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子穩穩地停在了公司樓下,唐勇平一路上都沒有停止過他的打探行為。
這位平日里向來莊重嚴肅、不茍言笑的父親,此刻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簡直快成為一個令人厭煩的長舌婦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唐淑珍,則被這一連串無休止的問題搞得不厭其煩。
終于,當車子停下后,唐淑珍如蒙大赦般迅速打開車門,迫不及待地朝著自己的辦公室飛奔而去,甚至連她身為堂堂女總裁應有的端莊形象都顧不得了。
而唐勇平見狀,也只能無奈地在后面一邊緊追不舍,一邊大聲呼喊:「慢點兒跑,小心別摔倒了!」
然而,此時的唐淑珍哪里還聽得進去這些話呢?
她一心只想快點逃離父親的追問,盡快趕到自己的辦公室去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工作事務。
好不容易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還沒等喘口氣,唐淑珍就看到那個已經在此焦急等待多時的小助理正一臉慌張地迎上前來,并急切地向她匯報起了緊急情況:「唐姐,您怎么到現在才來啊?我從一大早就開始不停地給您打電話,可您一直都不接聽!」
聽到這話,唐淑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她心想,能讓小助理如此焦急萬分的事情,恐怕除了那份至關重要的合同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了。
于是,她連忙問道:「到底怎么回事?發生什么事啦?」
只見小助理滿臉愁容地回答道:「是這樣的唐姐。昨天柳生集團的人竟然直接拿著咱們之前簽訂好的合同找上門來了,他們態度強硬地表示,如果我們不同意降低價格,那么這份合同就要作廢!而且,今天早上我一上班的時候,就收到了對方寄過來的律師邀請函。」
「什么?!」唐淑珍瞪大雙眼,滿臉驚愕地吼道,那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因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她難以置信地盯著前方,仿佛要將那個帶來壞消息的人看穿一般。
「他……他居然把合同給取消了?!」唐淑珍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其中夾雜著震驚、憤怒和絕望。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
一旁的小助理戰戰兢兢地遞過一份律師函,唐淑珍一把奪過,手微微顫抖著打開文件,快速瀏覽起來。
每看一行字,她的心便往下沉一分,當看到最后落款處清晰地蓋著對方公司的公章時,她整個人如遭雷擊,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兩下。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唐淑珍喃喃自語著,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
她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連忙伸手扶住身旁的墻壁,試圖穩住身形,但那股強烈的無力感和眩暈感還是如潮水般洶涌襲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這白癡究竟蠢到何種地步,才能干出這種荒唐至極的事情!」唐淑珍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閃爍著熊熊怒火。
「快!快去通知召開緊急董事會議!公司這下要有大麻煩了!」唐淑珍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沖著小助理厲聲喊道。
「哦哦哦!」小助理被嚇得一激靈,慌慌張張地點頭應道,然后轉身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撒開雙腿飛奔而去。
看著小助理遠去的背影,唐淑珍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
她猛地轉過身,狠狠地摔上房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緊接著,她抬起腳對著墻壁便是一通猛踢猛踹,口中還不停地咒罵著:「草泥馬的傻逼玩意!我怎么會攤上這么個蠢貨!」
隨著她的每一次發泄,房間里都回蕩著砰砰砰的聲響,仿佛整個世界都能感受到她此時的憤怒與無奈。
唐勇平很快便收到了唐淑珍發來的消息,他不敢耽擱,急匆匆地趕往了會議室。
當他踏入會議室時,一眼就看到房間里僅有女兒一人正焦急不安地來回踱步著。
僅僅從這一幕,唐勇平心里便已明了,此次事件必定與和建城公司的合作脫不了干系。
「究竟發生何事了?難道是跟柳生集團的那份合同出現差池了?」唐勇平快步走到女兒身旁,滿臉關切地詢問道。
「合作泡湯了!」唐淑珍言簡意賅地回答道,語氣中難掩沮喪之情。
「黃了?」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唐勇平不禁驚愕失色,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追問道:「可我們不是只差最后一份合同尚未簽署了么?是對方突然坐地起價了?」
面對父親一連串急切的發問,唐淑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后說道:「并非如此,而是那個愚蠢至極的唐明擅自將合作給取消掉了!」
說到此處,她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起來,顯然對唐明的所作所為憤恨不已。
