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溶洞。崩塌邊緣。
絕對的冰冷取代了短暫的希望。
啪。
那聲微小的、如同冰層龜裂的輕響,狠狠砸在蘇清雪的神經(jīng)末梢。她背靠著冰冷濕滑的巖壁,渾身繃緊如石雕,肺部的疼痛因屏住呼吸而劇烈灼燒,唯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冰冷的絕望。
頭頂上方,那陡峭巖壁青黑色苔蘚覆蓋的縫隙里,一絲比先前所見更為純粹、更為深邃的幽紫色氣息,如同活物般悄然探出。它沒有狂暴的席卷,只有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緩慢,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冰冷的空氣中感知著獵物最后的顫抖。沒有一絲溫度,散發(fā)著純粹的死寂與…貪婪的惡意。它的“目光”——如果那冰冷的意念可以稱之為目光的話——死死地鎖定了蘇清雪緊握著的右手。
不!是右手掌心死死攥著的那枚冰冷的金屬袖扣!那個在血污泥塵中微微露出邊緣的、小小的、深色的“Y”!
蘇清雪的心瞬間沉入冰窟!她想將手藏起來,想不顧一切地向后逃,但身體如同被萬載寒冰凍住,挪動一絲一毫都無比艱難。不僅僅是那股來自額頭印記的、冰冷而不可違抗的命令在壓制她,更因為身下那個巨大崩塌洞口彌漫出來的、撕裂巖層的絕對深寒之氣,正在無聲地滲透、凍結(jié)著她的每一寸血肉,甚至麻痹了她的求生本能。
那絲極致的幽紫氣息,緩緩地、卻又不可阻擋地垂落下來,無視距離,仿佛遵循著無形的絲線,蜿蜒著,探向她的手。
距離……在肉眼可見地縮短!
袖扣冰冷的金屬棱角嵌入掌心軟肉,疼痛尖銳而真實。就在那幽紫氣息距離她緊握的拳頭不足一寸,絲絲縷縷的寒意已經(jīng)刺穿皮膚、直鉆骨髓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微弱、極其低沉的顫鳴,從蘇清雪緊握的指縫間滲出!非常輕微,卻又如此特殊!
是那枚袖扣!
冰冷的金屬表面,那個小小的、深深刻下的“Y”字母,在純粹深邃的紫氣壓迫下,內(nèi)蘊于金屬本身最細微深處的分子結(jié)構(gòu)仿佛被強行激發(fā)!一絲極淡、極微弱、幾乎感覺不到的…暖意?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是一種存在性的烙印,一種至剛至韌的、如同歷經(jīng)億萬次捶打仍不磨滅的印記規(guī)則!以一種極其凝練、被極度壓縮在“Y”形刻痕線條最深處的狀態(tài),猛地向外爆發(fā)出一圈肉眼無法看見的無形漣漪!
啪!
那縷足以凍結(jié)靈魂、消磨物質(zhì)本源的幽紫氣息,在接觸到這圈無形漣漪的剎那,如同被無形的針尖狠狠刺了一下!尖端微微扭曲、顫抖了一下!一股冰冷的狂怒與驚詫——仿佛來自更高層存在的意志反饋——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瞬間傳遞回那巖壁裂縫的深處!
蘇清雪猛地一震!精神烙印深處的冰冷枷鎖,似乎因這股來自袖扣的、意料之外的反抗而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動搖!一絲裂痕?不,更像是在絕對冰封的意志湖面上砸下的一顆小小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微乎其微!但足以讓她被凍結(jié)的求生本能暫時壓過了那致命的壓迫!
走!
這個念頭如同從凍僵的神經(jīng)里強行擠壓出來!趁著那一絲微不足道的、來自那枚小小袖扣的“意外”爭取到的空隙,蘇清雪幾乎是憑借著肌肉的殘存記憶,身體猛地向崩塌深坑相反的、更靠近溶洞深處巖壁的方向狠狠一撲!
啪!
她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冰冷滑膩、滿是碎石和腐殖質(zhì)的濕冷巖地上!左臂傷口在劇痛中崩裂,鮮血混著泥水涌出。但與此同時,那道致命的紫氣未能如愿觸碰到袖扣!
吼——!!!!
