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劉剛那個混蛋!”
審訊室里,鄭良辰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淬滿了怨毒。
他猛地抬起頭,盯著陳宇,厲聲說道:
“領導,我知道了!我他媽知道了!”
“真正的兇手,肯定是劉剛那個狗雜種!”
“哦?”
陳宇眉梢輕輕一挑。
這反應,比預想的還要精彩幾分。
他心里暗自嘀咕,這鄭良辰的演技,不去橫店領盒飯真是屈才了。
看看這表情,這語氣,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個花著老婆錢去泡妞的人渣,還真以為他是個痛失愛妻的悲情丈夫,此刻正義憤填膺地指認真兇呢。
可笑。
陳宇的目光,在他眼前那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數據面板上輕輕一瞥。
【好感值:20(敬畏)】
【純潔值:-10010(呵呵呵)】
這可憐的家伙,怕是連自己為什么會坐在這里,都還沒想明白。
他以為自己是指認兇手的“功臣”,殊不知,在陳宇眼里,他不過是一塊用來敲開另一塊硬骨頭的,敲門磚罷了。
還是塊又軟又脆的磚頭。
陳宇心中念頭百轉,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慢悠悠地問道:“你們之間……好像不認識吧?”
“怎么會結下這么深的仇?”
這話問得輕飄飄的,像是在聊家常,卻精準地戳在了鄭良辰的痛點上。
“我呸!那個混蛋!”
“劉剛,他媽的是張落落的姘頭!”
“那對狗男女,還以為我不知道!哼!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怎么可能瞞得過老子!”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被戴了綠帽的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病態的興奮。
“嗯?姘頭?”
陳宇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下意識地側過頭,與身旁的嚴正對視了一眼。
嚴正那張萬年不變的國字臉上,眉頭擰得更深了。
顯然,這條信息,也超出了他的預料。
警方的調查中,從未發現張落落與劉剛有任何超出普通關系之外的關系。
得到了兩位“領導”的關注,鄭良辰愈發來勁,他身體前傾,唾沫橫飛地描述著。
“沒錯!就是姘頭!他們肯定是最近才勾搭上的!張落落那個賤人,最近經常晚上出門,說是參加什么閨蜜聚會,現在想來,肯定是跟劉剛那小子約會去了!”
他用力一拍大腿,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前兩天!我白天難得沒出去,尋思著在家里……咳咳,跟妻子增進一下感情,搞個二人世界什么的……”
“沒想到她反應激烈得很,說什么我惡心,直接摔門就走了!”
鄭良辰回憶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猙獰:“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憑什么啊?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應酬,回家想溫存一下,她還給老子擺臉色?”
“然后,我就偷偷跟了上去!”
“結果你猜怎么著?”他刻意賣了個關子,眼神在陳宇和嚴正臉上掃來掃去,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了關鍵信息的快感。
陳宇的眉頭皺了一下。
他最煩這種說書式的講述方式。
鄭良辰立刻捕捉到了這絲不耐,自知失言,連忙干咳一聲,繼續說道:
“她……她竟然大白天的,去私會劉剛!”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進了一家小旅館!還拉了窗簾!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艸!”
最后那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審訊室里,只剩下鄭良辰粗重的喘息聲。
過了片刻,是陳宇一字一頓地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就……就在張落落遇害的前一天!”鄭良辰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這......
陳宇猛地回頭,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嚴正。
這個時間點!
與之前嚴正透露的,張落落和劉剛在監控死角見面的時間,完全吻合!
嚴正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無比,他看向鄭良辰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審視的意味。
“你還知道些什么?”陳宇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哼!”鄭良辰似乎也從剛才的激動中品出了一些不對味,他冷笑一聲,試圖將話題引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
“張落落那個蠢女人,以為我不知道?她瞞著我在家里裝了*****,就等著拍下我偷腥的證據,好一腳把我踹出門,好跟劉剛逍遙快活!”
“我怎么可能上當?老子在家里,那絕對是二十四孝好老公!滴水不漏!她想抓我的把柄?下輩子吧!”
“我沒問你這個!”
陳宇打斷了他的自我吹噓,這傻子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那點破事,早就在警方面前被扒得底褲都不剩了。
“關于劉剛,除了開房,你還知道什么?”
“知……知道啊!”
鄭良辰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回答道。
然而這個回答,連陳宇都感到了意外。
“劉剛嘛,我早就認識他了!”鄭良辰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語速飛快地說道。
“他……他經常去雷哥的場子玩!就是那個江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我們前幾年,還在一起喝過酒呢!”
“什么?”
陳宇瞳孔驟然一縮。
身后的嚴正,身體也是猛地一震,那張陷在椅子里的身軀,瞬間繃直了。
“劉剛有錢去雷哥的場子玩?”陳宇難以置信地追問道。
一個研究所的普通職員,一個為了追查殺害自己老婆真兇而敗光自己和姐姐家底的人,怎么可能消費得起雷哥那種地方?
