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在一起的好處就是不用陪孩子洗澡睡覺。
倒也算不上什么好處,反正大部分時間都是石玉在管,唐辛偶爾陪上一回覺得很快樂。
兩家父母各自領走一個兒子,只留下唐辛和石玉在餐廳。
唐辛托著下巴發呆,石玉看著她,眼見快要睡著,才出聲發問:“今兒晚上睡這兒?”
說得慢,且輕,唐辛嚇得一激靈,抬抬眼皮又垂下去,像點頭,更像在打瞌睡。
石玉撈起她往外走,到了大門口把人裹在羽絨服里,兜上帽子,半摟半抱地邁出門去。
坐進車里,唐辛側身看他,眼神明顯清醒了些,伸長手撥弄他的頭發。
短,扎手。
依然是石墨的發色。
唐辛盯著看,腦子慢半拍地琢磨著他到底多久染一次頭發。
石玉瞭她一眼,將手里裝元宵的小飯盒放在她腿邊,把車開出去。
正月十五的街面上,傍晚時已經見不到什么車,此時接近午夜更是人煙稀少。
雪越下越大,風也刮得急,顯得街道空曠安靜,仿佛只有他們倆。
唐辛忽然問:“三哥,你是不是有白頭發了?”
石玉拿了根煙出來打開天窗,唐辛連忙幫忙點火。
諂媚的樣子挺眼熟。
連稱謂都變成三哥了,可見她的心情很好,并且在套他的話。
石玉心里明鏡似的,唐辛在進門時被石硯那句頭發白了嚇到了,看著挺通透又快樂的姑娘,原來也會怕老。
也正常,是人之常情,哪怕石玉沒想過關于老的可能性,但他理解。
透過騰起的火苗看她,石玉忽然笑起來。
唐辛心里咯噔一下,身子都坐直了,聽見他說:“我要是有白頭發了,你是不是得嫌棄我。”
聽著像是詢問,又像陳述。
唐辛轉著眼睛,一下看他,一下去看窗外的雪。
石玉看得分明,捏住她的臉,在她喊疼時似笑非笑地說:“沒有,逗你兒子玩的。”
唐辛立時呼了口長氣,還不放心地撥了撥他的發梢,扯著笑說:“我也逗你玩的。”
怕他咬著不放,連忙換了個話題,問他去哪里,他說回家。
她問哪個家,他沒再應,過了半晌才說:“你家。”
她就笑,“我那個院子?”
他也笑,“你在這兒還有別的住處?”
她揚起下巴,特別驕傲地說:“你的,就是我的。”
他忽然伸手抄在她頸后,“那你說,去哪兒?”
唐辛作勢在想,直直望著窗外的雪,如同入定。
石玉懷疑她睜著眼睛睡著了,她卻小聲開了口:“去你那里吧,就是……”
她不知道具體位置,說不上來。
他說行,卻連方向都沒換,延路一直往前開。
唐辛自得其樂地半揚著頭,她覺得和石玉聊天特別省勁,她要說什么他都知道,很有一種知我者石玉的感覺,顯得親密,和別人都不一樣。
不僅僅是說出來的,她心里想的,他也知道。
就像現在,一進門他就牽著她往酒窖去,挑的酒是她喜歡喝的。
除了酒還有雪茄,也是她喜歡的。
擺放好了,酒倒進醒酒器,又牽著她去洗澡。
唐辛偎在門邊看他試水溫,歪著腦袋喃喃地說:“我還以為可以舒服地躺在泡泡里,你哄兒子都用浴缸的。”
石玉朝她伸手,她把指尖輕輕地搭上去,被他勾握著帶到門里。
“怕你睡著,先沖個澡,然后——”
他的然后還沒說完,她勾住脖子堵住他的嘴,貼著唇說:“然后喝酒,抽雪茄,還要吃元宵,還要接吻、做——”
話沒說完被他打斷,換了個順序,反著來。
唐辛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醉了,微醺般醉陶陶的,揚著腦袋問他是不是雪里有酒,他把她的臉推得更高,抵著面孔輕輕磨蹭。
他沒說話,她也不再開口,只是笑,緊緊纏在他身上從浴室到衣帽間,指尖撥過掛了一整排的絲質長裙,點住一條接近墨黑的綠色,問他是不是綠的。
聲音還是軟的,帶著絲嬌氣。
石玉說是,她滿意地又點了點,以眼角睇他,又問:“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穿這種顏色?”
石玉仍舊說是,親在她半揚的臉上,朝著耳朵慢慢悠悠地說:“你穿著特別好看。”
她歪著頭用力往回頂,與他臉頰相貼,“穿這件。”
說了,沒動。
石玉幫她穿上,又從旁邊扯了件同色絲質睡袍罩在自己身上。
唐辛背光打量著他,指尖點在下巴,來回摸了摸,小聲地說:“刮得真干凈。”
滿腦子都是剛才他刮胡子的樣子,她就像石墨那樣坐在洗面臺上,指指這里,再指指那里,還要扭著身子從鏡子里去看。
他怕她掉下去,一手拿著刮胡刀,一手摟腰托腿,時不時還要提醒她抱好。
唐辛抱得可緊了,仍是聽話地更加用力,那時她也這樣用手指頭摸他下巴,也這樣夸過一句。
看了又看,亮處和暗處的石玉不一樣,朦朧間眼神凝在她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就那么盯著她看。
唐辛忙垂下眼,手指順著喉嚨往下,停在松泛系著的腰帶上,手和眼丈量著往腰側去,忽然勾住他的手指,一邊往掌中握,一邊往外走。
裙擺搖曳,隨著腳步如光影流動。
石玉慢步跟著她走,看她與他牽著的手,看她光著的腳踩在地板上。
唐辛忽然偏過頭來,問他:“好看么?”
他答:“好看。”
話音未落,人又圈回來了。
唐辛懶洋洋靠著他,說自己醉了,石玉說她是因為吃太飽。
確實吃得太飽,光是元宵就吃了兩碗,兩個兒子不停地往她碗里放,比賽似的,都說讓她幫忙吃。
石玉問她難受不難受,她說還好,想了想又說:“難受。”
他推著她轉過去,親著耳朵往前走,邊走邊說:“那就別睡了。”
唐辛枕靠著他的手臂,小聲地笑,讓他把臉埋得更深,嘴里卻說:“癢……”
尾音還飄著,癢字變成了疼。
石玉說她矯情,一手圈緊腰一手捏住臉,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就不出聲了,用力勾住他的脖子。
唐辛看著眼前晃動的面孔,只覺得再這么下去,吃掉的那些食物很快就能消化干凈,可能還得再吃一點才有力氣睡覺。
不對,他說別睡了。
那就別睡了,還有酒沒喝呢。
他還答應要給她煮元宵當夜宵,她等著吃呢,她要親眼看著他煮。
這么多年了,她從來沒見過石玉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