無聲的咆哮在精神層面炸開!整個洞穴仿佛瞬間被絕對零度的風(fēng)暴掃過!蘇清雪甚至感覺意識要被這冰冷狂暴的意念沖散!她死死攥著那枚袖扣,如同溺水者抓著最后的浮木,另一只手不顧一切地向前方的黑暗爬去!
頭頂上方,那巖壁的裂縫轟然擴大!不再是絲縷氣息,而是一小股更加濃郁的、翻涌著粘稠墨色背景的幽紫氣團如同決堤般涌出!它的速度遠超之前,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鎖定了那個在濕冷地面上艱難爬行的渺小身影!
追!吞噬!抹除那個意外的種子!
地底溶洞深處。巨大冰裂區(qū)域。
蘇清雪的喘息帶著血腥的泡沫,每一次爬動都耗盡全身力氣。斷裂的肋骨狠狠戳刺著內(nèi)臟,全身無處不痛。左手掌心覆蓋著厚厚白霜的令牌徹底沉寂,如同死去般僵硬冰冷,不再提供任何修復(fù)的可能。唯有右手掌心死死攥著的那枚金屬袖扣,嵌入皮肉的微痛帶來一絲虛弱的清醒,仿佛維系著她與這個冰冷世界最后一絲脆弱的連接。那微弱到極致的、屬于“葉辰”的烙印氣息,剛才那一下幾乎耗盡了這枚普通金屬能承受的極限,此刻被厚重冰寒氣息壓制著,僅剩一絲模糊的“存在感”。
身后的死亡如影隨形。
那股幽紫粘稠的氣團仿佛無視物理空間阻礙,在她身后幾米外的空中無聲地蔓延、垂落,散發(fā)著凍結(jié)靈魂、吞噬存在的恐怖意念。巖石、冰層、空氣,被它無形的邊緣掃過,都瞬間蒙上一層死寂的灰白冰晶,生命的概念在那里被徹底否定。冰冷的寒意從后背刺入骨髓,比物理的寒冷更令人絕望。
爬!蘇清雪牙關(guān)咬出血腥味。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她甚至不敢回頭。
光線越來越暗。洞壁兩側(cè)開始出現(xiàn)奇異的景象。
不再是粗糙的巖石和青苔,洞壁逐漸被一種……奇特的冰取代。那并非透明的水晶般冰層,而是一種渾濁的、帶有無數(shù)微小裂隙和包裹著深色細小雜質(zhì)的巨大冰塊。它們?nèi)缤瑑鼋Y(jié)了億萬年的古老冰川片段,被強行嵌入了這溶洞的骨架之中。冰塊的表面光滑,但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卻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不自然的、類似巨大生物纖維束縱向撕裂后再被低溫強行凝結(jié)固定的紋理。
咔嚓。
一聲輕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就在蘇清雪即將爬過的一個冰凹處表面,冰層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條細小的紋路!這紋路并非自然冰裂的粗糙走向,它光滑、筆直、銳利!仿佛是被最精密的刀刃瞬間劃開!
緊接著!
就在那細小的冰裂紋路深處!
一顆……眼睛!
一顆極其微小、絕對不屬于任何已知自然生物的渾濁眼珠!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中許久的標(biāo)本,瞳孔深處凝固著一點奇異的幽芒!此刻,這顆眼珠,毫無生命感地在冰裂縫隙里……無聲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冰冷麻木的視線,鎖定了近在咫尺、正在爬行的蘇清雪!
蘇清雪全身汗毛倒豎!那視線并非來自身后那團追殺她的紫氣本源,而是……來自這片沉寂的冰本身!這片冰冷的構(gòu)造,似乎被某種更高層次的意志強行賦予了極其低劣扭曲的……觀察能力?!
就在這時!
嗡——!!!
整個空間劇震!并非是實質(zhì)的震動!而是空間本身的“信息”在震動!
那片渾濁的冰壁之上!那碎裂冰紋中突兀浮現(xiàn)的微型眼珠仿佛被什么力量強行拔高!它的形態(tài)在幽紫色光芒一閃而逝的扭曲中,從渾濁的眼珠形態(tài)驟然拉伸、融化!變成了……一個符號!
