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盯住他。"林雪已經解開白大褂,露出里面時髦的紅色連衣裙,她往唇上抹了口紅,突然用純正的紐約腔高聲說:"Darling,快點嘛,我們的船就要晚點了!"
程墨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挽住胳膊拽向碼頭,林雪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香奈兒5號的氣息,讓他恍惚間回到1946年的上海灘。
"放松,親愛的。"林雪假笑著掐他手肘,聲音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他在看我們。他的右手插進大衣口袋了,我猜里面大概率是一把南部式袖珍手槍。"
他們與目標擦肩而過的瞬間,程墨白聽見對方懷表發出的"咔嗒"聲異常沉悶,就像哈爾濱實驗室那些改裝過的計時器,專門用來計算病毒培養時間。
"先生!"一個戴鴨舌帽的報童突然攔住日裔男子,"您的《朝日新聞》!"男孩說話時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但程墨白注意到他耳后貼著軍用膠布,這種貼法通常是軍統外勤特工的標記。
日裔男子接過報紙的剎那,林雪的高跟鞋"恰好"踩到一塊香蕉皮,她整個人撞向目標,紅色手袋在空中劃出優雅弧線。
"非常抱歉!"她用地道的京都腔向著對方道歉,手指卻靈巧地掀開了對方左手手套,外露手腕內側的條形碼刺青一閃而過:A-19-1950.07。
程墨白的血液瞬間凍結。這個編號系統他太熟悉了,橫濱基地去年審訊的日本戰犯供述過,數字后綴代表"激活日期"。
"今晚午夜,"林雪在攙扶時用中文極快地耳語,"自由女神像基座。"她的口紅印在對方衣領上,鮮紅如血。
當目標消失在人群中時,報童悄悄塞給程墨白一張字條,展開后是熟悉的筆跡:"已確認'雪號'樣本隨'海鷹丸'抵港,目標為美海軍第七艦隊醫療顧問,林。"
汽笛聲撕裂夜空。程墨白望著遠去的貨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的鮮血中,幾點藍色結晶在閃閃發光。
1950年7月9日凌晨2:17,布魯克林廢棄屠宰場
生銹的肉鉤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像是凝固的血跡,六具穿著美軍制服的尸體被倒掛在鉤子上,他們的防毒面罩被人用利器劃開,露出已經變成藍灰色的面部皮膚。林雪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開最近一具尸體的胸腔,腐爛的肺葉暴露在空氣中,上面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里都生長著細密的藍色菌絲,隨著夜風輕輕搖曳。
"幽靈肺炎,"林雪的聲音在空曠的屠宰場里回蕩,"和朝鮮戰場上出現的那種一模一樣。"她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撥弄著那些菌絲,它們立刻像受驚的蛇一樣蜷縮起來,分泌出粘稠的藍色液體。
程墨白踢開角落里的干冰箱,金屬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冰箱內部整齊地碼放著二十多個血清瓶,每個瓶子上都貼著"USAMRIID"的標簽和編號。
他拿起一瓶對著月光查看,里面的液體呈現出詭異的熒光藍色,與尸體肺部的菌絲顏色完全一致。
"這些不是普通的血清,"程墨白低聲說道,"是**培養的病毒載體。"
他的鞋尖突然碰到一個金屬物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彎腰撿起來一看,是一把將校刀,刀鞘上刻著精致的櫻花紋路。
程墨白緩緩抽出刀刃,月光下,刀身上刻著的銘文清晰可見:"昭和十五年關東軍防疫給水部"。
"這是石井四郎的配刀,"程墨白的聲音變得異常冰冷,"1940年他親自授予給森口作治的。"
就在這時,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林雪閃電般拔出手槍,槍口對準聲音的來源。
天花板的一個破洞處垂下一條繩索,末端系著一個老式錄音機,錄音機自動開始播放,森口作治那帶著京都腔的聲音在屠宰場里回蕩:
"...當你們聽到這段錄音時,哈爾濱獲得的禮物應該已經在釜山港綻放..."
錄音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詭異的音樂,聽上去是日本傳統民謠《櫻花》的變調版本。
隨著音樂的播放,那些尸體上的菌絲突然開始劇烈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快離開這里!"程墨白大喊,一把拉住林雪的手腕向出口沖去。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門口時,一具尸體突然從肉鉤上掉落,攔住了去路。
更可怕的是,那具"尸體"正在緩慢地爬起來,藍色的菌絲已經從它的七竅中蔓延出來,像觸手一樣在空中舞動。
林雪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子彈精準地命中那東西的頭部。但它只是晃了晃,繼續向他們爬來。
"打它的心臟!"程墨白喊道,同時從腰間拔出一把軍用匕首。
林雪調整射擊角度,三發子彈連續命中那東西的胸部,隨著一聲悶響,它的胸腔炸開,大量藍色液體噴濺而出。
程墨白趁機沖上前,寒光一閃,匕首精準地刺入它的咽喉,用力一劃。
那東西終于停止了動作,但整個屠宰場里的菌絲都開始瘋狂生長,墻壁上、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到處都是蠕動的藍色觸須。
錄音機里的音樂變得越來越急促,仿佛在催促著什么。
"走!"程墨白拽著林雪沖出屠宰場,身后傳來菌絲爆裂的"啪啪"聲,程墨白無暇回頭,盡管他很想近距離觀察,就好像自己在做這個實驗一樣,恐怕以后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們剛跑出不到五十米,整個屠宰場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藍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一朵妖艷的蘑菇云。
沖擊波將兩人掀翻在地,程墨白的耳朵里嗡嗡作響,只能看到林雪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她在說什么。
當他的聽力逐漸恢復時,第一個聽到的是遠處警笛的聲音,林雪扶著他站起來,兩人迅速消失在布魯克林的夜色中。
程墨白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燃燒的屠宰場,火光中,他似乎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站在廢墟中央,對他露出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