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的云城，連晚風都裹著鐵銹味。

蘇硯摸黑拐進第七個巷口時，袖中蓮燈碎片燙得幾乎要穿透布料。

他抬頭望了眼頭頂斑駁的霓虹——這里是碎星巷最深處，地面青石板被百年靈氣侵蝕出蜂窩狀的小孔，遠處傳來巡城機甲的嗡鳴，倒像極了地下煉器坊通風口的嗚咽。

“蘇少。“

壓低的嗓音從左側廢鐵堆后傳來。

林若璃裹著件洗得發白的灰布斗篷，發梢還沾著煉丹爐的余溫，見他走近便掀開斗篷下擺——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三個黑檀木匣，最上面那個正滲出若有若無的劍鳴。

“王老頭在里間調試靈能轉換器。“她指尖輕輕劃過匣身，“劉工從星耀集團數據庫扒了半張古機甲圖紙，說需要配合太古劍陣圖。“

蘇硯點頭，掌心按上煉器坊銹跡斑斑的鐵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混著王研究員的抱怨飄出來：“這破地方比我實驗室還潮！

小蘇你確定那星圖殘片在......“

話音戛然而止。

煉器坊中央的石臺上，覆蓋著油布的“東西“正微微發亮。

蘇硯上前扯下油布，露出半具銀色機甲骨架——說是骨架，倒更像用太古玄鐵與末法合金強行拼合的怪物，關節處還粘著未清理的銹渣，卻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這是十年前我師父留下的實驗體。“劉工程師從陰影里走出來，眼鏡片反著光，“當年他想把御劍訣融入機甲驅動，結果被星耀集團以'破壞修真傳統'為由查封。“他伸手撫過機甲左肩的刻痕，“您看這紋路，和林姑娘手里的古劍陣圖......“

“能對上。“林若璃已經打開最上面的木匣。

一道寒芒竄出，懸浮在她指尖的竟是半枚斷劍——劍身布滿蛛網般的裂紋，卻在觸及機甲的瞬間，發出清越的共鳴。

蘇硯的呼吸陡然一滯。

蓮燈碎片在袖中灼燒的位置，正對著機甲心臟處的凹槽。

他突然想起孫長老臨走前的話，喉結動了動：“劉工，星耀最近是不是卡了高階靈能合金？“

“您怎么知道？“劉工程師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瞳孔縮成針尖，“三天前他們買斷了市面上所有赤焰靈鋼，連黑市都查得到——“他突然壓低聲音，“監控系統顯示，云城每個運輸碼頭都多了三隊巡衛，帶頭的是陳將軍的人。“

林若璃的指尖在斷劍上輕輕一彈，火星濺在機甲骨架上，“沒有赤焰靈鋼，這東西最多撐三分鐘。“她抬頭時，眼底映著機甲冷光，“蘇硯，你說有辦法......“

“我需要今晚去星耀碼頭。“

話音未落，王研究員的光腦突然炸響。

全息投影里，林霸天的臉占據了整個空間——他穿著星耀集團標志性的金絲繡云紋西裝，身后是整面墻的監控屏，“蘇小友，深夜拜訪地下煉器坊，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東西？“

蘇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看見監控畫面里，自己方才走過的巷口，三隊持著靈能槍的修士正呈扇形展開。

林霸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陳將軍已經帶人過去了。

小友若是現在交出機甲圖紙......“

“咔。“

蘇硯捏碎了王研究員的光腦。

藍色電火花劈里啪啦落在地上，他轉向林若璃：“你帶王老頭和劉工從密道走。“又摸出塊黑布蒙住臉，“我去碼頭。“

“蘇硯！“林若璃抓住他手腕，斷劍在兩人之間嗡嗡作響，“赤焰靈鋼運輸隊每小時一班，最后一班是丑時三刻——“

“我知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能感覺到她掌心的薄繭，“當年我爹被星耀滅口前，給我留過碼頭的鑰匙。“

