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瑟。

前來大河村的人一個個縮著肩膀，身上的衣服緊貼身軀，完全阻攔不了刺骨的寒風。

程彎彎裹著披風走過來，她還沒開口說話，不知是誰帶頭，那群人突然嘩啦啦跪下來行禮。

“給穗安人請安！”

程彎彎頓時汗顏，連聲道：“趕緊起來，天氣冷，咱們長話短說，別耽誤時間了。”

眾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因為人多，也沒地方坐，就這么站著說話了。

她提了一口氣，大聲道：“面前的枯塘看見了吧，我讓大家來，是想讓大家下塘挖藕，我光說大家也理解不了，大山，你下去示范一下。”

趙大山立即將鞋襪脫掉，褲腿卷起來，赤腳下水。

這年頭就是這樣，冬天干這種活，就是光著腳接觸冬天刺骨的水，沒有別的辦法，不然藕粉不會成為只有宮內娘娘才用得上的珍品。

他的腳在淤泥里踩了踩，確定蓮藕的大概位置之后，開始用鐵鍬挖坑，然后將水舀到邊上的泥坑之中，做完這個才開始挖藕，一般要挖到半米到一米的深度，才能看到蓮藕，一旦碰到了藕，就不能用鐵鍬了，必須用雙手一點一點將蓮藕刨出來，技術好的人，能挖出完整的一根，剛開始做這活兒的人，能挖出來就不錯了，不能要求太高。

趙大山將一根完整的蓮藕挖出來，用水洗凈，舉起來，看著眾人道：“這是主藕，邊上是子藕，你們若是遇到了，挖主藕就夠了，子藕留著當種……”

他詳細的解釋了一番，眾人似懂非懂的點頭。

程彎彎開口道：“這活計大概就是這么回事，覺得能做就留下，覺得太累人現在可離開，不過日后若是想通了，也能再過來，大河村隨時歡迎大家。”

她將選擇權給到了大家。

在場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抉擇，主要是這光腳下水，總覺得會很冷很冷，凍壞了就得不償失了。

這時趙大山從水里爬起來，開口說道：“剛下水的時候，確實是很冷，不過腳踩進淤泥里后，就感覺不到冷了，甚至還有些暖和，主要是上身得穿暖和一些，不然容易著涼。”

有人現場試了試，還真別說，腳踩進去之后，比穿鞋子都暖和，顯得上身更冷了。

“愿意留下做工的人，可以過來登記。”程彎彎看向眾人，“簽字能做十天者，現在就可以領取一套冬衣，簽字能做二十天的人，現在可領取一條六斤重的冬被，但若是簽了字卻沒做到，不僅要退回冬衣冬被，工錢可能也會扣一些，當然，特殊情況除外。”

這話一出，一些流浪漢立即沖上前簽字，他們天為蓋地為鋪，運氣好能在破廟里找容身之所，運氣不好就是找個避風的巷子，然后四處找干草麻袋墊在地上將就一夜，一整夜凍得發抖，要是有了被子，那夜晚無論睡在哪里都不用怕冷了。

大群流浪漢迫不及待簽字，然后被言掌柜帶著前往庫房領取冬衣冬被。

冬衣是一整套，一件短襟棉襖，一條厚厚的棉褲，摸起來就很厚實，那些流浪漢當即就穿在身上，瞬間暖和起來，每人還領了一條厚被子，一米二寬的樣子，也可以選擇交錢換成更寬一些厚一些的被子，錢就從工錢里扣。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流浪漢簽個字就換上了新衣，在場的人頓時不猶豫了，紛紛簽字，至少都是十天起步，也就是說，在場的人，人手一件冬衣。

這時候還有不少人來大河村打聽消息，看到這場面，還有什么可考慮的，直接簽字畫押。

程彎彎笑起來，這下來了接近兩百號人，看這樣子，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人過來，一下子就給她解決了兩件大事。

她拍了拍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村里的集市剛剛建好，還沒有租出去，沒有住處的人可以暫時在集市的房子里將就，若是不愿意將就，可以去村里的大河客棧睡大通鋪，男女分開，那邊我打過招呼了，只要是挖藕的工人過去，一個晚上是兩文錢。”

此話一落，流浪漢歡呼起來。

他們在城里找破廟都難找，常常要睡大街，沒想到來了大河村，竟然能睡到正兒八經的房子里去，穗安人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他們的觀世音菩薩。

說書先生還說穗安人很兇，這哪里兇了？

那些在城里有家有口的人自然不愿意和流浪漢擠在一起過夜，去客棧睡大通鋪是上選，一個晚上兩文錢，其實勉強也能接受。

“明天開始正式上工，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程彎彎讓言掌柜領著眾人去集市。

集市擴建后就已經是冬天了，沒來得及招商，只租出去零星幾個鋪子，大多都是空置，里頭放了許多干稻草，流浪漢們隨意找個空屋子住下來即可，但不許為了爭奪地盤打架，否則直接趕出去。

這些鋪子當然不是免費給程彎彎使用，她交了租金，暫租一個月，反正空著也是空著，里正樂見其成。

第二天上午之時，又有一大批人來大河村，大部分是河口縣鳳凰縣那邊的人，一一登記過后，就直接帶到荷塘那邊干活去了，力氣大的漢子們負責挖藕，一些女人負責將藕洗干凈，一些窮苦的孩子則負責將蓮藕運到指定的倉庫里放起來。

程彎彎院子里的人也沒閑著，雖然冬季蓮藕耐放，但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不盡早處理的話，容易放壞。

大河宴十二月推出了一道新菜，玉筍燉排骨，一部分蓮藕留著大河宴使用，還有一些給老趙家的食堂用，剩下的所有蓮藕，程彎彎打算做成藕粉，一是藕粉營養價值高，市價也高，二是只有做成藕粉才能長期保存。

馬婆子會做藕粉，指揮著院子里的眾人忙活著。

首先把蓮藕去皮，沿著藕孔切開，因為挖藕的工人們技術不熟練，所以有很多斷藕，藕孔里全是泥土，要切開后仔細的洗干凈，然后放在清水里浸泡大約半個時辰。

接下來是磨漿，將藕丁放進石磨之中，加清水，碾磨成碎渣，慢慢成為藕漿……

就在院子里眾人忙活之時，齊婆子帶著趙傻根走進來：“這個小伙子說有很重要的東西要親手交給安人。”

趙傻根一進來就鞠躬，然后，將手里的一個錢袋子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