一個由純粹冰線勾勒、結(jié)構(gòu)復(fù)雜到令人頭暈?zāi)垦!⑸l(fā)著難以形容的冰冷與觀測意味的幾何圖案!像是精密到詭異的立體符文,又像是某種非人存在的“烙印”在空間層面的抽象投影!它懸在半空,冰冷地掃描著下方!
目標(biāo),蘇清雪!
尤其是……她攥著袖扣的右手!
指令傳達!權(quán)限確認!
蘇清雪身后幾米處,那團翻涌追逐的幽紫氣團猛地一滯。隨即,它仿佛得到某種無可辯駁的意志加持,氣息瞬間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冰冷!不再是單純的吞噬,更增添了一種源自更高規(guī)則的……執(zhí)行權(quán)柄!一股令人連存在本身都想放棄的、終極的審判意志轟然降臨!紫氣的速度驟然提升!如同等待已久的獵殺者,徹底張開了獠牙!
逃不掉了!蘇清雪的瞳孔因純粹的死亡壓迫而急劇收縮,心臟仿佛被無形冰手攥緊!
噗通!
就在那冰冷的紫氣幾乎要觸及她后背衣物的億萬分之一秒!
她爬行的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的麻痹,終于失去平衡,順著冰壁下方一個不算陡峭的斜坡猛地翻滾了下去!下方是一處相對開闊的區(qū)域,地面覆蓋著厚厚的、年代久遠的白色霜晶粉末,仿佛冰巨人遺落的骨灰!
翻滾中,她緊握的右臂無意識地甩動!
啪嗒!
那枚承載著微弱反抗之力的袖扣,在劇烈的翻滾和碰撞中,從她鮮血淋漓、沾滿冰屑和污泥的指縫間……脫手飛了出去!
它在昏暗的光線中劃過一道黯淡的金屬冷光,翻滾著,落入下方那片厚厚霜粉覆蓋的開闊地邊緣,撞在一塊半埋于霜粉中、顏色異常深沉的棱角石塊上,發(fā)出沉悶的一響,隨即消失在白霜里,仿佛被冰冷的墳?zāi)顾查g掩埋。
那凝聚著終極審判意志的幽紫氣團,撲了個空!
氣團瞬間停留在蘇清雪摔落翻滾而剛剛穩(wěn)住身形的上方半空。
冰冷狂暴的意念瞬間掃過下方那片開闊的霜粉地!
鎖定了!
蘇清雪摔在霜粉地上,左臂劇痛欲裂,勉強撐起上半身,視線模糊地看到那團代表死亡的紫氣正懸浮于自己頭頂,冰冷的審判氣息死死壓在自己身上!她剛才翻滾的動作牽動了全身傷勢,此刻連動一動手指都無比艱難。右手掌心因為袖扣的脫手,此刻只有被金屬棱角割破后黏膩的血污和麻木的冰冷。最后的聯(lián)系……斷了!
結(jié)束了?絕望彌漫心間。
那紫氣似乎因這螻蟻最后的掙扎而激怒,粘稠的氣息劇烈涌動,中心一點極致的黑暗仿佛在醞釀一次徹底的、從物質(zhì)到概念層面的抹除!冰冷的光暈在急速收縮、凝聚!
就在此刻!
異變陡生!
在蘇清雪身邊不遠處,那片開闊霜粉地的中心,那片剛剛脫手袖扣撞上然后消失不見的那塊“顏色異常深沉的棱角石塊”附近!
覆蓋其上的厚厚白色霜粉,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輕輕拂開!
露出的“石塊”表面……
沒有棱角!
覆蓋著……冰冷、光滑、絕對沒有一絲生命感的……漆黑甲殼!
如同某種巨型生物遺骸上脫落的、歷經(jīng)漫長冰封歲月洗禮的碎片!
就在這片漆黑甲殼光滑如鏡面的中央位置!
一點極其微弱的……但區(qū)別于這地底洞窟任何已知能量性質(zhì)的……黯淡暗紫色光斑!如同被嵌入甲殼深處、即將徹底熄滅的冷火星!它極其微弱,卻又頑固地存在著!
那懸于半空、準(zhǔn)備對蘇清雪執(zhí)行最終抹除的幽紫氣團……所有的運行、所有的冰冷意志……在掃到這片露出小半的黑甲以及中心那點黯淡紫斑的瞬間!
