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什么都沒跟我說,就只是重復的說那句話‘人都是我殺的,我自首‘!”
嚴正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今天的天氣。
陳宇笑了。
他斜靠在墻壁上,雙手插在褲兜里,一臉玩味兒問道:
“哦?所以呢?”
他信嚴正這話,就有鬼了。
眼前這個男人,從頭發絲兒到腳后跟兒,都寫滿了“老謀深算”四個大字。
他會相信一個江城梟雄的臨終遺言?
簡直是天方夜譚。
嚴正古板的國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那雙眸子意味深長地瞥了陳宇一眼。
“昨晚…隊里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又像是在故意吊人胃口。
“還有一個人來過!”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嗯?”
陳宇眉梢一挑,與身旁的蘇清竹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都在對方的眼底,捕捉到了震驚。
“是誰?”
蘇清竹幾乎是脫口而出。
作為一名探員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神秘的訪客,絕對是解開雷哥之死謎團的關鍵。
嚴正卻沒有看她,目光依舊落在陳宇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開口道:
“這個人,陳宇認識。”
“不過,想必你那顆聰明的小腦袋,也定然猜不到!”
陳宇的嘴角一抽。
我受夠了!
這個老銀幣,說話的方式真特么欠揍。
如果不是考慮到可能打不過,他現在就想沖上去,用自己的拳頭和這張國字臉好好交流一下什么叫做“坦誠”。
“我猜…應該是某位和張輔有關的人吧?”
陳宇壓下心頭的躁動,皺著眉,拋出了一個最符合邏輯的推測。
張輔,畢竟是目前棋盤上最活躍,也最瘋狂的一顆棋子。
然而,嚴正只是微笑著,緩緩搖了搖頭。
“這個人,我也猜不透他意欲何為。”
“不過,我已經把他關到了審訊室里了,一會兒,需要你去找出答案!”
“呃……”
陳宇直接愣住了。
搞了半天,正確答案已經被這老家伙打包裝好,放在盤子里了?
那你還在這兒跟我廢什么話啊!
“到底是誰啊?”蘇清竹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快要被這兩個男人給燒干了。
她剛趕來隊里沒多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師父,竟然在她來之前扣了個人。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值班記錄的方向,心里很清楚,那上面絕對不會有任何記載。
這又是師父的一次違規操作。
嚴正終于不再賣關子,他緩緩吐出了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像兩顆驚雷,在狹小的羈留室里轟然炸響。
“煙斗!”
……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探案之星排行榜第六名,陳宇的競爭者!”
嚴正的補充說明,像是為這片死寂,又添上了一把冰冷的鎖。
“啊?”
“是他?”
陳宇和蘇清竹異口同聲地驚呼出聲,兩人臉上的表情,精彩得如同調色盤。
蘇清竹的震驚,是源于煙斗,是一個在綜藝節目里,存在感極低的選手!
而陳宇的震驚,則是在一瞬間,將無數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用“煙斗”這個名字,串聯了起來!
“當半夜的時候,雷哥來隊里自首,我也震驚不已。”
嚴正的表情變得嚴肅,他開始復盤昨夜的情形。
“但我還沒來得及深入審問,煙斗就出現了。”
“他說是來審問犯人,以節目組的名義,手里拿著節目組和市里聯合簽發的授權書,手續齊全,所以我讓他進來了!”
陳宇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他審問雷哥的時候,你在旁邊嗎?”
“當然!”嚴正答得斬釘截鐵。
“有沒有任何形式的身體接觸?”陳宇追問。
“沒有!”嚴正再次搖頭,語氣十分肯定。
陳宇沉默了。
他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大腦在飛速運轉。
沒有物理接觸……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懷疑,雷哥的死跟他有關?”蘇清竹在一旁輕聲問道,她看著陳宇緊鎖的眉頭,心里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知道。”
陳宇抬起頭,目光在嚴正和蘇清竹之間掃過。
“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他開始了自己的分析,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第一,雷哥為什么來自首?好端端的,一個地下皇帝,跑來投案自首,把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和現在的新案子都攬上身。”
“這個可以用張輔的威脅來解釋,為了保全家人或者他身后的利益,他不得不死。”
“但第二,也是最巧合的一點。”
“他前腳剛進探案支隊,后腳,煙斗就來了。”
“這個時間點,掐得比鬧鐘還準。這天底下,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
“而且,煙斗走了沒多久,雷哥就死了!”
“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窒息了,連叫救護車的機會都沒有!”
“呼~!”陳宇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問道:“雷哥的尸檢報告出來了嗎?”
