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而來?”
“我為何而來?”
煙斗瞇起了眼。
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一個男人充滿蠱惑的聲音。
“我們共同的仇人,就在市探案支隊。”
“你……不想做點什么嗎?”
那聲音,像魔鬼在低語,輕易就點燃了他壓抑了十五年的仇火。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煙斗兄,你大駕光臨這里,根本就不是節目組的安排吧?”
蘇清竹美眸一凝,下意識追問:“那是誰?”
“呵!”
陳宇輕笑一聲,吐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和他一樣,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可憐人。”
“張輔!”
此名一出,審訊室內的空氣再次凝固。
沈濤那張斯文的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坦白說,一開始,我真以為你只是張輔花重金請來的一把刀。”
“畢竟,‘偵探’這個身份,是最好的偽裝,不是嗎?”
“可我這人吧,有個壞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
陳宇慢悠悠地掏出手機。
他熟練地點開了綠泡泡,界面上是一個頂著五顏六色雙馬尾頭像的女孩。
泡泡女。
“我讓我一個黑客朋友,稍微……深入地了解了一下你。”
“然后,一些非常有趣的詞匯,就自己蹦出來了。”
“我的朋友告訴我,你的妻子,在社會上,幾乎是個‘透明人’。”
“一個活著,卻沒有留下任何社會痕跡的人。”
“她最后的公開記錄,是十五年前在醫院的一張產檢單。之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是生育記錄,流產記錄,甚至死亡記錄……統統沒有。”
“一個大活人,還是個孕婦,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我就在想,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陳宇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沈濤。
“然后,我就想到了你今天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張輔,他憑什么能請得動這么一位驕傲的精英教師、民間偵探,來干這種殺人滅口的臟活?”
“錢?”
陳宇嗤笑一聲。
“我看了你的銀行流水,干凈得像張白紙。你的生活看起來,簡樸得甚至有些……苦行僧的意味。”
“一個對物質毫無**的人,怎么可能為了錢去殺人?”
“所以,能驅動你的,只有一樣東西。”
“仇恨。”
陳宇將手機屏幕轉向沈濤,上面是一張密密麻麻的購物清單。
“這張你近期的采購清單,很有意思。全是化學原料,我想,你肯定是負責學校實驗室采購的,對吧?把真正想要的東西,摻雜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覺。”
陳宇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其中一個化學名稱上。
“你以為,這里面最扎眼,最應該引起我注意的,是能殺人于無形的沙林毒氣?”
“你錯了!”
“作為一個化學老師,你的障眼法玩得很漂亮,但可惜,你遇到了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這里面,真正讓我汗毛倒豎的,是另一個東西!”
“氬——氣!”
最后兩個字,陳宇幾乎是吼出來的。
沈濤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劇烈一顫。
陳宇見狀,緩緩轉頭,對著身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蘇清竹擠了擠眼。
“蘇大警花,這兩個字,對于你們這些學過刑偵的專業人士,應該不陌生吧?”
蘇清竹的紅唇緊緊抿著,她努力維持著自己高冷的人設,但顫抖的睫毛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一種惰性氣體……可以有效隔絕氧氣,讓尸體……長久保存,不會腐爛。”
“bingo!”
陳宇瀟灑地打了個響指。
他重新看向面如死灰的沈濤,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副“我也很無奈”的表情。
“我剛之所以說我是蒙的……那是因為,我的確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你藏尸了。”
“但是!”
他的話鋒猛地一轉,眼神也隨之變得凌厲起來。
“我不能接受,這么多敏感的、指向性如此明確的詞匯,像拼圖一樣,全都匯聚在你一個人身上,還讓我假裝無動于衷!”
他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喊出了那幾個詞匯。
“十五年!”
“孕婦!”
“離奇失蹤!”
“氬氣!”
“還有……張輔!”
他每說出一個詞,沈濤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
“當這些詞匯全部串聯起來的時候,一個大膽到讓我自己都覺得瘋狂的想法,就在我腦子里成型了!”
“如果,我真的能在你家里,搜出那具被你用化學藥劑完美保存了十五年的……你妻子的尸體!”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種,也是最可怕的一種可能!”
陳宇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沈濤那雙絕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的妻子,也是當年‘開膛手’案的……受害者之一!”
轟!
蘇清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只覺得他身上籠罩著一層妖異的光環。
瘋子!
