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張子維因為顱腦損傷嚴重，搶救無效去世了。

他死了，意味著少了一個人的口供。

但王念薇被捕后，陷入了緘默狀態，無論誰問她問題，她都低著頭，不肯說一個字。

江寧希猜到了她的想法，她要見到張子維出現，才會回答問題。但死人無法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們只能收集更多的證據，去推理出他們作案的過程。

林司言帶著人去了張子維的老家。

村莊離市區不是很遠，而且就在高速路口邊上，全程走高速的話，不到一小時就到了那里。但村子三面環山，位置有點偏僻。

村子到發現尸體的河流直線距離有五公里，中間還隔著一個村子。

村子里只有四十多戶人家，住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幾乎沒有年輕人。他們對張子維和王念薇的印象很好，因為他們遇到麻煩都是這兩個年輕人幫忙解決的。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顫巍巍道：“警察同志，你們找他們做什么啊？他們都是好人，不會犯法的。”

唐進反問道：“老爺爺，您怎么知道他們是好人？好人的臉上又不會寫著好字?！?/p>

更何況老人的眼睛有嚴重的白內障，他甚至都看不清楚東西。

老人回答不出來。這兩個年輕人幫助了他，他便覺得他們是好人，僅此而已。

張子維家非常漂亮，外墻上爬滿了三角梅，院子里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和植物，配色像油畫，走進院子，猶如走進了莫奈的花園。

院子里還有秋千，被風一吹，晃晃悠悠的。

然而屋子里的景象就不一樣了。

客廳有點雜亂，很多東西都胡亂擺放著。

他們先是在客廳的木門后面找到了一把鋒利的斧頭，上面檢測到了血跡，接著又在放雜物的房間檢測到了大量的血跡。

可以推斷，這里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林隊，你們快來看這里！”唐進在客廳里大聲喊叫。

林司言從雜物間出來，見唐進站在冰箱邊上。

順著唐進的目光看過去，林司言看到冷凍層放著兩只凍得發白的腿。

林司言戴著手套，拿起其中一只查看，足部的骨頭畸形，底部和足尖有很多繭子，符合芭蕾舞演員足部的特征。這應該是趙琪琪的腿。

“只有兩只腿，難道王語星還活著？”

唐進又拉開下面那個冷凍盒，里面也放著兩只硬邦邦的腿。

“應該死了。”唐進嘆氣道。

他們又開始去找王語星的尸體。

把屋子和花園都翻了個遍，連土層都翻開了，但是沒有找到尸體。

林司言看著村子周圍的山地，那里是郁郁蔥蔥的樹林，要想找到尸體簡直是大海撈針。

——

江寧希和蘇欣慧去交警隊找到了王念薇出車禍時的交通事故認定書。

“為什么要找這個？”蘇欣慧疑惑道，“難不成你真覺得王念薇的腿是被人故意弄斷的？那不是她的胡言亂語嗎？”

江寧希翻看著鑒定報告，“我很好奇，為什么張子維愿意替王念薇殺人？在他媽媽的描述里，他是個很善良的人?！?/p>

單純靠愛情，無法讓一個人心甘情愿去犯罪。他們之間一定還發生了什么。

“在大多數母親的眼里，孩子都是好的，她當然往好里說啊?！?/p>

事故認定書顯示：王念薇是在她家門口出車禍的。她們那片屬于城中村，地勢很高，一出門就是一個長陡坡。王念薇騎著電瓶車下坡進入主路時，沒看到主路上過來的汽車，直接撞了過去，被卷入輪胎，壓斷了雙腿。

當時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就是張子維。

蘇欣慧看著上面的記錄，突然有了一個邪惡的猜想。

“王念薇出車禍，會不會是張子維害的？他的臉毀容了，他覺得自卑，不敢靠近王念薇，于是他故意害王念薇出了車禍，想要毀掉她。毀容的張子維就像是癩蛤蟆，覬覦著天鵝般的王念薇?！?/p>

江寧希覺得這種概率很大。

如果真是這樣，張子維怎么做到讓她撞上那輛車的？

鑒定結果顯示，王念薇的那輛電動車已經被汽車撞散架了，所以無法準確還原出事前的車輛。

江寧希又仔細看了那個陡坡，如果電動車剎車失控，那么它加速沖下去，即使沒撞到小車，也會撞到主路上的護欄上。

她們又讓王小濤去查看了張子維的社交賬號。

他的賬號記錄了大量王念薇的照片，都是偷拍角度的，那時候的王念薇還沒有截肢。

他還配了很多病態的愛慕文字，諸如：“如果我們成了相同的人，你是不是就會愛上我？”、“好想完全占有你”、“你就是我的向日葵，可惜我在背光處，而你從不朝向我”……

蘇欣慧道：“太變態了！王念薇的車禍真可能是他干的！”

王小濤疑惑道：“王念薇的腿跟阿慧的一點都不像啊，她怎么會認為阿慧偷了她的腿？”

蘇欣慧也覺得奇怪。王念薇的腿算不上好看，甚至有點羅圈腿。她這個樣子，應該不太可能去跳舞。她怎么會想要芭蕾舞演員的腿呢？

江寧?？粗跄钷钡恼掌?，她外形最大的缺陷，就是她的腿。

真正渴望完美的，可能不是她。

審訊室里，王念薇完全沒有被捕那晚的癲狂，反而變得乖巧溫柔，低著頭，不與他們對視。

林司言和江寧希給她做筆錄。

她依舊保持緘默。

即使他們提到張子維，她還是一言不發，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寧希道：“你還記得你為什么會出車禍嗎？”

王念薇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畏縮起來。

她記不太清了，那是噩夢般的經歷，只要稍微一想起，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痛苦，她只能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