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正呆滯地注視著他們。
唐進一扭頭,也對上了那雙空洞的眼睛,被嚇了一大跳。
但他似乎見過這雙眼睛。
他指著那堆玩偶,大聲喊道:“柜子里躲著一個人!”
聽到聲音,那雙眼睛眨了眨。
“還是個活人!”
林司言立刻拿開了一些玩偶。
沒了遮擋,他們看到柜子里蹲著一個滿臉是血的女人。
她穿著一套黑色西裝,雙手緊緊握住一座帶血的金屬雕塑,她的眼睛木訥地睜著,愣愣地看著前方。
江寧希無比震驚,這個人竟然是珠珠(人畜不分案的幸存者)。
有些什么事情被串聯(lián)起來了。
珠珠之前跟江寧希提過,她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她是不是去了江芷蘭的公司工作?
是誰安排她去的?
一種失控而產(chǎn)生的恐慌感席卷全身。
江寧希抓住珠珠的手,激動地問道:“你為什么在這里?”
她的視線落在那座帶血的雕塑上,這是兇器嗎?
難道是珠珠殺了江芷蘭?
可她為什么那么做?
珠珠聽到江寧希的聲音,原本呆滯的目光慢慢有了焦點,她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金屬雕塑。
林司言怕珠珠攻擊江寧希,立刻伸手把她拽到身后。
但珠珠只是舉起那座雕塑,似乎是在展示什么,她喃喃道:“我殺了她!”
珠珠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江寧希,眼神溫順,又重復了一遍,“我殺了她!”
林司言奪過她手中的雕塑,拿出手銬銬住了她。
珠珠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出現(xiàn)了問題。
葉青山嘟囔道:“她是不是認識江顧問?為什么她只看向江顧問,完全無視我們?”
唐進小聲解釋道:“她是之前案件的幸存者,寧希姐給了她一些幫助,所以她比較依賴她。”
“那她為什么還要恩將仇報,殺害江顧問的姐姐?”
江寧希也想不通為什么。她疑惑地看著珠珠,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要殺江芷蘭?”
珠珠僵硬地轉(zhuǎn)頭看了眼其他人,又溫順地看著江寧希,陷入了沉默。
江寧希拔高了聲音,“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殺了江芷蘭?”
珠珠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繼續(xù)沉默。
“我?guī)土四惆。銥槭裁匆獨⒑ξ医憬?”江寧希咬牙切齒道,“你為什么要殺死我的家人?到底是為什么?”
她想起了萬易(人畜不分案的兇手)的話,他說,他們救出了一個怪物。
難道珠珠所有的改變都是偽裝出來的嗎?在那個黑暗的地窖里,早已經(jīng)摧毀掉了她的善良。
可她為什么要殺了江芷蘭?
江寧希覺得自己的大腦很混亂。
有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情,重新被注意到了。
其他人也想不通,為什么珠珠會出現(xiàn)在江芷蘭家里?她們都不是一個階層的,怎么會有交集?
唐進分析道:“她會不會是被陷害的?如果她是兇手,為什么還會留在命案現(xiàn)場等著我們抓?這不符合邏輯啊!”
“她都瘋了,還能有什么邏輯?”葉青山?jīng)]好氣道,“而且她躲在柜子里,這就是一個藏匿行為啊!”
蘇欣慧道:“可她為什么要殺了死者?她們兩個不太可能有交集啊!江芷蘭又不是男的。”
蘇欣慧看向客廳里的趙倫,壓低聲音道:“會不會是他把珠珠叫來的?死者出差,他寂寞了就約珠珠過來,但沒想到江芷蘭突然回來了,抓他們一個現(xiàn)行。
撕扯中,珠珠拿起雕塑誤傷了死者。而趙倫假裝報警,把自己的責任推得干干凈凈。沒準珠珠是在故意裝瘋。”
蘇欣慧總覺得這個趙倫不是個安分的人,江芷蘭的死很可能跟他有關(guān)。
其他人覺得她的分析有些道理。
但還是有些邏輯上的瑕疵。
“那珠珠為什么要多次砸傷死者?這已經(jīng)不是自衛(wèi)了,而是謀殺。她似乎是在發(fā)泄仇恨,可珠珠和死者應該不認識吧。”唐進指出她的邏輯漏洞,“如果趙倫在場,他為什么不攔一下?”
