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來了！”

騾鈴作響，一道粗獷中帶著欣喜的聲音響起。

大柱一臉興奮的牽著騾車走進(jìn)小院，宛若一個考試得了滿分向母親求稱贊的孩子一般，興奮道：“你瞧，我拉回來這么多肉食和稻米，足夠繳納咱倆的貢糧還有許多富余！”

“你不知道，我那個東家大方的很，這幾天，我掙了幾十兩……”

大柱的聲音戛然而止。

由于方才太過興奮，他并未看清院落內(nèi)的情況，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母親雙目泛紅，地上滿是污水，木盆中的衣衫則沾染了許多泥濘。

而自己的本家二叔則滿臉不善的站在旁邊，氣勢洶洶。

大柱的眉頭慢慢擰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言語之間帶著些惱怒：“這是怎么回事？”

“大柱，我兒！”苗婆子面帶著驚愕，緊接著變的滿是驚喜之色，三兩步上前來攥住他的手掌：“讓娘瞧瞧，你黑了，也瘦了！是不是在狩獵隊里，那東家不讓你們吃飽？”

“娘，我們每天都有肉吃，只是近來忙碌，所以才顯得精壯了些。”曹大柱安撫了一下老娘，緊接著再次問道：“這院子里……”

“是二叔弄的？”

大柱自然清楚自家二叔是什么脾氣秉性，也知曉自家欠著對方的債，雖然心中已經(jīng)猜測了個大概，但還是想要從母親口中得到真實情況。

“他也不是故意的。”苗婆子死死攥住曹大柱的手腕，生怕他犯渾，慌忙打著圓場：“對了，你不是說得了銀錢嗎？快把債還了，打發(fā)他走便是。”

大柱眉心狂跳。

他看著自家老娘發(fā)紅的眼眶，自然知曉自己方才到來之前，肯定沒少挨對方的欺負(fù)和冷言冷語。

此時，他強(qiáng)壓著內(nèi)心的怒火，冷笑轉(zhuǎn)過頭來：“二叔，為了那一兩二的欠銀，你沒少來我家鬧事……趁著我不在，今天竟然欺負(fù)到我老娘頭上。”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二叔冷哼一聲：“咱們雖是親屬，但賬目卻要分明。”

“欠銀從何而來，你我心知肚明！是因為當(dāng)初我爹跟你分家時，你欺負(fù)我爹不識字，騙他在文書上簽了字，不僅分到了一塊差田，還背上了債務(wù)。”

“這些年，我家零零碎碎償還了七八兩，沒想到還喂不飽你。”大柱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今天，這錢我非但不還，還得讓你把以前黑下的全都吐出來！”

此話一出，苗婆子和二叔都愣了一下。

“你這兔崽子，你說什么？”

二叔被氣的臉色鐵青，他這些年在象牙鎮(zhèn)也算是一個赫赫有名的頑主，鄉(xiāng)里從來沒幾個人敢招惹他，更何況是這個以往總是唯唯諾諾的侄子，當(dāng)即便握拳打了過來：

“老子非得替你死去的爹教訓(xùn)教訓(xùn)你！”

拳頭落下。

大柱伸出手掌死死將其攥住，五指宛若鐵鉗，任憑對方如何掙扎都難以掙脫。

經(jīng)歷過和馬幫的生死廝殺，這樣的地痞流氓在他眼中，似乎已經(jīng)變得毫無威懾力。

嘭！

他抬起右腿重重踢出，二叔小腹中腳，身子噔噔噔倒退幾步，一屁股癱坐在泥水之中。

“你，你敢打我？”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大柱怒目圓瞪：“有何不敢？”

“行，你小子行！敢跟長輩動武，你等著！”

二叔掙扎著爬起身來，踉蹌向著院門口跑去。

咣當(dāng)！

大門搶先一步被關(guān)閉。

那名共同返鄉(xiāng)的漢子面無表情的擋在門口，手中攥著一柄彎刀，緩緩頂住二叔的胸膛：“讓你把以前黑下的錢全都吐出來，沒聽到么？”

“你們這是敲詐，是搶劫，我要去告官！”二叔攥著拳頭，歇斯底里道。

“隨你的便。”那漢子齜牙一笑，忽然壓低了聲音：“但咱們象牙鎮(zhèn)離縣城幾十里路，中間還要經(jīng)過亂葬崗，若是遇到什么盜匪，怕是丟了命都查不出來是誰干的。”

一前一后，兩道宛若豺狼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二叔只感覺渾身寒毛直豎。

他不理解，為什么自己這個窩窩囊囊的侄子只是出去了幾天，便發(fā)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帶錢……”他咬著牙，磕磕巴巴道。

“無妨，我跟你一起去取。”漢子道。

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離去，苗婆子臉色有些猶豫，開口道：“那畢竟是你二叔，鬧的太僵也不好，要不就這么算了吧？”

“娘，你以前就是太心軟，所以才會一直被人欺負(fù)。”大柱握了握拳頭，咧嘴道：“從今往后，咱們娘倆兒不可能再過以前的日子，我要蓋幾間大瓦房，找最好的郎中來給你瞧病。”

“白面，肉，可勁吃！”

“讓那些以往瞧不起咱們家的人看看，你兒子如今也出人頭地了。”

……

另一邊。

李牧和狩獵隊的漢子們，已經(jīng)將那些開膛破肚后的馬尸運到了城中。

馬肉口感不佳，售價自然比不過鹿、羊。

數(shù)千斤肉，最終換回來了四百八十兩銀子。

“李兄弟，昨晚那一戰(zhàn)，你們贏的漂亮啊！”陳鶴松的聲音中滿是興奮之意，他的消息異常靈通，湊到李牧耳邊壓低聲音道：“昨天半夜開始，縣城中諸多堂口都開始圍剿馬幫。”

“今早，有人在小巷、護(hù)城河里發(fā)現(xiàn)了幾十具尸體，都是被砍死的馬幫幫眾。”

馬幫的潰敗，已經(jīng)成為了無法逆轉(zhuǎn)的事實。

在許多勢力圍攻之下，他們根本無力支撐，許多幫眾直接選擇了跑路，沒跑掉的，便淪為了斗爭的犧牲品。

官府雖然有心調(diào)節(jié)，可圍攻馬幫的勢力動作實在太快。

短短一個上午，馬幫的大半產(chǎn)業(yè)便已經(jīng)易主，地盤也幾乎被瓜分。

“呵呵。”李牧笑了笑，依然半真半假的說道：“僥幸得到了一些幫助罷了，若是只有我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不是馬幫的對手。”

陳鶴松目光古怪。

良久，他緩緩開口道：“李兄弟，你可知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的道理？”

“陳掌柜有話便直說吧。”李牧似乎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今日上午，諸多堂口圍攻馬幫，但卻沒有發(fā)現(xiàn)秦蝎虎的蹤跡。”陳鶴松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輕聲道：

“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