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坊,人流如織,修士往來,各持靈物。
劉霄聞坐在一鋪子中,感受著四周靈力,神色感慨,僅僅是這青璃坊內,靈力之盛,可就遠在洛青幾座靈峰之上。
【見青鋪子】,這便是觀中在青璃坊開設的鋪子,售賣出產的靈藥、法器等等。
這鋪子規模不大,但這些年來北邊動亂,不少散修逃難至赤云,修士增多不少,倒是不愁銷路。
僅論煉器,坐擁兩位煉器師的大赤觀絕對是赤云南第一,「丙火」是煉器首選的道統,觀中又有王氏一脈的煉器之術傳下,尋常胎息、煉氣級別的法器,候火堂已是能穩定出產。
‘若是朱陳兩家,誰點個頭,就可讓觀中占據更多靈地,開設一閣或一樓,比如今這小鋪好上不少。’
劉霄聞身旁有三位同門在此忙活,負責售賣靈物,清點進賬,門中煉氣會輪流來此坐鎮,以防有人鬧事,本月正是劉霄聞來此值守。
自從朱陳兩家不顯,散修涌入,原上可不若先前那般平靜了,多有些好勇斗狠的,雖然暫時未波及本地的世家、門派,但若是出了位散修筑基,可就難說了。
這鋪子匾額上雷光涌動,劍氣四散,正是許玄親手雕就,筑基劍修之威,路過的散修是一點念頭都不敢起。
看向不遠處的一座寶樓,【沉元樓】,正是段家開設的,主要售賣陣盤、符箓之類,順帶賣些靈物、靈藥。
這家生意之好,遠超各家,就是朱家的【象元樓】也難比,陳家封山,青璃坊內原本設立的【巍峰閣】已經關閉。
劉霄聞一邊修煉,一邊看著街上往來散修,天南海北,各類人都有。
劉霄聞很喜歡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心中猜測他們經歷,是如何來此的。
這個面色陰沉,握著寶刀的是有仇在身,那個倒騎毛驢,喝的醉死的是隱世高人,這位騎著巨龜的漢子,應當是哪位妖物化形。
劉霄聞修道已久,還保持著兒時之趣,默默給過往的散修們按上身份,以作解悶。
“有什么好用的法器?”
一有些猶疑的聲音響起,讓劉霄聞回神,只見面前站定一文弱青年,眉間愁云不展,身著白袍,頗有書生氣,修為顯露,竟是煉氣五重境界。
如今劉霄聞也只是煉氣四重,有篆文相助,修行之快,還在靈根一尺二寸的法言之上,也快突破五重,有望在三十歲突破六重。
劉霄聞只是很快收斂面上驚異,怕失了禮數,笑道:
“道友想要何種法器,先提個要求,我才好為你尋尋。”
周圍的同門看來,劉霄聞讓幾人繼續忙活,由他親自來接待此人。
對方愁眉不展,眼神哀思,劉霄聞已在心中為他這人排好了身份。
多半是個為情所困的書生,他小時可沒少聽村中長輩胡扯,什么書生小姐之類的風流韻事,自小熟知。
感受到對方煉氣五重的修為,劉霄聞又立刻推翻此想,這是修士。
‘這個年紀就如此修為,哪家會看不上?修仙哩,又不是科舉,不登金榜就不知。’
那文弱青年顯然未想到劉霄聞心思如此活泛,愁眉稍展,只道:
“我欲尋一柄寒鋒,要足夠快的,專破法軀,讓人能速死。”
劉霄聞見有生意上門,忙取出鋪中目錄,翻看起來,對方想尋法劍一類,可算是問對地方,觀中最擅長煉制的,就是法劍。
如今鋪中尚有三件煉氣下品法劍,一件煉氣中品的,都還等著售出。
“這位道友可算是尋對地方了,我門正擅煉制法劍。”
劉霄聞將那目錄翻至法劍一欄,就交予這人看起來,心中稍動,法劍價格昂貴,可是有不少利潤在。
“在下大赤觀劉霄聞,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他沉聲報出自家名號,目光看向對方。
“在下張羽,一介散修,自東海來的。”
東海,這地方劉霄聞雖然聽過,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從這處來的,當真是少見。
“東海距離赤云極遠,道友穿越了大半個離國,真是厲害。”
劉霄聞再看向這張羽,頗有幾分敬佩,離國局勢不穩,能以煉氣之身走這般遠,想來是個有手段的。
那張羽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掃了一眼,直指那柄煉氣中品的法劍,嘆道:
“我要這件。”
【白河】,煉氣中品法劍,煉制時以「庚金」一道的靈物為主,鋒銳至極,破開法軀,更有金氣沖殺,誅滅生機,正合這張羽要求。
劉霄聞見對方這般果斷,料定是位出手闊綽的,當下問道:
“張羽道友是想付靈石,還是用靈物來換?”
