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能死的，但有些東西，必須得“死”。

蘇心悅深吸一口氣，那股混合著晨風的酸臭味再次提醒她殘酷的現實。她眼神一凜，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臉上浮現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算了，既然臟了，那就重新買過。

這個念頭像一盞明燈，照亮了她混亂的思緒。她不能讓這些承載著她黑歷史的物件，再多留在這個世界上一秒。它們的存在，就是對她尊嚴的公開處刑。

說干就干。蘇心悅幾乎是沖出了臥室，在儲物間里翻出了幾個最大號的黑色垃圾袋。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屏住呼吸，像一個即將處理生化武器的特種兵，重新踏入了“災難現場”。

她走到衛生間，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垃圾桶的邊緣，猛地一翻，趙子宇那套襯衫西褲就掉進了黑色垃圾袋里。

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上面的污漬會灼傷她的眼睛。她飛快地扎緊袋口，仿佛在封印一個惡魔。

她回到床邊，一把抓起那條被趙子宇脫下來、隨意扔在床尾的連衣裙。裙子已經半干，變得僵硬，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和酸味。

這條她上個星期才買的、價格不菲的名牌裙子，此刻在她眼里，和一塊臭抹布沒有任何區別。她毫不猶豫地將它團成一團，塞進了一個垃圾袋。

同時她掀開那床被子，閉上眼，幾乎是靠著肌肉記憶，將床單、被套、枕套，凡是布料的東西，一股腦地全部扯了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塞進另外垃圾袋。

然后是墻角那坨曾經是蠶絲被的東西，它又重又黏，散發著最濃烈的氣味。

蘇心悅差點當場吐出來，她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它拖出來，塞進了一個新的垃圾袋。

處理完這一切，房間里的味道似乎都淡了一些。蘇心悅看著地上排成一排、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感覺自己像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正在處理分尸現場。

她長出了一口氣，但心里那股憋悶感卻沒有絲毫減輕。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來車往。她甚至在想，要不要趁著清晨人少，偷偷把這幾大包東西扔到小區的垃圾站去。

不行，萬一被人看見，或者被保潔阿姨翻出來，那她蘇心悅就真的不用在這一片區混了。她決定等晚上再行動，像個真正的間諜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所有罪證。

她把那幾大包“證物”拖到門后的角落里，用一塊布蓋上，眼不見心不煩。

接著，她開始清理地板。她找來消毒液和清潔劑，對著那片“抽象地圖”噴了又噴，然后拿著刷子，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用力擦洗。

那力道，仿佛不是在擦地板，而是在給自己刮骨療毒。每一刷，都像是在刷掉一片昨晚的記憶，刷掉一點附著在上面的羞恥感。

直到地板光潔如新，甚至能映出她狼狽的倒影，她才停下來。

整個房間被她折騰得煥然一新，除了那張光禿禿的床墊，提醒著她這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那床墊也不能要了，她想，回頭就打電話讓商家送個新的過來。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渾身是汗。但身體上的疲憊，遠不及精神上的煎熬。

她脫掉身上同樣沾染了些許氣味的睡衣，也一并扔進了準備丟棄的袋子里，然后赤著腳，走進了衛生間。

她打開花灑，將水溫調到適合的溫度。滾燙的熱水從頭頂澆下，帶走了她一身的疲憊和黏膩。

白色的水汽迅速彌漫了整個空間，將她和外面那個讓她無地自容的世界隔絕開來。

她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沖刷著自己的身體。在水聲的轟鳴中，她的思緒卻無法平靜。

走出浴室，房間里因為長時間開窗通風，已經聞不到什么異味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切都顯得那么干凈、清爽。

可蘇心悅的心里，卻像是被那堆嘔吐物糊住了一樣，黏稠、沉重，透不過氣。她光著腳走到床邊，看著那張光禿禿的床墊，忽然覺得無比的空曠和寒冷。

她現在寧愿趙子宇昨晚真的對她做了點什么。那樣的話，至少今天早上，她還能理直氣壯地指責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虧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欠到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洗完澡，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又重新裝填了棉花，輕飄飄的，連帶著宿醉后的頭痛都消散了不少。

蘇心悅穿著新的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吹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響，暖風吹拂著濕漉漉的發根，帶來一陣陣愜意的癢。

她只想快點把頭發吹干，然后爬上那張光禿禿的床墊，睡他個天昏地暗，卻沒料到這持續的噪音對于一個宿醉剛醒的人來說，無異于魔音貫耳。

隔壁房間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蘇心悅嚇得手一抖，吹風機差點掉在地上。她僵硬地轉過頭，看見趙子宇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穿著件皺巴巴的T恤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被打擾清夢的煩躁和一絲沒睡醒的迷茫。

那煩躁在他看清是她之后，迅速褪去，轉為一種無奈的關切。他用手耙了耙頭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心悅，起這么早？”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蘇心悅“啪”地關掉吹風機，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就是那個噪音的源頭。

她有些局促地把吹風機放在茶幾上，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子宇……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沒事，”趙子宇擺擺手，往客廳走了兩步，“天都亮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你……現在好點了沒？”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似乎是在檢查她是否還完整。這一個眼神，瞬間將蘇心悅拉回了昨晚那不堪回首的記憶里。

她的臉“轟”地一下就燒了起來，熱度從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廓。她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