“難道珠珠和趙倫是戀人關(guān)系,她對死者早就懷恨在心,所以對死者痛下殺手。”蘇欣慧修正了自己的推理,“趙倫很可能是幫兇,他估計早就想殺死江芷蘭。每一個軟飯男都想過殺死富婆,然后占有她的財產(chǎn)。”
“可他們都沒結(jié)婚,很難分到財產(chǎn)吧?”葉青山反駁道。
“也許她立了遺囑,把財產(chǎn)都給趙倫呢?軟飯男哄人都很有手段的,什么都能要到。”
林司言指著珠珠詢問趙倫,“你認識這個人嗎?”
趙倫低頭,仔細看了看被銬住的珠珠,搖頭道:“不認識。”
“你再好好看。”
“真不認識。我從沒見過她。”
珠珠看到趙倫,沒有任何反應,他們似乎真的不認識。
他們又搜查了屋子,沒有找到更多線索。林司言把死者的手機和電腦都裝進證物袋,帶回去檢查。
珠珠被押上了車。
趙倫也被帶回去做筆錄。
上了車,江寧希無力地靠在座椅上,她的腦子非常混亂,很多事都被混雜在一起,像一個亂七八糟的毛線團,但卻找不到能解開它的最關(guān)鍵的那根線。
這時,她的電話響了,是舅媽李秋蕓打來的。
“寧寧,剛才舅媽在打麻將,沒接到你的電話。你找我做什么?”
江寧希的喉嚨似乎被扯住,聲音沙啞,“等會奕明哥會去接您。”
“你聲音怎么了?感冒了嗎?我跟你說,現(xiàn)在天氣冷,你不能因為追求漂亮,就穿那么少。芷蘭就因為這樣,總感冒生病……”
江寧希摁掉了電話。她不敢親口告訴李秋蕓真相。
江芷蘭的父母和弟弟很快就趕到了局里。
李秋蕓已經(jīng)瀕臨崩潰,她死死抓住江寧希的手,“芷蘭沒死,對吧?”
江寧希沒有說話,帶著他們?nèi)ヒ娊铺m的尸體。
到了停尸間,她沒有進去,讓溫雨瀾帶著他們進去。
“芷蘭,你怎么不搭理媽媽?你說句話啊,別嚇?gòu)寢尅!崩钋锸|看見尸體,崩潰大哭起來,“你要什么?媽媽全部幫你搶過來。我所有的財產(chǎn)都給你。你睜眼看看媽媽啊!”
“對不起,媽媽以前偏心你弟弟。但是我以后只偏心你,我把愛都給你補回來,好不好?你不能就這樣丟下媽媽一個人啊。”
江奕明看著安靜得像睡著了的江芷蘭,瞬間紅了眼眶。
沒聽到姐姐的嘲諷,他都有點不習慣了。
他以前覺得姐姐太強勢了,總是張牙舞爪地攻擊所有人。可也是她去爭去搶,為他們家爭取了更多的利益。
“姐,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的。”江奕明默念道,“下輩子你就做自己吧,不要做媽媽期待的孩子,也不用做江家的希望。”
可令人遺憾的是,人不會有下輩子。人死了就是死了,無法彌補。
江寧希靠著墻,不敢進去。
她和江芷蘭的關(guān)系很奇怪,她們從小互相討厭彼此,但是又總是在彼此面前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現(xiàn)在,那個最討厭她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像是做夢一樣。
林司言站在她身邊,默默地陪著她。
“林司言,我還是很難過。”江寧希忍不住掉眼淚,“無論經(jīng)歷多少次這種場景,我都沒辦法對死亡脫敏。我很難過。”
痛苦沒有因為經(jīng)歷得夠多而被削減,反而層層疊加起來,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林司言伸手抱住她,“你哭吧,沒人會笑話你。”
江寧希靠在他的肩膀上,“現(xiàn)在的我好像變得很脆弱。以前不是這樣的。外公和外婆去世時,我都沒有真哭。那時候的我覺得,死亡沒什么,失去他們也沒什么。”
“你現(xiàn)在這樣是很正常的反應。大部分人失去親人時都會很難過。”
正常的反應……那么,以前才是不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