一處小溪底處顯化,為一墨鯉,順流游至閉關洞府。
重歸肉身,許玄輕呼一氣,氣海中清氣未動,一片平靜,看來這條天路確實隱蔽。
心念一動,他氣海中仙箓有感,似乎隱隱能窺見,無數雷光自太虛之中落下,緩緩向著人世而去,諸多修行雷法之人,漸漸身生氣數。
“你先閉關,修行這【大千心觀】來,我要嘗試偽造雷宮的氣數,借仙碑的位格,以假亂真?!?/p>
天陀不由分說,顯化出一篇法術,并無品級,是某種極為獨特的分神修行之法。
許玄細細看過,這法術是古代仙修難忍清修之苦所研出的,原身居于靈地修行,靈識卻能分出,神游方外,一心二用。
這不是分身之術,而是以一處靈地為寄托,總而控之,等若將身軀視為傀儡,心神隨時可進入其中。
‘靈地,氣海中的天宮是否可行?’
許玄心思一轉,直接嘗試將心神寄托于那天宮之上,清氣徐來,竟直接勾連上那【太清道境】,他心神如一,無視阻隔,隨心變化。
“龍身就在火鴉之處閉關,直到紫府,至于所謂婚事,能拖就拖,不行再看?!?/p>
許玄手上戴著那墨玉龍紋鐲,稍稍嘗試,【混一無咎玄雷】分化,帶動仙基,【降雷澤】歸于龍身,【劫心池】則依然在原身之中。
心念一動,兩道仙基竟能通過那處【太清道境】聯(lián)系,相隔極遠也能交換、融匯,甚至雙身同時修煉,他的修行速度要快上不少。
‘倒是不必擔心分化仙基影響實力,隨時都能收回,甚至哪一方遇險,完全可以通過【太清道境】將仙基收回?!?/p>
許玄輕舒一氣,如今修為已至筑基中期,人身如何突破紫府,也該考慮,一旦準備突破,最短也要五年閉關,長則十年、二十年都有。
在此期間,仙基正處于變化之中,一旦被人破關,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門中應當多培養(yǎng)幾名筑基才是,不然到時紫府未出手,幾家筑基就先打亂我閉關之事?!?/p>
許玄心思一沉,開始點檢起自己如今所得來,此番進入涌劫天,所得資糧、靈物和法器極多,但如今想要使出,還需要耗費一番心思。
先是法器,紫府一級的【參羊蘊胎爐】,蘊土一道的,恐怕對法言有用。
至于古法器,三幅寶甲,【地荒】、【霄雨】和【戊光】,南修身上的【金鳷剪】和【地煞塔】,洛舜伏帶著的【神律鏡】,習明的那柄【金秋】法劍和【墮光天網】。
許玄將這些古法器盡數投入清氣之中,借著仙碑震碎分解,化為最為原始的靈物,收獲不少,只待重鑄。
接下來便是那安仙悔身上的物件,道袍、大弓和金盞,都是極好的古法器,許玄稍稍思索,暫時以清氣鎮(zhèn)著,并未粉碎,準備通過龍身交易。
對方芥子物中,除了些丹藥資糧之類,最為貴重的便是靈火,共有兩道筑基級別的真火,許玄心中一喜,這可以喂給煉器的火靈溫光,讓他直接突破到筑基,煉制法器。
至于對方使出的諸多丁火,許玄卻未見,想來是收在氣海之中。
還有四枚紫府靈丹,其中的兩枚【天青神胎丹】可純化仙基,最為珍貴。
剩下不少靈物和丹藥,許玄盡數收起,這些足夠他一路修至紫府,還要盈余不少,若是交予門人暗中服用,應當能盡快催生出不少筑基來。
許玄靜下心來,按他預計,龍身一旦過去,就托辭閉關,倒也不必見人。
至于所謂婚事,待到紫府,入了溟澤,想來能見到那位龍王,問個清楚,看看龍庭到底有什么謀劃在。
‘紫府?!?/p>
許玄低低念道,只有成就神通,才有自由,他已經想好,屆時就帶著宗門前往海外,遠離這處是非之地,各家再難監(jiān)測,他和天陀有的是手段壯大山門。
‘只有成就紫府,離開眾修視線,才能安心動用些隱秘手段?!?/p>
‘甚至,這老妖也會受篆轉世,屆時.’
許玄定下心來,專心修行起【大千心觀】,這道法術并不能做到所謂分身自生靈智,而是以心神遙控,已經足夠,除非出現兩邊同時生事,不然幾乎漏不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