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寒芒所指之處,眾人如潮水般紛紛后退。
雖有三四十人之眾,占據(jù)著壓倒性的數(shù)量優(yōu)勢,此刻卻無人敢做那第一個觸怒弓弦的出頭鳥。
空氣仿佛凝固,只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滾出去!”
李牧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波動,聲音如同冰刃劃過。
弓弦繃緊的"咯吱"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像是死神的低語,讓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牧哥兒,您消消氣……”趙四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硬是擠出一絲諂笑,額頭上冒出細(xì)密冷汗,他一邊說著,一邊拽著身旁親朋的衣袖,腳步踉蹌地向院外退去,“不同意便罷了,何至于動刀動槍的……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兵敗如山倒。
有了第一個逃兵,余下眾人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方才的氣勢洶洶轉(zhuǎn)眼化作垂頭喪氣。
有人不甘地回頭張望,卻在觸及李牧冰冷目光時慌忙別過臉去,加快腳步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院落。
直到最后一個鄉(xiāng)民的背影消失在塵土飛揚(yáng)的村道盡頭,李牧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松懈。
一陣山風(fēng)拂過,他這才驚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濕冷的衣衫緊貼著肌膚,帶來一陣戰(zhàn)栗。
“太險了……”姜虎粗重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這個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此刻雙手仍在不自覺地顫抖,“方才若是沒唬住這群紅了眼的餓狼,咱倆怕是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李牧兄妹如今的日子遭到了許多人嫉妒,如今鄉(xiāng)民們分一杯羹的要求遭到拒絕,若是真的打起來,難保不會有人趁機(jī)下黑手。
人心之惡,往往超乎想象。
當(dāng)見不得他人過得好時,毀掉對方反倒成了最痛快的選擇。
今日狀況和他曾經(jīng)砍殺搶劫的乞丐們不同。
雙溪村鄉(xiāng)民們都有身份文牒,若是李牧今天真動手殺了一個,肯定逃不掉砍頭之罪;可若是這群人一擁而上把李牧和姜虎打死,他們彼此之間相互包庇作偽證,可能均攤到身上的罪責(zé)就非常輕了。
“你在此守著,我去知會賈川一聲。”李牧緊了緊手中的獵弓,沉聲道,“這群人既在我這兒碰了釘子,難保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
……
“呸!李牧這小子簡直六親不認(rèn)!”
“就是!真當(dāng)這大龍山是他家后院了?”
村口的歪脖子柳樹下,趙四一行人罵罵咧咧,臉上寫滿了憤懣。
有人狠狠踢飛腳邊的石子,驚得樹梢上的麻雀撲棱棱飛散。
“他不帶我們進(jìn)山,咱們就自己組隊!”趙四抹了把臉上的汗,眼中閃爍著狠厲的光,“老子就不信了,他李牧能打到的獵物,我們就打不到?”
“四哥說得在理!”
“咱們?nèi)硕鄤荼姡焉嚼锏墨C物都給他打光!”
“到時候看他怎么跪著來求我們!”
眾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著,仿佛已經(jīng)看見李牧低聲下氣的模樣。
幾個年輕后生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沖進(jìn)山里大顯身手。
“可……”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怯生生地開口,“山中豺狼眾多,若是沒有個經(jīng)驗老道的領(lǐng)路人,只怕會有兇險!山中狩獵,哪有這般簡單……”
此話本是好意,但一出口,卻立刻遭到了眾人的怒目相視。
幾道兇狠的目光瞪了過來,嚇得她趕緊縮了縮脖子。
“柱子家的,你懂什么?”趙四冷笑一聲,“李牧從前就是個游手好閑的混子,他都能在山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憑什么我們不行?”
“就是!”旁邊一個滿臉麻子的漢子啐了一口,“那小子分明是怕我們知道山里獵物多,壞了他的好事!”
“你懂個甚?頭發(fā)長見識短的東西!”
婦人求助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卻見自家男人也是一臉嫌惡:“男人說話,婦道人家插什么嘴?”
她頓時紅了眼眶,低頭搓著衣角不再言語。
“明日雞叫三遍,村口集合!”趙四狠狠一揮手,“咱們非得打幾頭大家伙回來,讓李牧那小子開開眼!”
……
晨光熹微,李牧推開新房的木門,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露水清香的空氣。
昨天新房落成,兄妹兩人終于有了各自的住所,再也不必在一個炕上被擠的伸不開腿腳。
昨夜這一覺睡的極為舒坦。
李牧伸了個懶腰。
屋內(nèi)飄散著淡淡的酒香,角落里的陶缸中,三月春正在靜靜發(fā)酵,他算了下時間,最多再有個一兩日,三月春就會發(fā)酵完畢,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的啟蓋蒸餾了!
“哥,干糧都備好了。”
李采薇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少女挽著袖子,正將剛烙好的油餅和熏肉包進(jìn)干凈的麻布里。
金黃餅面上還冒著熱氣,讓人食指大動。
院角的那窩兔崽已經(jīng)長得圓滾滾的,經(jīng)過這幾日的精心飼養(yǎng),它們已經(jīng)比剛來時肥碩了一圈,身上的毛發(fā)也變得十分茂密。
按照這趨勢下去,入冬之前它們便可成年進(jìn)行繁殖。
新屋旁邊的辣椒苗也長了有三四寸高,綠油油的葉子隨風(fēng)擺動,給這個灰撲撲的小院帶來了一絲生機(jī)盎然。
“這些泥坯是……”李牧注意到磨盤旁有幾筐新和的泥團(tuán)。
“二叔家的房子不是燒塌了么?”李采薇擦了擦額角的汗珠,笑容溫婉,“我閑著也是閑著,再多脫些磚坯來修一修,反正現(xiàn)在也歸了我們,破爛爛的也不好看。”
李牧心頭一暖。
自穿越以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妹妹將家中大小事務(wù)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不讓他在家務(wù)上分心。
比起前世那些既要男人掙錢養(yǎng)家,又要當(dāng)牛做馬的“現(xiàn)代獨立女性”,李采薇的賢惠讓他恍如置身夢中。
收拾妥當(dāng)后,李牧背上竹簍出門與賈川三人匯合。
四人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晨霧尚未散盡,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褲腳。
“牧哥兒,你看!”賈川突然壓低聲音,指著前方開口道。
李牧循著他手指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在百丈之外山腳下有一群人的身影正聚集在那里,為首之人,赫然便是昨日領(lǐng)頭來李家鬧事的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