碎星巷的夜風突然轉了方向。

蘇硯蹲在星耀碼頭的貨箱后時，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遠處探照燈掃過，照出“星耀特供·赤焰靈鋼“的紅色標識，十二輛懸浮卡車首尾相連，最前面那輛的駕駛艙里，陳將軍正捏著酒葫蘆灌酒。

“都給老子精神點！“他把酒葫蘆往地上一摔，“林總裁說了，要是讓那小崽子偷了靈鋼......“

話音被金屬摩擦聲截斷。

蘇硯貼著卡車底盤滑到第三輛，指尖的蓮燈碎片突然發燙——他想起張護衛說過，蓮燈的光能照破虛妄。

果然，卡車后廂的鎖眼在碎片映照下，顯露出隱藏的密碼盤。

“3...6...9...“他低聲念著，密碼盤在指尖轉動，“我爹說過，星耀的鎖，永遠缺個'圓滿'。“

“咔嗒。“

后廂門剛開條縫，濃烈的金屬腥氣便涌了出來。

蘇硯幾乎是撲進去的——十二塊赤焰靈鋼碼得整整齊齊，每塊都泛著橙紅色的光，像十二團凝固的火焰。

“什么人！“

探照燈驟然打在他背上。

陳將軍的靈能槍已經上膛，“小兔崽子，老子等你半天了！“

蘇硯抱起兩塊靈鋼就跑。

身后傳來靈能彈爆炸的轟鳴，他能感覺到熱浪舔著后頸，蓮燈碎片在袖中燒出個洞——這是第二次了，每次危機時碎片都會主動共鳴。

他猛地轉身，將碎片對準陳將軍。

一道金光閃過。

陳將軍的動作突然慢了半拍。

他瞪大眼睛，看著蘇硯的身影在金光里模糊成重影，等再看清時，那小子已經躍上了碼頭的輸水管。

“追！給老子追！“

蘇硯在管道上狂奔。

靈鋼壓得他肩膀生疼，可耳邊的風聲里，他聽見了地下煉器坊的方向傳來劍鳴——是林若璃的斷劍在召喚。

他咬著牙翻上最后一道圍墻，看見巷口的老槐樹下，劉工程師正踮著腳揮手。

“快！“

等眾人跌跌撞撞沖進煉器坊時，墻上的銅漏剛滴完最后一滴水。

林若璃已經點燃了靈火，王研究員的光腦重新亮起來，投影出半透明的機甲設計圖。

“赤焰靈鋼！“劉工程師撲過去，指尖顫抖著撫過鋼塊，“純度98%，正好能做核心骨架！“

蘇硯抹了把臉上的血——是剛才翻墻時劃的。

他望著林若璃將斷劍按進靈鋼，看著赤焰在她青色火焰里熔成液體，看著劉工程師將古劍陣圖刻進機甲心臟，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青冥。“他輕聲說。

“什么？“林若璃抬頭。

“這臺機甲，叫青冥。“蘇硯摸出蓮燈碎片，放進機甲心臟的凹槽，“取'青冥浩蕩不見底'之意。“

靈能轉換器突然發出蜂鳴。

王研究員的光腦彈出綠色進度條：“驅動系統99%......100%！“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青冥的眼睛亮了。

那是一雙鎏金的眼睛，像太古仙域的星辰落進了末法的鋼鐵里。

機甲緩緩抬起手臂，指尖凝聚的靈能光刃與林若璃的斷劍共鳴，發出龍吟般的轟鳴。

“成功了......“劉工程師哽咽了。

就在這時，所有監控屏同時黑屏。

通訊頻道里傳來電流雜音，接著是陳將軍沙啞的笑聲：“蘇小友，玩得開心嗎？“

全息投影亮起的瞬間，蘇硯的瞳孔劇烈收縮。

畫面里，陳將軍站在煉器坊外的空地上，身后跟著五十名持劍修士，每個人腳下都踩著發光的陣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色在夜色里格外刺目。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陳將軍抽出腰間的玄鐵劍，“這是我花大價錢請的'五行封禁陣'。“他揮了揮手，陣旗突然拔高，“現在，你們......“

“出不去了。“

（遠處傳來陣法啟動的轟鳴，青冥的靈能光刃在蘇硯掌心躍躍欲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