“出來了,法醫初步鑒定,沒有任何中毒或外傷跡象,生理指標完全符合急性心肌梗死的特征。”蘇清竹立刻回答,這是她剛剛拿到的第一手資料。
“一個身體常年健碩,連感冒都很少得的江湖大佬,就這么‘自然’地窒息了?”陳宇嗤笑一聲,笑容里滿是冰冷的嘲諷。
“據我所知,雷哥在十五年前,并沒有殺人,真正的開膛手不是他!”
“但是張輔應該不會這么想。”
“在他眼里,當年那個外圍女的案子,就是雷哥做的,因為雷哥最后認了!”
“現在他女兒又以同樣的手法被殺,他自然會把一切都算在雷哥頭上!”
“所以,張輔逼他來自首,一定是威脅,或是許給了他什么無法拒絕的條件。”
“但這里面,有一個巨大的矛盾點!”
陳宇的眼神陡然亮起。
“如果煙斗是張輔派來的,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張輔在江城經營多年,手眼通天。”
“在外面,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雷哥人間蒸發,而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但他沒有,他偏偏選擇逼雷哥來自首,顯然是想借法律的刀殺人,同時撇清自己,怕臟了手!”
“可既然他不想臟了自己的手,為什么又要派煙斗來隊里,用一種極可能暴露的方式殺人?這完全說不通!風險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陳宇的分析如同一把刀,將整個事件的表皮層層剝開,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矛盾。
“我說大偵探?你是不是忽略了一個問題?”
蘇清竹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陳宇的思緒。
陳宇饒有興致地轉過頭,目光毫不避諱地在她那張絕美的臉蛋和被制服勾勒得驚心動魄的曲線上來回打量。
美女警花頓時讓他這**裸的目光給盯得渾身不自在,臉頰微微泛紅。
“你……你這么看我干嘛?”蘇清竹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道。
“洗耳恭聽美女警花的高見啊!”陳宇咧嘴一笑,痞氣十足。
蘇清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強迫自己忽略他那侵略性的眼神,正色道:“我是想說,你怎么就直接認定,人是煙斗殺的?”
“他雖然在大半夜來審問雷哥,行為詭異。可是,我師父是全程在場的!”
“他怎么可能在我師父這位資深老刑偵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他用眼神殺嗎?還是用氣場?”
蘇清竹的質疑很尖銳,也很符合一個探員的邏輯。
沒有證據,一切都只是猜測。
然而,陳宇聞言,卻夸張地翻了個白眼,然后像沒聽見一樣,完全無視了她,再次扭頭看向嚴正。
“您猜,煙斗他……會不會是張輔用來借刀殺人的那把‘刀’?”
嚴正聞言,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
“很有可能。以張輔的性格,睚眥必報。他不可能讓雷哥舒舒服服地走完法律程序,在牢里安度晚年。”
“所以,煙斗殺雷哥,動機可以是授意于張輔。或者……”
陳宇摸著下巴,接話道:
“或者,他跟雷哥,本身就有什么深仇大恨?”
“喂!你們兩個有沒有聽我說話?”
蘇清竹終于忍不住了,她雙手往纖腰上一插,那驚人的曲線瞬間繃緊,胸前的飽滿隨著她的呼吸劇烈起伏。
她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
這個美女警花,竟然被這兩個老銀幣給無視得徹徹底底!
她感覺自己不是探案支隊的副隊長,而是他們兩個之間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擺件!
“看來,張輔送來的,不一定是一個‘結果’。”
嚴正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想通了什么關鍵,他看著陳宇,依舊完全沒有理會身邊那個即將暴走的警花。
“他送來的,很有可能純粹就是一個‘線索’!”
“您是說,煙斗也知道些什么?張輔把他推出來,是想借我們的手,去撬開煙斗的嘴?”陳宇瞬間恍然大悟。
“喂!”
蘇清竹徹底怒了,穿著高跟警靴的腳用力地跺了一下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警花,你別著急啊!”
陳宇終于回過頭,臉上掛著安撫的笑容,“等下,審審煙斗,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
他的笑容,在蘇清竹看來,可惡到了極點。
嚴正見狀,微微頷首,他從鐵板凳上站了起來,那股屬于老刑偵的沉穩氣度再次回到身上。
“清竹,帶陳宇去見煙斗。”
“一切審問,都由他主導!”
“師父……這……”蘇清竹滿臉的不情愿。
讓她給這個流里流氣的家伙當副手?
她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兩個男人徹底排除在了核心圈之外。
“走吧,蘇大警花!”
陳宇笑著對她擺了擺手,率先向門口走去。
在與蘇清竹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腳步微頓,側過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笑道:
“讓我好好會一會,我這位……老伙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