凍結(jié)!
仿佛宇宙運行的指令在最底層的邏輯鏈上被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卡死!
冰冷的意念洪流……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那翻涌的、凝結(jié)的審判之光,凝固在億萬分一秒的狀態(tài)!整個空間的時間流速仿佛都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甚至連蘇清雪傷口滲出的血珠,都短暫地懸停在離開皮膚的瞬間!
死寂!一種比追殺時更令人恐懼的、源于認知被徹底顛覆的……絕對死寂!
一秒鐘?兩秒鐘?時間的刻度在此刻失去意義!
轟!!!!
下一秒!仿佛被那點黑色甲殼上黯淡紫斑的存在徹底激怒!一股源自無法言說、無法理解的虛無盡頭的、帶著滔天恨意與極致寒冷的狂暴意念沖擊!如同一顆冰冷的恒星在意識層面徹底爆炸!!
“吼——!!!!!!”
無聲的、撕裂整個靈魂層面的怒吼橫掃而過!
那懸于半空的幽紫氣團不再是執(zhí)行抹除!它所有的力量,匯聚成一道無法形容的、純粹的、濃縮了冰冷本質(zhì)的意念激流!不再是針對蘇清雪這個微不足道的目標(biāo)!這道意念如同跨越了時空的冰冷長矛,帶著無窮的憎恨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瞬間刺破了空間的隔閡!目標(biāo)——
直指那點鑲嵌在神秘黑甲之上的……黯淡紫斑!!
地表。廢棄工業(yè)區(qū)冷卻塔底部巨坑。
刺耳的聲納脈沖尖嘯撕開黑暗水底!“掘墓人”三臺龐大的鋼鐵平臺如同深海的巨獸開足了引擎,巨大的螺旋鉆頭絞碎凝固的熔巖殘渣,液壓爪臂粗暴地掃開漂浮的油污絮狀物和不明生物的半**殘骸,蠻橫地壓入那條被“熔鋼”鉆頭暴力撕裂開的巨大熔巖通道!
“水鬼”水下突擊隊的藍色戰(zhàn)術(shù)射燈光束在水中如同鬼魅的觸須,交叉掃視著渾濁的冷水通道。
“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腔體出口!距離40米!”通訊頻道響起短促清晰的聲音。
“目標(biāo)熱源穩(wěn)定衰減!紫淵能級減弱!但核心反應(yīng)……不穩(wěn)定!正在位移!被什么東西拉扯!”另一個聲吶分析員的聲線帶著緊張。
秦烈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魂,懸浮在隊列中后方。他沒有啟動推進器,強大的身體控制力讓他如魚得水。冰藍色目鏡的光芒穿透渾濁水域,無聲地掃過通道前方那片巨大幽深冰水空間入口處。冰冷的意念感知在無差別擴散掃描。他沒有去看前方那些聲納標(biāo)記的所謂“熱源”,而是“看”向那片黑暗冰冷水體的側(cè)下方深處、靠近巨大冰裂區(qū)域的位置。
一種極其細微、卻無比純粹的空間漣漪……剛剛從這里蕩漾開,如同水波碰到無形的屏障后回彈。
“注意……”秦烈冷冽的聲音直接在核心通訊回路中響起,沒有多余的字眼,“……新變量。空間漣漪。方位,腔體入口下方,冰裂斷層邊緣,坐標(biāo)同步。” 他的聲音如同冰錐,精準(zhǔn)刺破喧囂的水聲噪音和引擎轟鳴。
同一時間!
位于核心監(jiān)控平臺的巨大光幕上,代表著目標(biāo)位置——那滴神秘水滴核心熱源的橘紅色亮點附近,監(jiān)測數(shù)據(jù)突然劇烈跳躍!
滴滴滴!
刺耳的尖鳴幾乎同時響起!
“能量干涉報告!”技術(shù)主管失聲喊道,“葉辰關(guān)聯(lián)體所在維生矩陣外圍!編號K-7區(qū)域空間能量波動值突破閾值!!關(guān)聯(lián)位置……地下!!與秦隊報告方位空間坐標(biāo)耦合性92.4%!!!”
