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小插曲直接給了蘇心悅的心臟20000點暴擊。

蘇心悅垂下眼簾，視線落在自己空蕩蕩的另一側(cè)。

蘇心悅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背上那個小小的針孔，血已經(jīng)止住了，留下一個青紫的印記。

她從包里摸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

一股甜膩的味道在口腔里化開，卻壓不住心底泛起的苦澀。

她坐了一會兒，感覺體力恢復(fù)了一些，她直接就坐電梯上了三樓去驗?zāi)颍芸烊龢峭晔隆?/p>

然后便來到五樓，五樓的婦產(chǎn)科B超室外，是另一種安靜的喧囂。

等待的區(qū)域里坐滿了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成雙成對。

丈夫們有的緊張地來回踱步，有的低聲安撫著妻子，有的拿著單子在看。

來到五樓，把住處報給了登記臺，然后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沒多久就聽到廣播臺傳出“蘇心悅，B超三號室。”

護士的叫號聲像一道特赦令。她站起身，走進那扇門。

B超室里光線很暗，只有儀器屏幕發(fā)出幽幽的光。醫(y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表情嚴(yán)肅，動作麻利。

“躺上去，褲子往下拉一點，衣服撩起來。”

冰涼的耦合劑擠在小腹上，蘇心悅激靈一下，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探頭在肚皮上滑動，帶著一點壓力，不疼，卻讓她感覺自己像一塊等待被檢測的肉。

“第一次懷孕？”醫(yī)生盯著屏幕，隨口問道。

“嗯。”

“緊張什么，放輕松，不然影響觀察。”

蘇心悅努力想放空自己，可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死死盯著那片黑白交錯的屏幕。那里像一片混沌的宇宙，什么都看不清。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身體里，真的有一個生命存在嗎？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探頭在她的肚皮上反復(fù)移動、按壓。醫(yī)生始終沉默著，眉頭微微皺起。

蘇心悅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那股抽血后的眩暈感似乎又回來了。

“醫(yī)生，是……有什么問題嗎？”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醫(yī)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探頭移到一個特定的角度，按下了幾個鍵。

突然，一陣強而有力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毫無預(yù)兆地充滿了整個房間。

“咚！咚！咚！咚！”

那聲音像戰(zhàn)鼓，像奔馬，充滿了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蘇心悅整個人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看著醫(yī)生。

“聽見了嗎？”醫(yī)生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這是他的胎心。很有力，像個小火車頭。”

蘇心悅的視線緩緩移回屏幕。醫(yī)生用鼠標(biāo)在屏幕上圈出了一個小小的、模糊的影子，那影子中間，有一個小白點，正隨著那“咚咚”聲，堅定不移地閃爍著。

就是它。

那個讓她難堪、讓她孤單、讓她獨自在這里承受一切的源頭。

也是此刻，唯一能給她力量的東西。

眼淚毫無預(yù)警地涌了上來，不是因為委屈，也不是因為難過。那是一種被瞬間擊中的震撼和感動。

她不再是一個人。在這具疲憊的、孤獨的身體里，有一顆如此強健的心臟，在陪著她一起跳動。

子宇，你聽。

這是你的孩子。

“好了，起來吧，拿紙擦一下。”醫(yī)生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

她坐起來，慢慢地擦著肚子上的耦合劑，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醫(yī)生已經(jīng)打印好了一張報告單，上面附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的照片。

“寶寶很健康，發(fā)育得很好。”醫(yī)生把單遞給她

蘇心悅接過那張紙，指尖撫過那張小小的照片。

黑乎乎的一團，什么也看不清，可她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圖畫。

她走出B超室，捏著那份報告，感覺像是捏著一個滾燙的護身符。

之前壓在心頭的那些陰霾，仿佛被那陣有力的心跳聲震散了不少。

回到人聲鼎沸的走廊，蘇心悅發(fā)現(xiàn)世界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之前覺得刺耳的嬰兒啼哭，現(xiàn)在聽起來像某種宣告。

那些挺著大肚子、被丈夫小心翼翼攙扶著的孕婦們，也不再是讓她自慚形穢的鏡像，而變成了……戰(zhàn)友。

素未謀面，卻在同一條戰(zhàn)壕里。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報告單，那張小小的黑白照片已經(jīng)被她的指尖摩挲得有些溫?zé)帷?/p>

此時的前方突然發(fā)生一陣小小的騷動。一個男人正焦急地跟護士說著什么，語速又快又急，正是電梯里那位“模范丈夫”。

他妻子站在一旁，無奈地拍著他的背，像在安撫一只大型犬。

男人一轉(zhuǎn)身，沒看路，差點撞在蘇心悅身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他連忙道歉，看清是她，愣了一下，臉上有些尷尬。

蘇心悅往后退了半步，穩(wěn)穩(wěn)站住，手下意識地護了一下小腹。

這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經(jīng)演練了千百遍。她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倒是他的妻子先開了口，對著蘇心悅歉意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他就是這樣，一驚一乍的，懷個寶寶，他比我還緊張。”

“沒關(guān)系。”蘇心悅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一下。

她第一次，以一個平等的身份，回應(yīng)了另一個孕婦的微笑。

擦肩而過時，她聽到那妻子低聲對丈夫說：“你看看人家，一個人來，多鎮(zhèn)定，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蘇心悅的背脊，又挺直了幾分，其實這樣作是只為了掩飾。

回到主治醫(yī)生林醫(yī)生的診室外，等待的人更多了。

她找到之前的角落坐下，這次卻沒有了坐立不安的局促。

她把所有單子理了理，B超報告放在最上面，像一份等待檢閱的完美答卷。

旁邊一個看起來比她還小幾歲的女孩，正捧著手機，一邊看育兒視頻一邊掉眼淚。

她身邊的丈夫手忙腳亂地哄著：“哎呀你別哭啊，這不才剛懷上嗎，你怎么就開始愁他以后娶媳婦的事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懟到丈夫臉上：“你看，人家都說兒子是給別人家養(yǎng)的，養(yǎng)大了就忘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