那里的一瓶酒,可能就是他一年的工資。
“他跟雷哥關系很好的!”鄭良辰似乎很樂意看到兩位警官震驚的表情,這讓他找回了一點可憐的自尊。
“每次去雷哥場子,劉剛都不用買單的!雷哥親自招待!牛逼得很!”
“劉剛……跟雷哥關系好?”
陳宇徹底愣住了。
他身后的嚴正,也徹底愣住了。
兩只狐貍,一只小狐貍,一只老狐貍,此刻腦子里同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絕對是今天聽到的,最顛覆,也最關鍵的一條信息!
“沒錯!”鄭良辰還在喋喋不休地補充細節,試圖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以前聽劉剛喝多了吹牛逼,說他和雷哥,那可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過命的交情!”
陳宇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鄭良辰的數據面板上。
【心率值:65(平穩)】
【好感值:20(敬畏)】
數據波動趨于平穩。
他……沒有說謊!
審訊室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鄭良辰終于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只是用一種茫然而又恐懼的眼神,看看陳宇,又看看嚴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么,為什么這兩位警官的表情,會變得如此可怕。
嚴正此刻,整個人深深地靠在椅背上,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陳宇也是一樣。
他的大腦,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劉剛和雷哥。
這兩個無論從身份、地位、財富還是社交圈來看,都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怎么可能會成為“十幾年的老朋友”?
這太牽強了!
太不合邏輯了!
如果非要將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陳宇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
羅向東!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通過羅向東這個中間人。
根據資料,雷哥,是羅向東的合伙人董戰的手下。
那么,作為羅向東的小舅子,劉剛通過這層關系,認識雷哥,似乎也說得通。
但是!
陳宇的眼神陡然一凝。
認識,和“關系好到不用買單”,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雷哥是什么人?
江城的地下皇帝!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梟雄!
鄭良辰這種富二代女婿,在他眼里都不過是條可以隨意使喚的狗。
他們這種人,信奉的是**裸的利益交換。
一個毫無價值的人,他們絕不會多看一眼,更別提“親自招待”,“十幾年交情”。
劉剛在雷哥那里,一定有某種不可替代的價值!
是什么?
顯然,身后的老銀幣嚴正,也想到了這一點。
陳宇甚至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那股從嚴正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這位市探案支隊的大隊長,沒有絲毫猶豫。
他沉穩地拿起了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通了。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
一聲。
兩聲。
三聲。
……
沒人接。
嚴正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又撥了一遍。
結果,依舊是漫長的忙音。
“嚴隊!”
陳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情況不對,我想辦法找他!”
嚴正抬起頭,深深地看了陳宇一眼。
那眼神里,有驚訝,有疑惑,但最終,都化為了默許和信任。
他沒有問陳宇用什么辦法,也沒有問他的人脈來源。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此刻,他選擇相信。
陳宇不再多言,他轉過身,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對著還一臉懵逼的鄭良辰說道。
“好了,鄭先生,今天就到這里,感謝你的配合。”
“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審訊室。
走到院子外面,午后微涼的風吹在臉上,才讓他那有些發燙的大腦,稍微冷靜了一些。
他掏出手機,沒有絲毫遲疑,撥通了那個備注為“白月光”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怎么?想我了?”
電話那頭,傳來李晴帶著慵懶的聲音,軟糯悅耳,像貓爪子一樣撓在人心尖上。
陳宇微微皺了下眉。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有些嘈雜,有動感的音樂,有男男女女的嬉笑聲。
顯然,這位被所有人誤以為是外圍女的頂尖臥底,此刻并沒有在酒店房間里好好休息。
“你在什么地方?”陳宇下意識地問道。
“喲,查崗啊?陳大偵探。”李晴輕笑著打趣道,聲音里帶著魅惑的挑逗。
“別鬧!”
陳宇打斷了她的玩笑,語氣瞬間變得嚴肅無比。
“說正事,你能幫我找到雷哥嗎?”
電話那頭,李晴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冰雪聰明,立刻就從陳宇的語氣中,聽出了凝重。
她是知道陳宇此刻就在市探案支隊的。
有嚴正這尊大神在,按理說,在江城這片地界上,就沒有他們找不到的人。
除非……出了什么他們也解決不了的意外。
停頓了片刻,李晴的聲音也恢復了冷靜。
“我現在就在雷哥的場子包間里唱歌,這里沒看到他本人。”
“你等一下,我去問問他手下的小弟。”
說完,便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陳宇拿著手機,站在院子里,有些哭笑不得。
這娘們兒,還真是會享受生活。
沒事兒居然喜歡一個人跑去KTV消遣?這愛好也是沒誰了。
他剛準備轉身回屋里,和嚴正商量一下對策。
口袋里的手機,卻再次劇烈地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依舊是“白月光”。
“喂?這么快?”陳宇有些詫異,前后不過一分鐘。
電話那頭,沒有了之前的嬉笑和冷靜。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促,甚至帶著慌亂的喘息。
“不好了!陳宇!”
“雷哥……”
“雷哥他……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