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府邸。
夜雨初歇,廳內(nèi)燭火通明。
李桓舉杯大笑。
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錦袍上:“諸位,可曾見過如此妙事?”
“那蕭何查案查得風(fēng)生水起,如今卻成了階下囚!”
“哈哈哈!”
尉林拍案,震得盤中炙肉亂顫。
“什么清官能吏?不過是個(gè)監(jiān)守自盜的鼠輩!”
他瞇眼咂了口酒。
“明日朝堂之上,老夫定要看看那位六公子如何辯解!”
孟鄴捻須冷笑。
“聽說那贏子夜最是護(hù)短,此番若讓他親手?jǐn)亓俗约议T客……”
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
“不知是何等精彩?”
廳內(nèi)頓時(shí)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趙偃把玩著金樽,眼中閃著陰冷的光。
“這還只是開始?!?/p>
“鹽鐵之利,豈是他一個(gè)黃口小兒能動的?”
他猛地將酒樽砸在案上。
“明日,我要親眼看著他跪地求饒?。。 ?/p>
侍從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添酒,生怕觸怒了這群醉醺醺的權(quán)貴。
李桓瞇起眼,望向咸陽方向,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贏子夜鐵青的臉色。
“六公子啊六公子,你以為憑些小聰明就能撼動我等?”
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喉間發(fā)出暢快的嘆息。
“明日,便讓你知道——”
“什么叫百年世家的底蘊(yùn)!!!”
燭火搖曳,映照出眾人得意忘形的面孔。
……
咸陽宮。
麒麟殿。
晨鐘未響,群臣已至。
殿內(nèi)肅穆,卻暗流涌動。
三三兩兩的朝臣聚在一處,低聲交頭接耳,目光不時(shí)瞥向立于前列的贏子夜。
“聽說了嗎?蕭何貪墨……”
“噓!小聲些……”
“那可是六公子的人……”
細(xì)碎的議論聲如毒蛇吐信,在殿內(nèi)游走。
贏子夜面色如常,玄色長袍紋絲不動,唯有腰間天子劍的劍穗微微搖曳,似在無聲冷笑。
“陛下駕到——!”
趙高尖細(xì)的嗓音刺破寂靜。
百官瞬間噤聲,分列兩側(cè),俯首恭迎。
始皇帝踏著龍紋御道而來,玄色帝袍垂落,十二冕旒遮住了他的神情,卻遮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有事啟奏。”
始皇帝落座,聲音低沉如雷。
李桓第一個(gè)出列,笏板高舉。
“臣,彈劾御史中丞蕭何,監(jiān)守自盜,貪墨府庫千金!”
殿內(nèi)驟然一靜,群臣面色震動。
幾道目光投向贏子夜,神色不一。
贏子夜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似笑非笑。
尉林緊隨其后,面露痛色,朗聲道:
“蕭何乃六公子親擢之人,如今竟敢狼子野心,私吞府庫金銀……”
“六公子!您難道就毫無過失嗎?!”
“臣附議!”
“臣請陛下徹查!”
“臣請立即收押蕭何問罪!”
“此等敗類,若不速斬,恐惹天下非議!”
“此事事關(guān)國庫錢糧,豈容輕縱?!”
一時(shí)間,朝堂如潮,聲浪震天!
數(shù)名氏族大員你一言我一語,交相呼應(yīng),斥責(zé)憤慨,聲色俱厲,仿佛蕭何已是罪證確鑿、必誅之人。
更有年輕官員拍案怒斥,面紅耳赤。
“臣雖卑微,亦愿以首級擔(dān)保,蕭何之罪,當(dāng)誅!”
“陛下,若此人不除,百官將何以為法?!”
劍拔弩張之下,朝堂氣氛已幾近沸騰!
始皇帝靜默不語,指尖輕叩龍案,目光卻穿過冕旒,落在贏子夜身上。
贏子夜緩步出列,聲音清冷如霜。
“父皇,兒臣請命,徹查此案。”
李桓冷笑。
“六公子,蕭何可是您的人,您查?合適嗎?”
