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電筒的燈光的照射下,在那巨大輪廓消失的最后一刻,張文達看到了一排飛起來的東西。
那是一排五個黑色的棋子?;蛘哒f那并非棋子,那是五顆連成一排的眼睛,那是少年宮的眼睛。
窗外逐漸再次被泥土所覆蓋,但是張文達卻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剛剛的畫面依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少年宮是活的,是活的東西。
這個世界怪他明白,但是他不明白,為什么一棟地下建筑居然能移動。
然而張文達此刻并沒有感覺到驚訝,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什么興趣再驚訝了,這世界再怪也沒關系了,因為他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少年宮是活的,它正在帶著體內的他們往地底沉去,溫度的上升跟缺氧都在表明,他們已經距離地面很深很深了。
少年宮已經不可能有門出去了,真要有門,外面泥土的壓力都能把他們給壓死,所謂的兔子老師也不可能救得了他們,他要有能力救早就救出去了,也不可能磨蹭到現在。
張文達身體幾乎擦著墻壁緩緩地癱在地上,眼中露出深深的絕望。
忽然他低著頭笑了,自嘲地笑了,“我到底算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穿回來,然后又被不知道什么東西稀里糊涂的打一頓,最后再死在這幾百米深的地下?”
他以為這僅僅只是開始,卻沒想到卻是結局,回想到之前自己穿越回來的雄心壯志,不由得感覺到莫名的嘲諷。
“也許我那時候已經死在出租屋內了,老天爺這是覺得我死得太舒坦了,所以給我換一種死法是嗎?”
“哎.......”張文達徹底躺在地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一旁的黑貓踩在張文達的身上來回轉了幾圈后,直接在他身上蹲了下來。
“謝謝你啊,小貓咪,多謝你讓我死個明白?!?/p>
張文達開始感覺到有些缺氧了,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昏迷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中,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耗子!”“文達!別怕,我們來救你來了!”
一只手從黑暗中伸了過來,把黑貓趕走,并且七手八腳地把躺在地上的他拉了起來。
很快,地上的手電筒被人撿起重新打亮,露出那一張張滿是汗水的面孔來,那是他的同學,每一張臉上都帶著關切。
“胖子,你們怎么來了?不聽老師的話等在原地了嗎?”張文達面如死灰地問道。
“咱們是哥們!你可是救過我的命呢!我怎么會因為老師的一句話不來救你呢,我可不是這么不講義氣的人!”胖子一邊說著一邊把張文達扛在背上往后趕。
一旁的同學則圍成一個圈,面帶害怕地揮舞著書包,驅趕著正在哈氣的小黑貓。
看著眼前這群同學們的動作,張文達莫名地心中一暖,很久沒有人這么真心地關心自己了。
之前被嚇得大哭的他們此刻居然抹黑來找他了,他知道這對他們來說真的很難。
看著他們那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忽然一股力氣瞬間從張文達的心中涌出。
“我不放棄,我絕對不能放棄,我死了無所謂,可是他們呢,這幫孩子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了,絕對不能就這么隨便地死在這里!”
張文達猛然從胖子背上跳了下來,這把潘冬子嚇了一跳。“耗子,沒事???”
“走!都跟我走!我帶你們找回家的路!”張文達用力一揮手。咬著牙向著剩下的房間走去,他明知道自己已經身處于幾百米地下了,可是他還是要試一試!
每一扇門被打開,每一處的教室都比之前變得更加光怪陸離,然而張文達卻沒有放棄,即便是滿是氣體痛苦的航模室也咬著牙繼續去找。
萬一呢,萬一有個傳送門什么的呢。這個世界這么怪誰也說不準的!
為了找出口,他無所不用其極,他甚至讓那貓跟著,每一處的大門打開,都讓它先進去轉一轉,企圖尋找一絲奇跡。
等胖子手表上的時間到了六點半,呼吸開始困難的張文達終于停了下來,沒有傳送門,那個半路黑貓也沒有找到什么出路。
看了一眼已經開始順著墻角東倒西歪的同學們,張文達卻依然沒有放棄,他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掙扎地重新站了起來、“我還沒認輸,我不能認輸!我再仔細地找一遍。”
“耗子,咱們別找了吧,咱們回去等著吧,按指南上說的來就行,兔子老師肯定會來救我們的?!?/p>
胖子剛說完,就看到剛準備走的張文達忽然一頓,等他緩緩轉過身來,看向胖子,那眼中開始泛起一絲希望?!盀槭裁矗俊?/p>
“什么?”