光屏一角瞬間彈出幾個監(jiān)控畫面!畫面來自葉辰維生艙實驗室外圍一處安保級別極高的走廊監(jiān)控!其中屬于K-7區(qū)的那個畫面……
滋滋…滋……
一陣短暫而極其強烈的信號雜波干擾!畫面上方的空間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如同高溫氣流造成的視覺畸變!在畫面恢復(fù)正常前的最后一幀閃爍殘影中,一段大約十米長的、鑲嵌著應(yīng)急冷光燈管的灰白合金走廊墻壁上……
靠近天花板頂角線的部位!
突兀地……覆蓋了一層極其迅速凝結(jié)并蔓延的……厚實白霜?!
像冰冷的意志瞬間降臨此地!
古董鋪子后堂。
錢老頭那渾濁的、仿佛蒙著一層永恒灰翳的瞳孔里,映著昏黃燈光下柜臺角那枚冰冷的深色袖扣。它被隨意地擺放在一枚磨損發(fā)亮的康熙通寶銅錢旁邊,在昏黃的光暈里,那深色的金屬和簡單的“Y”字線條,散發(fā)著一股與這堆滿古舊物的破敗后堂格格不入的、冷漠而堅韌的氣息。
“……眼睛……”錢老頭的聲音如同被老舊風(fēng)箱擠出的最后一口濁氣,干澀沙啞。他那布滿老年斑和刀刻般皺紋的手指抬起,卻并未指向柜臺上那枚袖扣,而是越過李九的肩頭,慢吞吞地、極其精準(zhǔn)地點向了后堂角落里一架蒙著厚厚灰塵的紫檀木雕花博古架!
“眼睛……長在玉上……”
李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猛地攥緊,血液幾乎凍結(jié)!他猛地扭頭,目光順著錢老頭枯指指引的方向死死盯了過去!
嗡!!
他體內(nèi)潛藏的異能如同被寒冰激流徹底點燃!感知被強行拉升至極限!不是為了防御,而是在那指向爆發(fā)的前夕,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對無法言喻的致命危機的生物預(yù)知!
就在錢老頭的指尖在灰暗空氣中落下的那個瞬間!
咔……滋滋……
一陣微弱、卻如同玻璃在極寒下應(yīng)力崩裂的聲音,清晰地、毫無阻礙地傳入了李九被異能大幅強化的耳膜!
那個角落!
紫檀木博古架頂層!
一排大約七八件、按照年代隨意擺放的、覆蓋著厚厚積灰的古代玉器——玉璜、玉璧、甚至一個巴掌大的青玉貔貅鎮(zhèn)紙——表面上的灰塵……動了!準(zhǔn)確地說,是極其詭異地、無聲無息地……浮起了一層極細微的白色冰霜粉末?!
更恐怖的是!在那些蒙塵玉器,尤其是一個玉質(zhì)明顯干澀粗糙、雕工樸拙的漢代小握豬的側(cè)腹部!
在那一層憑空浮起的白霜粉末之下!
玉質(zhì)的深處!
一點極微、極冷、卻又無比清晰的……渾濁白點!
如同被灰塵覆蓋千萬年后突然睜開的……石化的眼珠!
一股冰冷麻木、純粹來自器物本身的、帶著“觀測”本能的意志瞬間掃過整個后堂!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鎖定了……博古架前方的空間!或者說……鎖定了幾分鐘前,剛剛站立在那個位置的……李九?!
李九的背脊瞬間被冷汗?jié)裢福〔皇呛ε履怯衿鞅旧恚沁@種毫無征兆的、超越物質(zhì)常規(guī)的“顯形”!錢老頭的警告成了現(xiàn)實!他猛地回過頭,瞳孔劇烈收縮,看著依舊耷拉著眼皮、仿佛剛才只是隨意一指的錢老頭!剛才那個指著角落博古架的動作……是警告?還是……驅(qū)趕?!
“這他娘的……”李九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臉上強行擠出的后怕表情幾乎崩裂。他蹭地一下站起來,帶倒了身下老榆木凳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顧不得了!