其實在此之前,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唐淑珍已然捋清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心中暗自思忖著:「毫無疑問,定然是柳生集團事先知曉了我與唐明之間存在嫌隙。倘若我未曾向唐明提及違約金被修改之事,以他一貫的懶惰習性,恐怕就連先前修改過的第二版合同都會懶得仔細閱覽,更遑論如今這份僅僅只是修改了違約金部分的合同呢。
想必對方早就有所圖謀,故而才會在我成功簽訂合同之后,蓄意只去找唐明,并略施小計,使用激將法稍加挑釁,便能讓唐明如同木偶一般乖乖落入他們精心設計好的陷阱之中。」
想到這里,唐淑珍愈發覺得憤怒和無奈。
就在此時,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凝固,仿佛時間也停滯不前。
「現在想破局只有一個辦法。」唐勇平壓低聲音說道,但話語尚未落定,門外便傳來一聲冷哼,猶如一道驚雷劃破寂靜。
「大伯,你跟淑珍又在背后說我什么壞話呢?」唐明那陰陽怪氣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傳進屋內,緊接著,他皮笑肉不笑地邁步走進房間,身后緊跟著他的父親唐建國以及其他幾位董事會成員。
唐明還未完全踏入房門,便已察覺到屋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
不用細想,他便能猜到這對父女必定又在密謀如何對付自己。
以往,由于種種原因,他對他們無可奈何,只能忍氣吞聲。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然大權在握,豈會再容忍這兩人在自己面前興風作浪?
想到此處,唐明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只見唐明毫不客氣地穿過唐勇平和唐淑珍,徑直走到首席執行官的座位前,然后大搖大擺地坐了下去。
坐穩之后,他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眾人,緩緩開口道:「說吧,這么急匆匆地把我們召集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面對唐明如此囂張跋扈的態度,唐淑珍氣得渾身發抖,她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對方。
若不是父親唐勇平及時伸手攔住,恐怕她早已沖上前去,狠狠地給唐明幾個響亮的耳光,好讓他從這迷之自信中清醒過來。
此刻,唐淑珍心急如焚,眼看著局勢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而唐明卻依舊這般不明事理、自以為是,著實令她感到憤怒與無奈。
但即便內心怒火中燒,她也明白眼下絕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必須冷靜應對,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唐勇平此時心中怒火熊熊燃燒,然而他深知事已至此,繼續爭吵下去只會讓情況愈發糟糕,眼下最關鍵的是趕緊解決眼前迫在眉睫的問題。
于是,他強壓著心頭的怒氣,面色陰沉地質問唐明:「唐明,你為何要如此輕率地取消與柳生集團的合同?難道你不清楚這份合同對公司來說有多么重要嗎?」
面對父親的質問,唐明卻顯得不以為然,甚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他冷笑道:「哼,就為了這點小事?你們父女倆還真是大驚小怪,難不成這公司就是任由你們父女倆一手遮天、隨意擺布的嗎?」
唐明的這番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瞬間點燃了唐淑珍內心積壓已久的憤怒。
她瞪大雙眼,滿臉漲得通紅,氣得渾身發抖。
只見她猛地伸手抓起桌上那份合同,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唐明狠狠地扔了過去,并大聲怒吼道:「就因為這件破事兒!!你們竟然興師動眾地把大家都召集起來!」
盡管那厚厚的一沓文件并沒有如唐淑珍所愿砸到唐明的臉上,而是在半空中便四散飄落開來,但她這種充滿挑釁意味的舉動無疑已經觸碰到了唐明的底線。
唐明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手用力一拍面前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和文具都跳了一跳。
接著,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唐淑珍,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唐淑珍,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有病就趕緊滾去看醫生,別在這里發瘋撒潑!我現在以首席執行官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從即刻起,你被停職了!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滾出公司!」
原本那些如同墻頭草一般的董事成員們,向來是誰掌握著權力便會毫不猶豫地站到誰那一邊去幫腔說話。
此時此刻,他們竟然也開始紛紛對唐淑珍的行為表示指責,認為她實在太過魯莽沖動。
然而面對眾人的指責,唐淑珍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只見她微微挑起眉毛,怒聲喝道:「不用停我的職!我不干了!」
話音未落,她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邁著大步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事已至此,局面已然鬧得如此之僵,唐淑珍壓根兒就沒有再打算留在這家公司里繼續任職。
對于這個冷酷無情、毫無半點人情味可言的地方,她的心早就已經徹底涼透了。