贏子夜看都未看他一眼,徑直向始皇帝拱手。
“兒臣愿立軍令狀,十日之內(nèi),必查清此案。若蕭何當(dāng)真貪墨……”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寒。
“兒臣親手?jǐn)厮^顱,獻(xiàn)于殿前?。。 ?/p>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始皇帝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
“準(zhǔn)。”
李桓等人面色微變,顯然沒想到贏子夜竟如此果決。
贏子夜轉(zhuǎn)身,目光如刀,掃過一眾氏族。
“不過……”
他輕撫腰間劍柄。
“若讓本公子查出有人栽贓陷害……”
劍鞘與玉帶輕撞,發(fā)出一聲脆響!
余音未散,殿外,烏云壓頂,風(fēng)雨欲來?。?!
十八公子府。
密室。
燭火搖曳,映照出少年公子陰鷙的面容。
胡亥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把玩著一枚青銅蜘蛛,嘴角噙著森冷的笑意。
“六哥要去隴西了?”
他輕聲問道,聲音甜膩如蜜,卻讓人脊背發(fā)寒。
趙高躬身立于陰影處,蒼白的面容在燭光下宛如鬼魅:
“回公子,六殿下已向陛下請命,十日內(nèi)徹查蕭何一案?!?/p>
“呵……”
胡亥突然低笑,手中的蜘蛛“咔”地一聲被捏碎。
“我那六哥,還真是重情重義啊?!?/p>
他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狠毒:
“他就這么想救那個(gè)蕭何?”
趙高會意,嘴角扯出一抹陰冷的弧度:
“老奴這就安排人手,若六公子查出什么不該查的……”
“殺?!?/p>
胡亥輕飄飄地吐出一個(gè)字,仿佛在談?wù)摻袢盏奶鞖狻?/p>
趙高袖中滑出一枚血色令牌,令牌上刻著猙獰的蜘蛛紋路:
“羅網(wǎng)的天字殺手已潛伏隴西,只待公子一聲令下!”
胡亥滿意地瞇起眼,像只饜足的貓:
“記住,要干凈利落,別留下任何痕跡。”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遠(yuǎn)處陰沉的天空。
“我可不想讓六哥在隴西……玩得太久?!?/p>
趙高深深一揖:
“老奴明白。”
胡亥忽然轉(zhuǎn)身,甜膩的笑容里透出幾分癲狂:
“對了,留意那些給我們搜集情報(bào)的下線。”
他指尖輕點(diǎn)桌案,語氣平靜得可怕:
“事一旦敗露……一個(gè)都不能留?!?/p>
趙高袖中滑出一方密匣,內(nèi)藏?cái)?shù)枚朱砂封口的小符囊:“若有風(fēng)聲走漏,老奴保他們閉嘴?!?/p>
胡亥滿意地瞇起眼,像只饜足的貓。
窗外,一道閃電劈落,照亮胡亥病態(tài)蒼白的臉。
風(fēng)雨欲來,刀光未顯,但血已注定。
……
數(shù)日后。
隴西官道。
暮色蒼茫。
一匹黑駿馬踏著夕陽余暉,緩緩駛?cè)肱R洮城門。
贏子夜玄色大氅隨風(fēng)輕揚(yáng),腰間天子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幾名戍衛(wèi)正欲上前盤問,卻見那騎馬之人披玄色大氅,腰懸天子劍,座下駿馬鐵蹄踏鳴,馬鼻噴白霧如龍吟,身后數(shù)騎黑衣隨從列陣如影!??!
一股森冷肅殺的威壓撲面而來,仿佛刀鋒在夜風(fēng)中穿喉。
為首校尉面色驟變,目光落在那柄天子劍上,霎時(shí)渾身一震。
“——快,跪迎貴人!”他猛地喝道。
兵士們雖不識來者面容,卻在那一瞬寒氣透骨,膝軟如泥,齊齊伏地,額貼塵土,不敢抬頭。
贏子夜并未停留。
馬蹄聲清脆地踏過青石板路,宛如天威踏城,徑直朝府衙方向而去。
而街巷陰影中,數(shù)道黑影無聲掠過!
那是暗河精銳在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