這個男人絕對是個瘋子!
是什么樣的瘋子,才能順著一瓶氬氣,推理出十五年前的藏尸案和開膛懸案?!
而且,這些看似天馬行空的推理,偏偏又他媽的……如此合情合理!
“可惜啊……”
陳宇看著徹底垮掉的沈濤,搖了搖頭,語氣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我真的低估了‘仇恨’這種東西。”
“你和張輔,毫無疑問都是聰明人,頂尖的聰明人。”
“當年雷哥那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破綻百出!他分明就是被逼無奈,才捏著鼻子承認了自己是兇手,用自殘的方式來了結此事。”
“以張輔的智商,他不可能看不穿這點!”
“可是,仇恨,讓他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讓他萌生了‘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可怕想法!”
“而你,沈濤老師,”陳宇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就是他這個瘋狂想法之下,最可悲的……犧牲品!”
“你……你的意思是……”
沈濤猛地抬起頭,期待地問道。
“你已經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了?!”
陳宇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微微頷首。
“雖然,現在還沒有可以直接將他釘死的證據。”
“但是,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而且,因為你的出現,我想我,多了幾分把握,能夠說服他,來自首了。”
“真……真的?”沈濤的聲音在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壓抑了十五年的靈魂,在瞬間得到解脫時的戰栗。
陳宇凝視著他,再次鄭重地點了點頭。
“是誰?告訴我....誰是兇手!!”沈濤用上了懇求地語氣問向陳宇。
但下一刻,他心里明鏡兒一樣。
按照規矩,陳宇是不可能告訴他的,這些他都懂。
“好!”
沈濤長長地吐出了一個字。
就像是將積壓在胸中十五年的怨氣、仇恨、痛苦與不甘,一并吐了出去。
“等等!”
一直努力消化著這一切的蘇清竹,此刻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寫滿了求知欲。
“沈濤他,到底是怎么在嚴隊眼皮子底下殺死雷哥的?這個還沒說清楚!”
她看向陳宇的眼神里,閃爍著星星。
“很簡單,是毒氣。”
陳宇解釋道,“沙林毒氣,一種無色無味的神經性毒劑,液態時易揮發。被人體吸入后,幾分鐘之內,就會導致中樞神經紊亂,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最關鍵的是,常規尸檢,很難發現它的痕跡。”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蘇清竹還是不解,“羈留室是封閉空間,他總不能隨身帶個毒氣罐進去吧?”
“當然是靠這個了。”
陳宇指了指桌上那個被作為證物封存的文件夾。
那是沈濤帶來的,在審訊雷哥的過程中,他曾將這個文件夾遞給雷哥看過里面的“資料”。
“這個?”蘇清竹下意識地就要伸手去拿。
說時遲那時快,陳宇眼中精光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了她探出的纖纖玉手。
“別碰!危險!”
他一臉緊張地大喝道,那架勢,仿佛文件夾里封印著什么洪荒巨獸。
蘇清竹渾身一僵,下意識想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竟被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攥得緊緊的,一時半會兒竟抽不回來。
更過分的是,那只手還不老實!
陳宇的手指,在她那白皙細膩的手背上,極富技巧性地反復摩挲、揉捏、把玩……
那感覺,又麻又癢,像一股電流,順著手臂直沖天靈蓋。
蘇清竹是何等冰雪聰明,怎會不知這個混蛋在借機揩油!
她那張萬年冰山般的俏臉,“騰”的一下就泛起了兩朵醉人的紅暈。
下一刻,她猛地反應過來,用盡力氣將手抽了回來。
之后,是一道冰冷如刀的眼神,狠狠地剮在了陳宇臉上。
這個老色批!流氓!人渣!
怎么什么場合,都想著占女孩子的便宜啊!
陳宇悻悻地收回手,甚至還意猶未盡地將手拿到鼻尖,陶醉地聞了一下。
隨即一臉正色地笑道:“咳,里面有殘留的毒素,別亂碰,對皮膚不好。”
“呵!”
一直沉默的沈濤,此刻卻發出了一聲譏諷的冷笑。
“早就揮發干凈了,你‘詐尸哥’會不清楚?”
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眼前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如妖,手段層出不窮,卻又喜歡胡鬧,而且......還很下流。
真是一個讓人恨不起來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