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強聽不出這個聲音是誰的，但是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哭聲。

“媽媽……媽媽……”

是他兒子的哭聲。

林司言立刻給蘇欣慧使了個眼色，讓她去通知王小濤定位陳桂蘭的位置。

李富強激動道：“我不管你是誰，有什么事，沖著我來，別動孩子！”

電話那頭的陳桂蘭長嘆了一口氣，“你果然不記得我了！是啊，壞人怎么會記得他們做過的壞事呢？你們一家害了那么多人，每個都記住的話，你們晚上都睡不著吧！”

“媽媽……媽媽……”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張麗娟聽得心都要碎了，她搶過手機，“你怎么樣才能放過我兒子？只要你說，我都照做！你放了他吧，他只是個孩子，他什么壞事都沒做，他是無辜的！”

陳桂蘭沉默了幾秒。

林司言聽到手機那頭傳來水流聲，陳桂蘭很可能在江邊。

但江州市的主城區是沿江而建的，一條蓮江蜿蜒在城市里，靠近江邊的地點很多。這個范圍也有點大。

陳桂蘭提出了她的訴求，“李富強和王金平，你們倆聽著，我要你們在網上開直播，代替李得柱給我死去的兒子道歉！看你們直播的人要比看我視頻的人還要多！

直播時，你們要當著警察的面，清清楚楚地交代所有真相。如果今天晚上11點之前，你的道歉視頻不能讓我滿意，我就讓你們李家斷子絕孫！我說到做到！”

陳桂蘭的普通話不太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語速很慢，偶爾夾雜著一些方言。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五十，留給他們營救孩子的時間不多了。

張麗娟急切道：“我們道歉！我們會道歉的！你別傷害我兒子。求求你了，你也是個母親，你應該能懂一個母親愛孩子的心情?！?/p>

李富強卻一言不發。他不傻，這個道歉直播要是開了，不僅他們會被網暴，他的工作估計也保不住了。即使這樣，孩子也不一定能救回來。

張麗娟催促道：“李富強，你快同意啊！孩子重要！”

李富強決定先來個緩兵之計，他對著陳桂蘭道：“我們會照做的。我們等會就開直播，你不要傷害我兒子。

你能不能讓我兒子跟我們說說話，我要確定他現在是不是安全的……”

李富強想跟她聊久一點，為警方定位到她的位置爭取時間。

嘟嘟，陳桂蘭卻突然掛了電話。

手機信號很快也隨之中斷了。

王小濤無奈地捶了捶桌子，如果再給他二十秒，他就能精確地定位到陳桂蘭的位置了，只差一點點。

不過，他已經定位到陳桂蘭所在的區域：在市體育館周圍。

林司言立刻帶人去搜查。江寧希也申請一起去。

唐進申請道：“我也要去！”

“一個隊伍里不能有兩個包袱，所以……”江寧希道。

“好吧?！?/p>

林司言道：“唐進，你和小濤盯著李家人，別讓他們折騰出什么幺蛾子！”

“那還要讓他們直播道歉嗎？”

江寧希嘆氣道：“他們是不會道歉的！”

“為什么？他們不想要孩子嗎？”

接警大廳里，張麗娟拿著手機，激動地看著李富強和王金平，“老公，媽，你們快開直播吧。我給你們買流量，把熱度給買上去。只要陳桂蘭滿意了，孩子就會沒事的！”

王金平的臉色很難看，李富強氣得翻了個白眼，他覺得張麗娟簡直蠢鈍如豬，只知道哭，完全不考慮直播道歉的后果。

王金平拉了李富強的衣角，暗示他出去單獨聊。

“強子，你真的要在網上道歉嗎？不行??！那你爸的名聲就毀了，你的前途也完了。這事不能干！”

“媽，我知道。我就是騙那個老太婆的?！?/p>

王金平看了一眼屋里坐著大哭的張麗娟，壓低聲音道：“這個孩子沒了就沒了，你還能再生，前途毀了，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麗娟年紀大了，要是生不出來，我們就去找外面的女人給你生，保證能生出兒子！”

李富強也是這么想的。孩子沒有他的前途重要。

張麗娟看著外面嘀嘀咕咕的李家母子，眼里閃過恨意。

她年輕的時候，懷了四個孩子，前三胎都因為被查出來是女孩打掉了，第四個檢查結果出了問題，才順利生下來，是個女兒。

后來鼓勵生二胎，她又生了一個。為了彌補前三個打掉了的孩子，她簡直把她女兒和兒子都當成珍寶。

為了她的孩子，她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唐進給張麗娟遞了紙巾，嘆氣道：“他們應該不會直播了！不過，我們會努力救出你的孩子。陳桂蘭是個好人，我覺得她不會傷害你的兒子?！?/p>

“她不會嗎？”張麗娟不這么覺得。如果是她兒子被人撞死了，她一定會讓對方家破人亡。她覺得陳桂蘭也是這么想的。

“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p>

——

天邊掛著一輪彎月，照著江面波光粼粼。

銀色的月光照進廢棄的橋洞底下。

那里堆積著很多水泥塊和小石頭，外面是成片的雜草，位置很隱蔽。

陳桂蘭掛掉電話，用包著紗布的手把手機電池掰了下來。

這部手機的款式很老，電池是可拆卸的。

電視里說，手機關機后，還會運行，依舊會發出信號。她想著，如果把電池掰出來，手機不就作廢了嗎？于是她一直把電池掰出來。

所以警察一直沒辦法定位到她的準確位置。

陳桂蘭坐在水泥塊上。她看著熟睡過去的李子軒，一時間陷入了恍惚。

如果她的孫女被生出來了，也會這么可愛吧？但那個孩子都沒來得及到這個世界看一眼，就死了。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這個孩子的爺爺。他身上流著罪惡的血。

她又看了一眼那個小孩，終究狠下心來。她從布包里掏出一把砍骨刀，慢慢朝孩子走過去。

孩子哭累了，此時睡得很熟，并不知道有危險靠近。

“孩子，你別怪我，你是那個老畜牲的孫子，你生下來就是欠著債。他死了，這債得你還！”

陳桂蘭拿著刀的手在抖。她想起了張麗娟的話。她該為了她的復仇，傷害這個孩子嗎？她的媽媽該有多難過？

可她恨啊！

“孩子，你要怪就怪你爺爺吧。我不能這么算了的，不然對不起我兒子，我兒媳婦，我那還沒出生的孫女，以及那些被你爺爺坑害的人。

他做了那么多壞事，他應該斷子絕孫！老天爺不開眼，那只能我來給他報應了?！?/p>

陳桂蘭舉起刀，咬著牙砍了下去，鮮血濺了出來，整個橋洞都回蕩著孩子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