錢老頭渾濁的眼珠動了動,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枚袖扣上,聲音平淡無奇,仿佛在描述今天會下雨:“它‘看見’你了……九爺……”
李九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在倒豎!他不再有任何猶豫,一把抓起柜臺上那塊冰涼刺骨、如同在緩慢呼吸著寒意的斷玉,也不管干凈與否,直接塞進了沾著油漬的工作服內(nèi)兜!那刻骨的寒意瞬間穿透布料,刺得他胸口一涼!
與此同時,他另一只手掌如同閃電般探出!不是去拿那枚屬于葉辰的袖扣!而是卷起那張墊在斷玉下面的、印著模糊油污和錢老頭剛才畫在灰上又被拂亂的符號痕跡的舊報紙!手指一帶!報紙連同上面沾染的灰痕,瞬間被他揉作一團,塞進了自己外套口袋!動作快得毫不起眼!
“錢老!大恩不言謝!改天帶好酒賠罪!”李九語氣急促得像是被狗攆,根本不給錢老頭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轉(zhuǎn)身就朝通往前店的狹窄門簾沖去!
掀開門簾的剎那,他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引,猛地回頭掃了一眼那個博古架的角落!
寒意瞬間直沖頭頂!
只見那博古架頂層,那件剛才顯化出“眼珠”的漢代小玉豬旁邊,一枚表面覆蓋著模糊龍紋、沁色斑駁的明代玉帶板上!
覆蓋的積灰表面!
同樣位置!
無聲無息又極其快速地,凝出了一個同樣大小的、散發(fā)著冰冷觀察意味的……渾濁白點!
兩雙無形的“眼睛”,正穿過蒙塵的空氣、古老的木器……冷冷地……
注視著他沖出門簾的背影!
李九喉嚨一緊,幾乎窒息。他不再回頭,用盡全身力氣沖出了這間充滿了**古舊氣息和冰冷驚悚的后堂!外面街道人聲嘈雜的“安全”喧囂撲面而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攥著口袋里那團報紙和那塊不斷散發(fā)著驚悸寒意的斷玉,如同被無形的鬼魅追趕,身影瞬間消失在古董街混雜的人群之中!
后堂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昏暗。
錢老頭布滿裂痕的手指在柜臺上輕輕摩挲著,將李九因為緊張帶倒木凳時蹭落在桌面的一點木屑捻起。枯槁的手指移動到那枚深色金屬袖扣旁邊,粗糙的指肚在“Y”字刻痕表面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麻木,輕輕擦過。
他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門口方向,又緩緩移向那個布滿“眼睛”的博古架角落。
渾濁的瞳孔深處,映著一縷從門簾縫隙透進來、在漂浮灰塵中扭曲變幻的光束。
無聲的默然中,仿佛一個巨大的、無形的觀察之網(wǎng)正在悄然收緊。
蘇家核心醫(yī)療中心頂樓。觀察室。
冰冷的寂靜。
巨大的光屏上,瘋狂報警的心臟泵血數(shù)值和毀滅核心結(jié)構(gòu)紊亂圖譜此刻都趨于一種詭異的后延性峰值平穩(wěn)。如同經(jīng)歷了歇斯底里爆發(fā)后的病態(tài)假寐。
維生艙內(nèi)。葉辰的身體不再劇烈痙攣彈跳,但那每一次沉重的、如同從深淵底部擠壓上來的心跳聲,依舊如同悶鼓敲在每個人繃緊的神經(jīng)上。胸口的暗紫晶體核心邊緣,猩紅的能量漣漪只是減弱了頻率,并未消失。每一次漣漪蕩開,都伴隨著肌肉的僵硬性抽搐。暗紅的血痕布滿他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蒼白的臉。
幾處受損的超導(dǎo)環(huán)閃爍著危險的紅色微光。空氣里彌漫著電離臭氧和淡淡的鐵銹味。
“核心熱沖擊后延數(shù)據(jù)峰值開始回落……腦干反射區(qū)持續(xù)高壓……紫淵能級趨于震蕩平穩(wěn)……但……”醫(yī)護主管手指在平板光幕上飛速劃動,報告的聲音帶著死里逃生后的虛脫和更深的恐懼。她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那面巨大的單向玻璃墻,喉頭滾動了一下,將后面“但存在異常殘留關(guān)聯(lián)數(shù)據(jù)包持續(xù)溢出”的報告強行咽了回去。那墻面上,蘇映雪指腹劃過留下的那道細微卻清晰無比的白色刻痕,如同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臒o形鍘刀。
蘇映雪依舊站在那個位置。月白色長裙上那道因攥拳留下的鋒利折痕紋絲未動,如同凝固的血痕。她的身姿挺拔依舊,宛如亙古不化的冰山,完美得令人窒息。
但若有人能看清她此刻那對仿佛極地冰魄雕琢的眼眸……
瞳孔深處!
