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李牧的心沉了下去。
他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安。
稅官和捕快、差役不同,沒有隨便抓人的權(quán)力,他們?nèi)羰窍胍也绲脑挘种袆t必然掌握著一些有力的底牌,否則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采薇。”
一瞬間,李牧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個可能,他轉(zhuǎn)頭喊了一聲:“把昨日的收糧文書拿出來給兩位稅官瞧瞧!”
“來了!”
李采薇一直在院內(nèi)聽著幾人的對話,此時聽到呼喚后,立刻將手在圍裙上擦干凈,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摸出文書遞了過來。
刷!
兩名稅官接過看了幾眼,目光十分古怪的問道:“這文書,確定是你家的?”
“沒錯,這是昨日繳納貢糧,兩位親手開具的?!崩钅脸谅暬卮稹?/p>
兩名稅官對視一下,突然,左邊那名稅官從腰間掏出鐐銬,厲聲道:“大膽刁.民,竟然偽造官府文書,按照大齊律法,此罪當(dāng)重打六十大板,流放北荒!”
“帶走!”
稅官爆喝一聲,便伸出手來要去抓李牧,作勢便要將鐐銬鎖在他身上。
“什么偽造文書?”
李牧肩膀一用力,伸手向前推去,同時臉色陰沉道:“你們?nèi)羰窍胍獡泣c好處,大可以直說!給我栽贓這樣的罪名,我可不認(rèn)!”
他本就膀大腰圓,又因為近幾日常常打拳練身,力氣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稅官大的多。
隨手一推,便令兩人噔噔噔倒退了好幾步。
“好小子,你還敢拘捕?”
兩名稅官神色猙獰,冷笑道:“好,老子就讓你死個明白,你且過來看看,這文書上的落款對么?”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將那份文書攤開。
李牧視線在文書上聚集。
這份文書上的字跡、內(nèi)容,和自己昨天看到的一般無二,但唯獨左下角的落款和印章卻變了。
昨日,那落款是陳金豐、劉沖,正是兩名稅官的名字。
而今日,居然變成了陳全豐、劉沖。
四方的印章,此時也缺了一角。
細(xì)微的差別,卻截然不同!
李牧腦袋嗡的一聲。
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天開具文書的時候自己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
而今日印章出現(xiàn)變化,唯一的可能便是……文書被人掉包了!
這份文書一直在李采薇身上帶著,她肯定不會自己陷害自己,難道……
“采薇,這份文書,昨天有沒有被其他人碰過?”李牧臉色變得鐵青,語速極快的問道。
“沒……沒有!”李采薇也看出了情況危急,臉色都被嚇的煞白,磕磕巴巴的說道:“昨天你給我之后,我便一直貼身攜帶,從未取出來過……”
“不對!昨天下午溪邊洗衣的時候,麻姑把婚冊塞進(jìn)了我懷里!”
李采薇腦海中閃過這些畫面,渾身立刻冒出一層冷汗。
這一刻,她似乎將一切都聯(lián)絡(luò)了起來。
一定是麻姑在塞婚冊的時候動了手腳,將她懷中的真文書掉了包,換上了一封假文書!
“偽造假文書,居然連我們兩個的名字都搞錯了,真不知道該說你們膽大包天,還是愚蠢至極?!眱擅惞侏熜χ?,宛若盯上獵物的猛獸一般緩緩走了過來:
“平原縣已經(jīng)很久沒出現(xiàn)過像你們這樣狗膽包天,竟敢偽造文書的刁.民,我想縣令老爺一定會此案很感興趣?!?/p>
“刑房的兄弟們,也會好好伺候你們!”
李牧大腦飛速轉(zhuǎn)動著。
他目光中浮現(xiàn)出一絲狠厲之色。
這明顯是一出有預(yù)謀的栽贓陷害,現(xiàn)在再責(zé)怪李采薇也已經(jīng)于事無補(bǔ),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一,認(rèn)命被抓,流放北荒!
二,奮起反抗,殺了這兩名稅官,帶著李采薇落草為寇,投奔虎頭山當(dāng)盜匪去。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李牧眼眸中兇光大作,目光一轉(zhuǎn),便落在了身后磨盤的柴刀上面。
就在此時,一只柔軟的手掌突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采薇從他身后走了出來,臉色蒼白,身子顫抖,咬牙道:“文書是我偽造的,我哥并不知情!”
此話一出,兩名稅官和李牧都齊齊一愣。
“想替你兄長頂罪?”稅官冷笑了起來,宛若山中的猙獰豺狼:“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嗎?偽造文書這種大案,憑你一個人也想全都擔(dān)下來,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
“此案,須你兄妹二人全部俯首認(rèn)罪,否則這事兒不算完。”
李采薇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死死盯著兩名稅官的臉,杏眼微紅:“兩位差爺,做事別太過分了!我家兩口人皆是安分守己的順民,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哩。”
“若是我兄妹二人都沒了活路,什么律法嚴(yán)令便也不是非得遵守不可,我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古話!”
北荒乃是蠻夷之地,不僅環(huán)境惡劣、物資匱乏,整日里風(fēng)沙漫天,還常常有蠻人出沒。
流放到那里,幾乎等同于判處了死刑。
兩名稅官聽著李采薇這威脅之意極為濃郁的話,當(dāng)即臉色便陰沉了下去。
小小的百姓,還敢威脅起官了?
但他們剛要發(fā)作,抬頭便和李牧那雙滿是殺氣的目光發(fā)生了對視,剎那間,便有一股沒由來的恐懼寒意涌上心頭。
就算是橫行數(shù)個州府,手上有幾十條人命的江洋大盜,也沒有這樣可怕的眼神!
一瞬間,他們只感覺寒毛直豎。
若是真的將對方逼到絕路,或許李牧這家伙真的會動手殺人!
兩名稅官對視了一眼,內(nèi)心同時產(chǎn)生了類似的想法。
眼下,他們只有兩人且沒有攜帶長兵器,若是真打起來的話并不占優(yōu)勢,還是先將李采薇帶回去,在縣衙召集人手之后,再回來抓李牧也不遲!
“哼!既然此事和你兄長無關(guān),那我便不為難他?!倍惞俪聊?,將鎖鏈拷在李采薇雙手之上,沉聲道:“你便跟我們走一趟吧!”
咔吧!
隨著鎖鏈鎖止的聲音響起。
李牧眉心再次顫抖起來,眼眸中兇光閃爍,右手不由自主向刀柄摸了過去。
“哥!”
就在此時,李采薇突然喊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目光哀婉的顫聲道:“別……別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