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春花盡開時,石墨過敏了,渾身癢,眼睛紅得像只小兔子。
查了上千種過敏源,得出的結論是因為蒿草。
看著癥狀逐漸穩定的小病號,就連見多識廣的醫生都笑了,直說人家蒿草過敏都在夏末秋初,石墨算是早早地拔了個頭籌。
唐辛關心的是為什么,前幾年斷斷續續在上京住過,春夏秋冬都有,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偶爾食物過敏也不算嚴重。
醫生一直負責兩個孩子的定期體檢和治療,說起話來便沒那么官方,解釋可能是因為最近玩得太歡、體力消耗過大,導致免疫力低下;也可能是因為天氣乍熱,又冷熱交替陰晴不定,先著了涼才過敏的。
總而言之,過敏這種事很難做到真正的追根溯源,非要找個原由那就是體質問題,醫囑便是多休息多觀察,不用過于焦慮,但確實要注意。
石玉詢問改善的辦法,醫生手一攤,無奈地說:“你這兒子天生體質如此,家里人已經很小心了,還能有什么辦法?這次還不算最嚴重的?!?/p>
話音忽斷。
石玉知道他要說什么,當著唐辛的面才停了口,無非還是那句——再嚴重就喘不上氣來了。
醫生見他不語,安慰著說:“醫生是講科學的,但是以咱倆的關系,我給你講點玄學,比如我表姐,打小身體就差,過敏家常便飯,青春期的時候突然就好了,什么事都沒有了,結果你猜怎么著?前兩年更年期了,一到換季簡直了,又開始了。”
石玉睇他一眼,心說你還不如講科學。
對面那張嘴也意識到了,話風一轉:“要不,你搬南方去吧,多少能好一點兒?!?/p>
是開玩笑,也是個切實的解決辦法。
關系好是一回事,誰又能拿得了石玉的主意,最多給個不算建議的建議。
誰不知道石公子上京|城生上京|城長,平日里顯不出來多熱愛這座城,又是個最愛游山玩水的人,但是出去玩個一年半載總要回京住上一段日子。即便是在圈子里的大部分人要么出國要么離京的年紀,堅守在上京|城的那么幾號人里就有石玉。
誰都有可能離開上京|城,石玉不會。
誰能想到呢,石玉帶著兒子回家的路上就決定了。
找了個地方把車一停,石玉把石墨抱到自己腿上,問他:“咱爺兒倆商量個事,搬個家行不行?”
石墨問:“搬哪兒去?”
“聽你的。”
石墨沒有概念,但是剛才聽見醫生的話了,于是又問:“是不是不住在上京了?”
石玉說是。
石墨半天沒言聲,看他,也看身旁坐著的唐辛,又看車窗外面湛藍的天,然后靠到石玉身上,攥住他一根手指,小聲地問:“那是不是就不能經常去爺爺奶奶家,也不能去姥爺和外婆家了?”
他還想說別的長輩,忽然嘆了口氣。
小大人似的。
唐辛沒想到石玉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還與石墨商量,原本有些怔愣,突然間看到兒子這副小模樣又為他難過又有些想笑。
石玉拍他后背,像每晚要入睡時那樣輕輕撫過,點頭應道:“不經常去,但是逢年過節可以去,等你學校放假了,也可以去。他們也可以來看你,到你的家里來住上幾天,如果你愿意?!?/p>
“我愿意。”
石墨說完自己先愣住了,原來也沒有那么舍不得,可能因為爸爸會和他一起搬家吧,揚頭盯視半晌,確認就像他以為的那樣,所以連問都沒問,用小腦袋往石玉的胸口蹭,“可以,那咱們搬去哪兒?”
還是有些小心機的,比如問的是咱們,石玉揉了他腦袋一把,仍是那句話:“聽你的?!?/p>
石墨徹底放心了,爸爸和他一起搬走,但是對于搬去哪里他沒有想法,或者說不了解,不知道哪里沒有蒿草,甚至不知道蒿草是什么,腦海里突然閃過孟懷寬的笑臉,開口便說:“安城有蒿草么?”
石玉哪里知道,仍是回答:“應該沒有?!?/p>
唐辛覺得父子倆挺有意思,一個有意引導,一個不會選,剛剛好就想到一塊去了。
也算不上引導,石玉確實把決定權交給了石墨,但是小孩子能怎么選呢,當然選擇最熟悉的地方,尤其那里還有他的好朋友。
所以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石墨仍是問了:“爸爸,蒿草是什么?”
石玉大概說了幾種,又加了句:“其實醫生說的蒿草是一種統稱,還有些草本類植物也會引發過敏,比如街邊常見的那些狗尾巴草之類的。”
石墨恍然大悟,眼睛睜得圓圓的,還帶著些許紅色,激動地說:“我知道了,是狗尾巴草,昨天去姥爺家,姥爺給我編了只小兔子,我帶回來了,睡覺時就放在枕頭邊上。”
石玉也想起來了,確實看見一只狗尾巴草編的小兔子,當時爺兒倆還聊了幾句,石玉說他小時候也編過。
石墨當時可崇拜了,還讓他教自己。
唐辛心說可算是破案了,要是讓她爸知道是他編的狗尾巴草鬧出來的過敏,可有熱鬧看了。
正想著,石玉先囑咐起來,讓石墨和誰都別提起這事。
石墨精得很,點著小腦袋應下,還用手指頭豎在嘴上,長長地“噓”了一聲。
再開車時便直奔兩邊父母家,先去的唐家。
兩邊的話說的差不多,都是先把石墨的身體情況告知,再說解決辦法,唯一的區別是對石家就是個通知,但在唐家,石玉征求了唐辛父母的意見。
長輩哪里舍得,好不容易盼回家的閨女舍不得,活潑可愛的外孫子也舍不得。
辛微宇沒說話,起身去廚房做飯,讓他們吃了晚飯再走,又讓石玉去把石硯也接過來。
唐明岳抱著石墨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臉上未褪的小紅點,啪一下拍在屁股上,“我早就說過,你呀,就是姥姥家的狗,吃了就走。”
石墨嘿嘿笑,撅著小屁股讓姥爺再打,一邊拱一邊笑:“姥爺,我是外婆家的狗,可是我還回來呢,您等著,等我放假了就回來,吃了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