“為什么我們一定要按指南上的規則來呢?”
“因為上面寫的都是對的啊,大人才考慮這些。”
“問題我就是大人啊?!?/p>
張文達掏出自己的少年宮指南,開始檢索起那一條條莫名其妙的規則來。“為什么一定要按上面的規則來呢?為什么按上面的規則來就一定是對的呢?”
為什么要在圍棋室看到黑棋裝作看不見?為什么三顆以上要離開教室,為什么五顆以上要告訴老師?
為什么說在航模室感覺到不同的情緒要告訴老師?為什么出現坑要告訴同學?
為什么不要掉進書法室的坑里?
生死存亡之際,腦海中一個呼之欲出的想法在張文達的腦海中不斷起伏,但是他始終抓不住。
張文達過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怪誕的,出現什么情況都有可能。
但是當他重新開始用成年人的思維來思考這個規矩的時候,發現這些規矩隱隱感覺這些規則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其中似乎有著某種規律,某種帶著希望的規律。
“筆?誰有筆?!”
聽到張文達喊,一支遺落書包里的鉛筆被送到了張文達的手里。
滿頭大汗的張文達開始迅速地把少年宮指南的所有規則全部快速地歸納一遍,他發現這個少年宮規則大致上可以分為兩類。
一類為規避風險的,比如告訴其他同學當心掉進航模室的縫隙中,以及當心掉進書法室的圓坑里,這些不需要考慮。
另外一類是出現異常類,比如圍棋室黑子五顆連心,航模室感覺到莫名的情緒,還有最后在少年宮內看到了莫名的生物。
在這幾百米的地底,張文達看著被自己涂得亂七八糟的少年宮指南眼神發直。
隨著不斷下沉,少年宮內的氧氣越來越少了,所有人都開始缺氧了,張文達也如此,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了。
然而張文達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死死看著面前的所有規則,企圖找到一線生機,
忽然,拿著鉛筆的手忽然動了,直接在整合的規則的最后一節,畫上了一個大圈。
除去所有的規避風險規則,其他所有的規則的最后一段,都有一個最終解決答案,告訴兔子老師,讓他來處理。
忽然他靈感一閃,一句話直接脫口而出。“這不對勁!”
“什么?!”一旁昏過去的胖子醒了過來又再次的昏了過去。
“這里有矛盾,這不對勁,這些規則有一些都太小題大做了!甚至連航模室被小洞絆到腳都特意出一條規則來提醒我們,兔子不可能這么關心我們?!?/p>
“如果他這么關心我們,那不可能讓我們來少年宮這么危險的**收集物質,這跟拿童工當礦工沒什么區別!死亡率太高了!”
說出矛盾點的張文達的話越說越快,眼睛越說越亮。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過去讓我們收集的少年宮都是死的!只有死的少年宮的危險程度才適合我們這樣孩子來采集!也只有這種地方才被稱為少年的少年宮!”
“從來就沒有莫名其妙的規則!所有的規則后面都有一條正確的邏輯!”
此刻一旁唯一沒有昏過去的瘦弱眼鏡推了推鼻梁開口問道:“那這代表著什么呢?”
張文達看著窗外依然在緩慢挪動的泥土,或許現在可以說不是泥土而是巖石。
他看著窗外滑動的巖石說道:“活的往下落,死的往上升,你知道嗎?我曾經在書上也看到過剛好相反的生物,鯨魚?!?/p>
“鯨魚死的時候,它逐漸沉入海底,落到海底后,血肉都會供養海底生物,一鯨落,萬物生?!?/p>
曾經收集的白色棋子,跟液體快樂,以及另外一座少年宮的身影,各種注意到又或者過去沒注意到的細節出現在張文達的腦海中,此刻他的眼睛也越來越亮。
“我是說,如果說少年宮也是一頭鯨魚呢?是一種生活在地底的地底鯨魚呢?它們跟鯨魚相反,死了之后在壓力下逐漸上升地表,最終他的尸體滋養了我們這些地表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