就這樣,唐淑珍一路快步來到了會議室的門口,但就在即將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她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用一種充滿輕蔑與不屑的眼神斜睨了唐明一眼。
仿佛是在向對方挑釁示威一般,她心里暗自思忖道:「我倒是想要好好瞧瞧,你這位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究竟該如何收拾自己親手招惹出來的這一攤爛攤子!」
眼看著事態發展得如此迅速且愈演愈烈,唐勇平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及時加以制止。
正當他準備起身追出去的時候,卻冷不防被唐明給攔住并威脅道:「大伯,如果您現在膽敢踏出這個房間一步,那么從明天開始,您也就不必再來這里上班了!」
聽到這話,一旁的唐明父親唐建國眼見情況不妙,急忙裝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樣出面打圓場說道:「唐明啊,你如今可是咱們公司的副董事長了,凡事都應該學著大度一些,懂得包容他人。
畢竟你大伯怎么說也是咱們公司的元老級人物呀,哪能隨隨便便就給他停職呢?再說了,眼下他一家人老小全都指望著他這份工作養家糊口呢,你可千萬不能讓他把飯碗也給弄丟啦!」
唐勇平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竟然會聽到如此傷人的話語。
自從公司創立伊始直至成功上市,每一個關鍵時刻、每一項艱巨任務,他無一不是身先士卒,沖鋒在前。
然而,此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令他心寒不已。
自己所付出的心血與努力究竟換來了些什么?
難道僅僅只有無盡的威脅與無情的嘲笑嗎?
他緊緊地攥起拳頭,由于太過用力,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但他似乎渾然不覺疼痛一般,只為了竭力克制住內心洶涌澎湃的怒火。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唐勇平終究還是決定暫且忍耐下來,默默地咽下這口惡氣。于是,他一言不發地轉身朝著門外快步追去。
隨著唐勇平和另一個人的離去,原本安靜的辦公室瞬間炸開了鍋,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先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在此刻這些人的眼中,仿佛都成了一出荒誕不經的鬧劇,而他們則成為了這場鬧劇的冷眼旁觀者。
要說此時此刻最為得意忘形之人,那非唐明父子倆莫屬了。
一直以來,唐勇平都是他們眼中的一根刺、一塊心病,如今這塊絆腳石終于被移除掉了,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喜訊,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正當眾人興高采烈地商議著要前往何處狂歡慶祝之時,一位西裝革履的律師卻不合時宜地推門而入。他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屋內喧鬧的人群,然后徑直走向唐明所在之處。
「請問哪位是唐淑珍小姐?」只見一名身著精致西裝、皮鞋擦得锃亮的雇傭律師,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走進了寬敞明亮的董事會議室。
他面帶職業性的微笑,眼神迅速掃過在座的眾人,而后輕輕地將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了光滑的會議桌面上。
緊接著,這位雇傭律師手法嫻熟地打開公文包,從中取出厚厚的一沓文件。
他有條不紊地逐一將這些文件分發給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這個動作他已重復過無數遍。
當人們接過分發過來的文件時,目光紛紛落在上面的違約條款上。
其中有一人滿臉疑惑,眉頭緊皺,忍不住開口質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突然闖進來就發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這里可是董事會議室,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的地方,是誰允許你進來的?」
然而,面對這一連串尖銳的質問,雇傭律師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他依舊不緊不慢地繼續分發著文件,同時用清晰而洪亮的聲音解釋道:「我姓張,是受柳生集團委托前來的專業狀師,各位可以稱呼我為張律師。
今天我來到此地,正是為了與諸位商討有關違約金的事宜。不知道貴公司是否在昨日收到了我方寄出的律師函呢?」
聽到這話,原本還一臉輕松的唐明忽然臉色一變。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合同,心中暗自嘀咕起來:原來就是為了那 30 萬的違約金啊。
想到此處,他滿不在乎地隨手將合同往旁邊一扔,然后大大咧咧地說道:「唐淑珍早就辭職不干啦!如今這個項目由我全權負責,至于那筆違約金嘛,我會吩咐財務按時足額地打到你們公司賬上的,所以您吶,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
說完,唐明揮揮手,示意這位張律師趕緊離開。
「您似乎對某些事情產生了誤解。」雇傭律師不緊不慢地伸出手,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開口說道:「倘若貴公司有足夠的賠償能力,那么我今天自然也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聽到這話,唐明不由得眉頭一皺,心中瞬間涌起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