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楊偉搖了搖頭，“廠里可以給你開證明，有了這張證明，誰都奈何不了你。”

“證明？”段啟東笑道，“會不會太麻煩了點？”

他心里暗喜，有了證明，就相當于是幫單位采購計劃外物資，

到時候就算是公社民兵找到他家門口，他都不怕！

“不麻煩，等我今天去跟我大伯說一下這事，直接就能給你辦好。”

“你把鋼鐵廠位置告訴我，等我想辦法搞到了野味，就給你們送去。”

“好好好！真的太感謝了！”楊偉激動地拿過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下地址。

鋼鐵廠就在鐵路沿線附近，周圍沒有住戶，很好找。

里面幾千號人，食堂都分了十幾個，根本不差錢。

其實這都算小型鋼鐵廠，在六十年代初的時候，那會大煉鋼鐵，有的鋼鐵廠工人都多達四十萬，

哪怕是小型鋼鐵廠，職工也在一萬人以上。

倆人很快談完，喬遠這才迫不及待地開口，“東子，你這肉還沒賣給他吧？”

段啟東下意識點頭。

“太好了！那就直接給我吧，我多出一塊錢！”

能跟顧澤玩到一起的，大多都不差錢，花一塊錢在他們眼里跟一分錢沒什么區別。

楊偉一把推開他，“喬遠，你個癟犢子，這肉應該是我的，都別跟我搶！”

倆人互相推搡，擱院子里誰也不讓誰，差點打起來。

顧澤直接掏出了四塊錢塞給段啟東，“這肉不用稱了，我買了！”

這肉也就不到兩斤，四塊錢綽綽有余。

段啟東：···

“那倆人連忙跑過來，搶過段啟東手里的錢，直接扔在地上。

喬遠甚至不解氣地踩了兩腳。

“其實這肉是東子給我帶的···”

“滾你丫的！”

顧澤：···

喬遠跟楊偉徹底詮釋了什么叫不怕兄弟過得苦，就怕兄弟開路虎。

這都什么人啊？？

“那個···”段啟東打斷他們三個的爭吵，“偉哥，喬哥，這肉是我給五哥帶的，你們如果想要，我下次給你們帶。”

聽到這話，顧澤得意的掃了那倆人一眼，搶過他倆手里的錢遞給段啟東，“這還九塊錢呢，你都拿著吧。”然后撿起地上的四塊錢，重新塞回自己兜里。

喬遠：···

楊偉：···

“你倆不用瞪我，我這叫花小錢，辦大事！”

顧澤說得振振有詞，那倆人氣得要上手揍他。

段啟東只拿自己該拿的，把剩余的錢放到桌上，笑道，“這肉你們分吧，我先走一步。”

末了，他補充道，“偉哥，喬哥，我家的地址五哥是知道的，有啥事你倆直接來我家找我就成！”

“好嘞！路上慢點啊！”

“別忘了我倆的野味！”

“嗯。”段啟東揮手告別。

···

從顧澤家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想了想，段啟東直接拐去了國營飯店。

他身上還剩一斤糧票，剛好能吃幾個肉包子。

現在沒有私人飯店，整個鎮就只此一家，

可即便如此，段啟東走進去的時候，里面都沒多少人。

窗口也只有兩三個人在那里打飯，菜品種類也很少，都是些家常菜。

段啟東瞅了一眼，今天只有炒白菜，以及白菜燉粉條，連點肉沫都沒有！

肉包子倒是還有幾個，現在肉包子是四分錢外加一兩糧票一個。

他這會已經饑腸轆轆了，直接買了五個巴掌大的肉包，花了兩角錢跟半斤糧票。

味道算不上好吃，只能說一般，吃了兩個就不想再吃了。

這還不如他娘做的油渣包好吃！

剩下的他都裝進鋁飯盒里，帶回去給他哥吃，不能浪費。

段啟東背著挎包從國營飯店出來，渾然沒有注意到身后，兩雙盯著他的眼睛。

“五個肉包子，他倒是舍得買！”