那道因為剛才從葉辰核心爆發(fā)出的深紫虛影風(fēng)暴而殘留的、極為細微的微縮電光痕跡——那道深紫色印記——非但沒有因為風(fēng)暴的平息而消散!反而在那空靈剔透的冰晶最深處……更加清晰了!它如同深海中無法驅(qū)散的幽暗殘影,又像一枚冰冷嵌入完美冰核的異質(zhì)之種!
她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單向玻璃,落在葉辰胸口中央那片暗紫晶體和不斷蕩漾開血色漣漪的區(qū)域。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俯瞰造物般的空無觀察,而是……像是在解析一套精密而扭曲的……能源反應(yīng)方程式?或者……一件剛剛經(jīng)歷過極端嚴(yán)苛測試、數(shù)據(jù)波動卻尚未完全穩(wěn)定的“樣本”?
“夜蝕……準(zhǔn)備就緒。”站在角落陰影里的一個全身被白色密封防護服包裹、連面部都被特殊透明面罩遮住的研究助手,用冰冷的電子音報告。他手中捧著一個深色合金提箱,箱體表面布滿細密的紫黑色紋路。
蘇映雪似乎并未在意這份報告。
她的右手,那只剛剛在堅不可摧的單向玻璃上留下刻痕的、完美無瑕的右手,緩緩抬起。并非劃刻,而是極其緩慢地伸出食指,隔著厚厚的特制玻璃,懸空指向維生艙內(nèi)葉辰胸膛上那每一次都抽動他瀕死神經(jīng)的血色漣漪源頭。指尖虛空一點!
隨著她這個看似隨意無比的動作——
嗡!!!
整個維生艙內(nèi)運行的數(shù)種精密傳感器數(shù)據(jù)流瞬間爆發(fā)出超高頻尖峰干擾!
同一時間!
地下!鏈接監(jiān)控光屏一角瞬間彈出一幅極其模糊、抖動劇烈的短幀高速紅外視頻記錄!記錄源標(biāo)注:蘇氏地底深層觀測哨S-44!
畫面內(nèi)容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冰窟!紅外視野下能勉強分辨出巨大的寒冰構(gòu)造和遠處劇烈混亂的低溫?zé)嵩戳鲃雍圹E!而在畫面前景!一片劇烈翻滾的白色霜塵之中!一個極其模糊的倒地人形熱源的右手附近!
一點微小、極其不穩(wěn)定、但散發(fā)著異常熱源的深紫色物體殘影一閃而逝!
監(jiān)控畫面驟然中斷!信號標(biāo)記瞬間從深綠轉(zhuǎn)為死寂灰!
報告聲刺耳地響起:“警報!S-44哨站信號……丟失!!熱源數(shù)據(jù)……被不明高寒能級沖擊!判定……被抹除!!”
轟!!!
維生艙內(nèi)!原本趨于平穩(wěn)但依舊沉重跳動的心臟瞬間被強行拉升至狂暴狀態(tài)!砰!!!葉辰的身體再次被無形的巨力向上彈起!重重砸回艙體!暗紫核心劇烈壓縮膨脹!猩紅的能量弧光如同瀕死兇獸的垂死撕咬,瞬間炸亮整個艙內(nèi)!
所有醫(yī)護人員面無血色!
蘇映雪懸空點出的食指,緩緩收回。
她冰魄般的眼眸深處,那道深紫色的印記隨著艙內(nèi)再次爆發(fā)的能量弧光而……無聲閃爍了一下。
她嘴唇微啟,冰冷的聲線在極度混亂的警報聲中清晰地落下第二個指令:
“定位S-44的殘余空間烙印。”
冰冷的音節(jié)在混亂中如同命令世界的法則:
“……目標(biāo)丟失……物質(zhì)殘余……或……意志痕跡……”
“……回收。”
(本章完)