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嘈雜的院門口。排隊的人群死寂了一瞬，無數道麻木或呆滯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陳龍身上，像在看一個突然闖入狼群的、不知死活的瘋子。領救濟糧？不，他要買礦渣？買那堆連喂豬都嫌硌牙的垃圾？

坐在破桌子后面的三角眼管事也抬起了頭，渾濁的老眼瞇起，像兩把生銹的刮刀，在陳龍和胖子身上來回刮了幾遍，最后死死釘在陳龍那條被破布潦草包裹、卻依舊難掩其異常粗壯輪廓和隱隱透出的暗紅血光的右臂上。

“買……礦渣？”三角眼管事的聲音拖得又尖又長，帶著濃重的懷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小子，你是餓昏了頭，還是存心消遣老子？”他旁邊那幾個護衛隊員也回過神來，紛紛站起身，臉上橫肉抖動，手中的短棍下意識地攥緊，眼神不善地圍了上來。剛才被胖子那一眼看得心悸的感覺，在人多勢眾下似乎淡了不少。

胖子被這群人兇惡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往陳龍身后縮了半步，但胸口的雷心印核心卻微微發熱，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被螻蟻冒犯的不悅悄然滋生。

陳龍卻恍若未覺。他紫金色的獨眼根本沒看那些圍上來的護衛，依舊牢牢鎖定著院內那座散發著駁雜金屬氣息的礦渣山。魔蛟噬魂臂內部的吞噬骨紋在布條下微微搏動，發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低沉的饑鳴。

“耳朵聾了？”陳龍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浸入骨髓的冷硬，“問你怎么賣。”他微微側頭，目光終于落在了三角眼管事那張刻薄的老臉上，獨眼中沒有絲毫情緒，只有一種俯瞰塵埃的漠然。“放肆！”一個離得最近的護衛隊員被陳龍這態度徹底激怒，尤其是看到那條古怪的胳膊，更覺得是某種藏寶的掩飾。他猛地跨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帶著惡風，狠狠抓向陳龍包裹著布條的右肩！“裝神弄鬼！給老子把胳膊亮出來瞧瞧！”就在那只粗糙、滿是污垢的手即將碰到布條的剎那——

唰！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甚至沒有看清動作！

陳龍那條包裹著布條的右臂，如同蟄伏的毒蛇閃電般反撩！沒有動用魔蛟噬魂臂的兇煞力量，僅僅是……速度！快到了極致！后發，先至！那只布滿老繭、能輕易捏碎石塊的護衛大手，甚至還沒完全落下，就被一只覆蓋著暗紅、骨節如同精鋼鑄就的恐怖手掌，死死攥住了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脆得如同在死寂的院子里折斷了一根枯枝！

“嗷——！！！”那名護衛隊員臉上的兇狠瞬間被極致的痛苦和驚駭取代，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他感覺自己的手腕不是被抓住，而是被燒紅的鐵鉗狠狠夾住，骨頭寸寸碎裂！劇痛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

時間仿佛凝固。圍上來的其他護衛隊員臉上的獰笑僵在臉上，眼睛瞪得滾圓，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怪物。排隊的人群更是嚇得齊齊后退，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三角眼管事渾濁的老眼猛地收縮，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駭然。他看得更清楚！那小子……根本沒用靈力！僅僅是肉身的力量！不，那絕不是普通的手臂！那布條縫隙間一閃而過的暗紅光澤和冰冷的金屬質感……讓他心底莫名發寒！陳龍面無表情，仿佛只是隨手捏碎了一只聒噪的蒼蠅。他攥著那只斷腕，如同拎著一袋破布垃圾，手臂隨意地一甩。

“砰！”

那名慘叫的護衛隊員像一截被丟出去的爛木頭，重重砸在幾米開外布滿碎石的地面上，翻滾了兩圈，直接昏死過去，斷腕處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骨頭茬子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氣中，觸目驚心。

“嘶……”剩下的護衛隊員齊齊后退一步，握著短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看向陳龍那條右臂的眼神充滿了恐懼。那布條包裹下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胖子也被陳龍這突如其來的狠辣嚇了一跳，但隨即又覺得解氣，胸口的雷心印核心似乎也傳達出一絲“本該如此”的古老威嚴感。

陳龍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什么不存在的污穢。他再次看向臉色煞白、額頭滲出冷汗的三角眼管事，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現在，能好好說話了？”“那堆垃圾，怎么賣？”三角眼管事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干澀的嘴唇哆嗦著。他混跡底層礦鎮幾十年，見過狠人，但沒見過這么邪性的！那手臂……那力量……絕非善類！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悸，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小兄弟…誤會，都是誤會！您…您要那礦渣？”他飛快地瞥了一眼院內堆積如山的礦渣廢料，又看了看地上生死不知的手下，心念電轉：“這…這東西…不值錢，都是處理不掉的廢料…您要是真想要…給…給點辛苦錢，意思意思就行…一塊…不，十塊下品靈石，您全拉走？”他試探著報了個極低的價格，只想盡快把這煞神打發走。十塊下品靈石？胖子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堆廢料雖然駁雜，但里面蘊含的金屬總量和能量，在他雷心印的感知里如同黑夜里的篝火！這老東西簡直是在侮辱人！

陳龍卻笑了。那笑容冰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他紫金色的獨眼掃過院內礦渣山，又落回三角眼管事那張驚恐的老臉上。“十塊？”陳龍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每個人心尖，“你打發叫花子？”他緩緩抬起那條包裹著破布的右臂，指向礦渣山。這一次，他沒有刻意收斂。一股深沉、兇戾、如同深淵巨獸蘇醒般的恐怖吞噬氣息，猛地從布條縫隙間彌漫開來！

嗡！

整個院子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靠近礦渣山的幾個護衛隊員更是感到一陣心悸，仿佛靈魂都要被那手臂吸走！連遠處排隊的人群都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和窒息。“我全要了。”陳龍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但價格，我說了算。”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隔著布條，依舊能感受到魔蛟噬魂臂的冰冷與渴望。“一塊靈石。”“沒有。”

三角眼管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一塊靈石？沒有？這哪里是買？這是明搶！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在對上陳龍那只冰冷、漠然、仿佛蘊含著無盡兇煞的紫金色獨眼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他如墜冰窟！他能感覺到，只要自己敢說半個“不”字，下場絕不會比地上那個斷腕的手下好多少！甚至……更慘！

“好…好…小兄弟您…您說了算……”三角眼管事的聲音干澀發顫，幾乎是哭喪著臉，“那堆…那堆廢料…是您的了…您…您請便…”

陳龍滿意地點點頭，那股令人心悸的吞噬氣息瞬間收斂，仿佛從未出現過。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管事和噤若寒蟬的護衛，目光重新投向那座散發著“誘人”氣息的礦渣山。“胖子，”他聲音恢復了平靜，“開飯了。”

胖子看著陳龍走向礦渣山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昏死的護衛和嚇得篩糠的管事，咽了口唾沫，小聲嘀咕：“龍哥…咱們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陳龍頭也沒回，紫金色的獨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霸道？”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在這地方，講道理，得用拳頭。”

“拳頭夠硬，廢鐵才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