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鳳急得直搓手:“那不行!我孫子可不能出事?。 ?/p>
接生婆嘆氣:“要保孩子就趕緊決定,我好盡快把孩子取出來;要保大人,也得快些動手,少讓大人遭罪。”
劉星辰聽到這話,腿一軟差點(diǎn)跪在地上,連忙喊道:“等等!媽,先別急!我把葉嬸請來了!”
葉秋琴二話不說沖進(jìn)產(chǎn)房,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她一把掀開蓋在杏兒身上的被單,仔細(xì)檢查后沉聲道:“確實(shí)是腳先出來。現(xiàn)在只有一個法子,把孩子的腳推回去,再把胎位轉(zhuǎn)正。只有這樣,母子倆才有一線生機(jī)?!?/p>
張美鳳立刻尖聲反對:“這是什么歪門邪道?從來沒聽說過還能塞回去的!要是傷著我孫子,你負(fù)得起這個責(zé)嗎?”
她越想越氣,覺得都是葉秋琴前幾天說的話應(yīng)驗(yàn)了,才害得兒媳婦難產(chǎn)。
老接生婆倒是若有所思:“這法子……真能行?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男人在部隊(duì)聽軍醫(yī)說的,寫信告訴我的?!?/p>
葉秋琴面不改色,“但我也沒試過,不敢打包票?!?/p>
“沒把握的事怎么能拿我孫子冒險!”張美鳳拍著大腿嚷嚷。
接生婆雖然想試試,但看張美鳳這態(tài)度,也只能作罷。
萬一出事,劉家非得找她算賬不可。
葉秋琴突然一把拽過劉星辰,用力按著他的后腦勺,讓他直面杏兒慘白的臉:
“劉星辰,你給我看清楚!這就是拼了命要給你生孩子的女人!你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嗎?”
“你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痛嗎?比千刀萬剮還痛!你當(dāng)初那些山盟海誓都喂狗了嗎?連等她醒來的機(jī)會都不給?”
這番話像刀子一樣扎進(jìn)劉星辰心里。
他渾身發(fā)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沒有……我沒想放棄杏兒……我不想她死啊……”
“好樣的!”葉秋琴聲音陡然提高,“杏兒要是聽見你這話,一定會更有力氣撐下去。她現(xiàn)在雖然昏迷,但什么都聽得見!”
劉星辰茫然抬頭:“真的?昏迷了還能聽見?”
一旁的張美鳳剛要插嘴,葉秋琴已經(jīng)斬釘截鐵地說:“當(dāng)然聽得見!她只是累得睜不開眼,這么疼怎么可能沒知覺?”
這時,一滴淚水從杏兒眼角滑落。
劉星辰頓時崩潰大哭,緊緊攥住杏兒的手:“杏兒你聽見了對不對?我這就讓葉嬸救你!你一定要挺住,平平安安把兒子生下來!”
那一滴無聲的淚水,勝過千言萬語。
此刻的產(chǎn)婦意識依然清醒,丈夫和婆婆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句話,她都聽得真真切切,只是無力回應(yīng)。
老接生婆心頭一震,突然想起這些年接生時見過的那些慘劇。
同為女人,若是在生死關(guān)頭清醒地知道自己被放棄,那該是怎樣的絕望?。?/p>
張美鳳后背發(fā)涼,兒媳婦都聽見了,以后還不得記恨她一輩子?
“媽!”劉星辰抹了把淚,聲音哽咽卻堅定,
“杏兒已經(jīng)這樣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否則這輩子我都抬不起頭來。就讓葉嬸試試吧,杏兒是為了給咱家傳宗接代才遭這罪的,咱們不能寒了她的心啊!”
葉秋琴那番話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良心。
他想起新婚時對杏兒的承諾:要疼她一輩子,將來給她買金項(xiàng)鏈、金戒指……
這些誓言怎能說忘就忘?
張美鳳臉色鐵青,卻無言以對。
她惡狠狠瞪了葉秋琴一眼,都是這個多嘴的害她成了惡婆婆!
“葉嬸,”劉星辰撲通跪下,“求您救救杏兒!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絕不怪您!”
葉秋琴轉(zhuǎn)向接生婆:“我頭回這么干,您有經(jīng)驗(yàn)。我推孩子腳時,您幫忙托著杏兒肚子往上送,爭取一次成功?!?/p>
接生婆會意,利落地掀開被單。
當(dāng)葉秋琴握住那只青紫色的小腳丫往回推時,接生婆雙手穩(wěn)穩(wěn)托住杏兒隆起的腹部。
只見肚皮劇烈起伏,像海浪般翻滾。
“啊——”劇痛讓杏兒猛然驚醒,淚眼朦朧中看見葉秋琴,“葉嬸……”
“腳回去了!”葉秋琴頭也不抬,厲聲吩咐張美鳳:“去拿豬油來!現(xiàn)在要調(diào)整胎位!”
張美鳳本能地想頂嘴,可一對上葉秋琴凌厲的眼神,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她哆哆嗦嗦捧來油罐,心疼地看著葉秋琴挖走一大坨,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真是活見鬼了!
明明是同輩人,怎么葉秋琴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腿軟?
葉秋琴哪有閑心理會張美鳳的小心思。
前世歷經(jīng)她早練就了不怒自威的氣場。
此刻她全神貫注,將豬油均勻涂抹在手上。
接生婆看在眼里,暗暗點(diǎn)頭:是個行家!
這劉家人心眼兒比針尖還小,人家好心提醒,他們不但不領(lǐng)情,反倒記恨上了。
虧得葉秋琴不計較,還肯出手相救。
豬油在杏兒肚皮上化開,滑膩膩的。
葉秋琴和接生婆很快摸準(zhǔn)了胎兒頭部的位置,開始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胎位。
“啊——”杏兒痛得撕心裂肺地喊叫。
羊水所剩無幾,胎兒每動一下都像刀子在剜她的肉。
劉星辰心疼得直掉淚,緊緊攥著杏兒的手:“杏兒,你再忍忍!只要你平安生下兒子,往后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
杏兒雙眼通紅,淚水混著汗水往下淌,卻還是強(qiáng)撐著問:“當(dāng)真?”
“當(dāng)真當(dāng)真!”劉星辰點(diǎn)頭如搗蒜。
杏兒死死咬住下唇,竟咬出血來。
劉星辰慌忙去掰她的嘴:“別咬!快松開!”
“劉星辰,”杏兒直勾勾盯著丈夫,“你可要記住今天說的話。”
“我發(fā)誓!我保證!”劉星辰急得舉手對天。
杏兒深吸一口氣,眼中燃起求生的火焰:“我不能死……我要親眼看著你兌現(xiàn)諾言……我的孩子……絕不能叫別人娘!”
看著眼前這個涕淚橫流的男人,杏兒選擇相信他的誓言。
她懷孕生子,不是為了送命,而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