“我無靈石,就以靈物來換。”
劉霄聞應了,取出那柄白河劍來,通體金氣流溢,鋒銳至極。
這張羽接過法劍,端詳起來,隨意拿出一枚天藍的寶珠,落在柜臺上。
“這珠子我也不知道價,不知夠嗎?”
劉霄聞撿起這天藍寶珠,通體透亮,若琉璃一般,湊近可聽到陣陣波濤之聲,內里似乎有某種靈水。
筑基靈物,還是極為罕見的那種,恐怕稍加祭煉,就能化作法器。
這東西太過貴重,劉霄聞在觀中也見過不少筑基靈物,價值都沒有此物高。
此時劉霄聞卻并未叫貪欲沖昏頭腦,而是將這寶珠放下,沉聲道:
“這寶珠價值極高,尋常筑基下品的法器都難換,張道友拿來換這【白河】,有些暴殄天物。”
他不知對方來歷,卻不愿意輕易占這個便宜,除非對方是傻子,不然絕不會拿此物來換一柄煉氣法劍。
“無妨,我要這珠子也無什么用處。”
張羽神色漸漸冷下來,說話有氣無力,將這法劍舉起,法力震動,金氣暴動。
劉霄聞只當對方要出手,當即拔出火虎牙來。
對方卻只是催動起白河劍,金氣暴動,瘋狂灌注法力,幾乎要將這柄法劍損毀,然后這人舉著白河,迅速對著自己心竅處捅去。
“不可!”
劉霄聞哪里知道對方要自殺,剛欲勸阻,至少死到別處去,不然有些晦氣。
張羽神色決然,飽含情思地喊了一句:
“蓮兒。”
暴動的法劍化作洶涌的金氣之河,他已經卸除法軀防護,任由那鋒銳之氣直直撞上自己心竅。
一團白光炸開,劉霄聞揮手掀起一道火幕,就此擋住那團暴動的金氣。
‘哪里來的瘋子。’
劉霄聞頗為難言,這人出手闊綽,按理來說,法劍賣出,他想怎么使都行,可立即在鋪子前自殺,這是什么路數?
白光散去,金氣平復,劉霄聞已經預料到見到一團模糊的血肉。
以摧毀一柄煉氣中品法劍為代價,毫不設法,自戳心竅,劉霄聞自認若是如此,他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周圍不少散修都驚呼出聲,劉霄聞眼疾手快,早就將那枚天藍寶珠收下,定睛看向前方。
那張羽原本的白袍破損不少,整個人發絲散亂,那柄法劍僅余一劍柄,金氣還殘留在他身上。
對方心竅之處完好無損,肌膚散著瑩光,這張羽法力運轉,赤火騰起,竟然修的也是「丙火」,衣物瞬息恢復原樣。
張羽嘀咕幾句,似乎是在抱怨這法劍,劉霄聞此刻只當對方是什么隱世高人,下凡游戲。
想了想,劉霄聞取出那天藍寶珠,只道:
“道友給些煉氣靈物就行了,這寶珠貴重,我卻是拿著燙手。”
張羽未收,看到這鋪子的匾額,像是發現什么珍寶,神色一振。
“劍氣。”
他癡癡說道,忽地直直看向劉霄聞。
“劉道友能否帶我引見這劍氣的主人,讓他刺我一劍?”
張羽神色真摯,隨手又取出三枚珠子來,各有不同。
一者若湖澤幽陷,一者生機內藏,剩下的那枚則清濁不定,分明各應一道水德。
劉霄聞此刻貪欲全無,而是自心底升起一種恐懼來,他似乎感到有種無形的力量,讓他收下這靈珠,將這張羽引見給師父。
他將那枚天藍寶珠直接塞回,神色冷冷,只道:
“道友還是離去罷,你的生意,我門做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