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年輕的護士慌張地跑進來報告:“張主任,那個人又跑出來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走廊盡頭,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用指甲在窗玻璃上刻畫著什么,那指甲與玻璃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仿佛是魔鬼的尖叫,讓人毛骨悚然。走近以后,程墨白才看清那是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病號服下露出布滿針眼的手臂,那些針眼如同密密麻麻的蜂巢,讓人心生恐懼,不寒而栗。
“你終于來了。”老人突然用流利的日語說道,隨即又切換成地道的南京話:“報告,我叫周文彬,金陵大學醫學院四年級學生,學號1939B07。”他的聲音沙啞而又顫抖,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呼喊,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他解開衣領,胸口的手術疤痕組成詭異的圖案,那些疤痕如同蜿蜒的蜈蚣,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們每天注射藍色藥水……讓我們看南京大屠殺的照片……”老人的瞳孔突然擴大,仿佛是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林學姐被帶去了三樓實驗室……她一直喊著‘程墨白’這個名字……”
周文彬突然蹲下身,從破舊的布鞋底取出個油紙包。那油紙包已經泛黃,仿佛是歲月的信物。里面是半頁發黃的實驗日志,上面寫著:
“1943.4.17,47號樣本出現記憶閃回,建議銷毀。但菊地少佐決定運往南京繼續觀察。運輸方式:航空第3課特別航班。”
簽名處蓋著“榮字第1644部隊”的印章,那印章的紅色已經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印泥中混著熟悉的藍色粉末,仿佛是惡魔的印記。
“他們把我們六人分開了。”周文彬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仿佛是回光返照,“林學姐和其他二人被送上飛機……說是去東京……另外兩個人……”他的手指在窗玻璃上劃出航線圖,那航線圖歪歪扭扭,仿佛是通往地獄的軌跡,“我親眼看見被裝進標著‘標本’的木箱……”
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南京軍事法庭外已經排起長隊,人們神情肅穆,仿佛在等待一場正義的審判,程墨白站在旁聽席后排,看著法警將周文彬扶上證人席。
當檢察官展示哈爾濱名冊時,被告席上的日本軍醫突然站起來大喊:“這是偽造的!我抗議,這些支那人都是瘋子!”他的聲音尖銳而又刺耳,仿佛是瘋狗的狂吠。
法庭頓時嘩然,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程墨白注意到旁聽席后排坐著個戴鴨舌帽的男子,那人抬頭時,金絲眼鏡的反光中露出周墨海冷峻的側臉,那側臉如同冰冷的雕像,沒有一絲表情。
休庭鈴響起時,周墨海已經消失在人海中,仿佛是幽靈一般從沒有來過。
程墨白追出門外,只在地上發現個牛皮紙袋,那紙袋在風雨中顯得格外孤獨。里面裝著一件文件:
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的聘書復印件,那聘書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仿佛是歷史的塵埃;
1946年8月15日的《朝日新聞》,頭版報道“醫學專家獲盟軍司令部特赦”,那報道的字里行間透露出一種虛偽的正義;
一張從名冊上撕下的紙頁,上面只有“林雪”兩個字,那兩個字如同兩把利刃,刺痛著程墨白的心。
民國三十六年一月七日清晨,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那座巍峨的哥特式建筑在薄霧中若隱若現,未清理的彈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目,仿佛是戰爭留下的猙獰傷疤。程墨白站在掛著“細菌學研究室”銅牌的橡木門前,那銅牌上的字跡已被歲月侵蝕得有些模糊,門上的雕花卻依舊精致,彰顯著往昔的輝煌。他手中的介紹信蓋著盟軍司令部民事組的鋼印,那鋼印的紋路清晰,仿佛在訴說著某種權威。
門內傳來流利的英語交談,那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其中夾雜著熟悉的北平官話腔調,那個讓他永生難忘的聲音讓他瞬間繃緊了脊背,仿佛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透過鑰匙孔,他看到周墨海穿著筆挺的西式三件套,那西裝的面料考究,剪裁合身,彰顯著他的身份與地位,他正將一份標有“絕密”的文件交給美軍少校,文件封面上的紅色印章鮮艷奪目。
文件滑落時,露出“Report on Maruta Project,1943- 1945”的標題,那標題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周墨海轉身時,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突然直視鑰匙孔,嘴角浮現出程墨白記憶中的那種冷笑,那冷笑如同冰冷的刀刃,割破了空氣:“門外的小老鼠,何不進來一敘?”
一月九日深夜,程墨白撬開醫學部資料室的通風管道。通風管道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仿佛是歲月積淀的味道。鐵柜里標著“1943- 1944機密”的文件夾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那些灰塵在透過通風口射入的微弱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最上層的解剖記錄寫著:
“27號實驗體,女性,25歲,1943年4月20日接收。特殊處置:前額葉切除術,記憶消除實驗第3階段。”
檔案末尾附著張泛黃的照片,盡管面部被手術器械遮擋,但那枚翡翠戒指的輪廓清晰可辨,戒指內側刻著的“1936.4.5”日期正是他們訂婚的日子,那日期仿佛是刻在他心上的烙印。
檔案袋里還夾著張運輸單:“由南京航空第3課特別運輸班運送,標本狀況:存活(生命體征平穩)”。簽字欄除了菊地少佐的簽名,還有個用紅筆圈出的備注:“轉交S·M博士,東京陸軍醫院特殊病房,優先級別:AAA”。那紅筆的痕跡如同鮮血般刺眼。
程墨白的手指突然觸到夾層里的異物,是半張燒焦的紙條,上面寫著:“若發現此記錄,請轉交哈爾濱張大夫。她還活著,但已不記得自己是誰。1945.8.10,實驗室助手田中”。那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仿佛是田中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留下的絕望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