段雅琴面上冷冷的，繼續吃著自己的飯菜。

可剛才還覺得油香味十足的炒菜，現在吃起來卻味同嚼蠟。

林愛國也直勾勾的盯著他，眼里晦澀不明。

直覺告訴他，似乎有什么地方開始發生了變化···

“又不是花的咱倆的錢，他親手父母的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當初你還為了小峰，不讓他喊你娘，甚至動手打了他，

這么快就后悔了？”

林愛國伸手夾了一筷子菜，吃的心不在焉。

“沒錯，是我干的，但你不也一樣嗎？”段雅琴忽而拔高音調。

她心里堵了一口氣，“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小峰馬上就要轉為8級辦事員了，他連個工作都沒有！哪里比得上小峰？”

“女婿都說了，只要小峰踏實干，很快就能轉為7級辦事員！”

她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大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說服自己，“孝順父母算什么本事？能掙到錢才算本事！”

“再說了，我有四個孩子，不缺他這一個！最好一輩子別回來求我！”

段雅琴郁悶的吃不下飯，

而林愛國卻默不作聲。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這四個孩子。

在他生病的時候，沒一個過來看望自己的。

就連陪他去了醫院的林清冉，都負氣離開。

而他的親生兒子林峰，哪怕去了醫院，也是問他要錢。

吃的、用的，都必須是頂頂好的玩意。

林愛國有時候都忍不住想，這些年，他真的吃過苦嗎？

鄉下人真的能養出這么嬌貴的孩子嗎？

可是···他剛回來時，那布滿老繭的手，騙不了人！

···

呼——

他重重的舒了口氣，低頭看著桌上的飯菜。

他想。

不管怎樣，肯定是親生兒子更孝順···

另一邊，段啟東直接去了黑市。

因為去過一次，他幾乎是輕車熟路地就進去了。

里面人頭攢動，不乏有穿著中山裝的干部，以及穿著的確良襯衫的正式職工。

周圍很安靜，大多數人談價格時都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人把手伸進對方袖子里談價。

段啟東走在人群里，無人注意。

直到走到一個挎著軍綠色挎包的票販子跟前，

“你這有什么票？”

“你要啥有啥。”

段啟東笑道，“收音機票有嗎？”

聽著他戲謔的語調，票販子惱怒，“不買就滾一邊去。”

“你不是說要啥有啥嗎？”

男人皺眉，“收音機票120。”

“我靠，你還真有啊？？”

“現在肯定沒有，不過我能給你搞來。”

段啟東也是隨口一問，之前他進黑市買票的時候都沒見過他，以為他就是普通票販子。

“那代乳粉票你有嗎？”

男人瞅他一眼，“有，要多少有多少。”

“整個長青黑市，就沒我李大根拿不出來的票！”

“你收音機票還要嗎？”

段啟東連忙搖頭，“不要了，我開玩笑的，呵呵···”

現在買收音機，那不是拿自己當靶子，等著別人來舉報嗎！

他可不想沒事找事，

至少現在不行。

畢竟能買得起收音機的，整個縣城都找不到幾個，

就連顧澤家里那個收音機，看上去都十分老舊了，應該都是買的二手貨。

”給我幾張代乳粉票，還有糧票、蛋票、糖票···每樣都來點。”

“一斤蛋票五角，一斤糖票六角···”

他越說，段啟東眼瞪得越大，“你賣得這么貴，咋不去搶啊？”

“別人蛋票也才三角，糖票四角角···你比別人都貴兩毛錢！”

李大根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誰讓你愛嘴賤，我就多賣你兩毛。”

段啟東：···

怪不得二哥總讓他在外面閉上嘴，不要說話。

現在他已經體會到了。

看他吃癟，李大根心里舒坦了，“行了，我不逗你了，這些票都給你原價。”

“只不過···”他頓了一下，“你是不是不了解行情？”

“啊？”買票還要了解什么行情？

見他這副模樣，李大根心里了然，

“在供銷社，紅糖、雞蛋、肉都是緊俏貨，你就算買了票也沒用，那就是一張廢紙，等它過期了，你都不一定花得出去。”

“可我去百貨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